柳毅赞叹一句,实话实说,“我在虚空当中,与诸神大战,才受此重伤。”
金蟾子摇了摇头,“哈哈哈……柳道友莫要诓骗本真人,神人高高在上,怎会轻易对我等蝼蚁动手?”
“我等剑修,最擅长杀伐四方,我虽只有陆地神仙修为,可普天之下除却大神,能将我重伤至此的又有几人 ?”
柳毅将双手背负在身后,将腰杆挺得笔直,身形如剑,傲然言道:“若我实力尚存,莫说是太乙金仙,就算是那些半步大能,我也能一剑斩之!”
金蟾子神色一惊,将玉如意交在右手,倒也有几分真修之士的风度,说道:“阁下身受重伤,实力不存,正好给力本真人一个趁人之危的机会。可惜啊,可惜……”
柳毅神色古井不波,问道:“可惜什么?”
“可惜你至诚待我,我也不好对你心怀叵测,就只能站在这里与你絮絮叨叨说几句,却难以狠下心来对你动手。”
金蟾子一脸惋惜,眉宇间十分不爽,说道:“你若欺我骗我,我就能理所当然杀人夺宝,可惜你却……”
一言至此,金蟾子衣袖一挥,竟是转身飞走了。
吴蛋则停下了船桨,冷冷的坐在船尾,与贪狼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
“吴蛋,你可知这金蟾子明明实力远强于我,明明想诛杀了我夺取我身上可能存在的法宝珍奇之物,却为何迟迟不肯动手?”
柳毅不等吴蛋回答,又说道:“修行一途,贵在修心。若想要有朝一日修炼成神,首先要至诚于道。唯有至诚于道,才能存有一颗不动根本之心。唯有本心不动摇,才能坚忍不拔,如此方能修成大道。我至诚对他,他若不至诚对我,那就偏离了他的本心,哪怕得了再多的宝物,对他的修行也无益处,除非……”
“弟子谨受教!”
吴蛋叩拜施礼,又问道:“除非什么?”
“他若要对我动手,只有两种原因。”
柳毅伸出二根手指,诲人不倦,“其一,此人修为尚未达到半步大能层次,没有触摸到成神的边缘,并不懂得“道心”二字的重要,更不懂得“得失”二字乃是成神的关键。其二,此人本就是个奸诈险恶,恶毒阴损之辈,心思本就邪恶至极,这才能毫无顾虑向我动手,也不怕损了自己的道心。只因他的道心,本就是天性为恶。”
“原来如此,我懂了!”
吴蛋一脸感慨,惊喜道:“看来像弟子这样直来直去的人,才是修炼成神的最佳人选啊!”
突然间,一道声音从海面发出,“孺子可教也!”
这一句话语,却并非是从柳毅口中说出。
海中喷出一条水柱,柱子里走出一个身材消瘦,相貌美丽、身穿宫装,却神态冰冷的女子,正饶有兴趣的看着柳毅,“道友智慧非凡,竟将名震天下的金蟾子三言两语就逼退了,实在令小女子仰慕万分。只是可惜了,道友却逃不过今日之劫,只因小女子既没有触摸到成神的边缘,又是天生是一个奸诈险恶、恶毒阴损之辈,心思本就邪恶至极……”
第八百九十章:欠钱的是大爷
金蟾子自然是名震天下的高手,半步大能之辈,又有几人不能名震天下?唯有半步大能,才隐隐约约间散发出一股子超然物外,不与众生相似的气势。
君子可欺之以方!
半步大能,距离大神只差半步,自然一心求道,除了成神之外,其他的念想与奢望都可以放在一旁。
于是,柳毅才认定了金蟾子不会轻易出手,才至诚以待。
若非太乙金仙,怎能精通变化之道,怎能把身躯化作金蟾之时,能变得高如山岳,体长千米?
至少以“问道”的心思来看,金蟾子算得上是一个君子。
三言两语逼退了金蟾子,却引来了这么一个女子。
常言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天色,已经微微发亮。
东面天空,泛起了鱼肚白。
女子兴趣盎然,站在原先金蟾子所在之处,又有两道人影,从她身后的海水喷泉里飞了出来,一左一右,站在女子身边。
两人都穿着月白色长袍,披着花白的头发,一人左手持着拐杖,一人则右手持着拐杖。一左一右护卫在女子身边,宛如保镖。
“仙人在上,小女子这厢有礼了。”
女子朝柳毅拱手施了一礼,至少在她拱手的时候,神态恭恭敬敬,没有半点虚伪表情,至于站在她身边一左一右的两位老者,则干脆闭上了眼睛,仿佛是两个泥塑的木偶。
来者不善!
柳毅扫视女子一眼,淡然问道:“你本就是满怀恶意,若直截了当动手,我或许还会高看你几分。你明明动了杀念,胜券在握,却要装模作样朝我施礼,难道你就不觉得恶心?”
此话一出,女子脸色忽而变了一变,嘴角却依旧挂着一丝笑意,说道:“你我都是修行中人,自然不能像凡俗世人一样,开门见山就喊打喊杀,无论如何都要存有几分修行之士的风度才是。”
“既做婊子,又立牌坊?”
柳毅冷然一笑,忽而转过身去,背对着那女子。
“仙人为何背对着小女子,莫非是因为人家长得太漂亮,这才不敢看我,就怕多看了几眼难以自拔?”
女子脸上笑容不减,又说道:“或许,仙人你是不敢直视死亡,不敢面对人之将死的悲惨结局,这才转过身去?”
柳毅却懒得理她,只把这女子的话语当做了耳边风。
这女子修为尚未达到仙人境界,气势不显,仙气不存,倒是她身边一左一右两个老头浑身仙气氤氲,聚拢成丝丝缕缕的烟霞雾气,隐隐约约间将女子护住。又有一道道明光,从这左右二人脑后散发出来,法相将显未显,威势暗藏。
柳毅未受伤之前,也是陆地神仙修为,早已修炼成了三道法相,自然对法相气息极为熟悉,只在这左右二人出现之时,柳毅就已经看出来了,这两人至少也是陆地神仙层次的高手。
可就算是有这两位老者在此,柳毅依旧是一副有恃无恐的态度。
此时此刻,柳毅重伤在身,虽疏通了浑身经络,却也只能发挥出神魂境的实力,怎会是陆地神仙的对手?
他这种态度,却是让那女子有些忌惮,不敢轻举妄动。
空城计?
女子沉默了片刻,旋即哑然失笑,说道:“仙人果然是仙人,简简单单一个转身的动作,就将小女子惊到了,果真是非同小可。仙人与寻常修士不同,若临死之前都不知道是葬送在何人手里,未免死得冤枉……小女子姓席,名楚楚。”
席楚楚?
楚楚?
这席楚楚身上,哪里有半点楚楚可怜的气息?
全然就是一个心机深沉,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
席楚楚衣袖一挥,往后退了几步,脚底生出一团烟云,托起她站在海浪之上。
左右两位老者对视一眼,左边那人朝席楚楚拱了拱手,头顶突然闪现出一道白光,显现出一座白鹤法相,羽翅一扇,就到了渔船上空。
席楚楚抬头看了一眼白鹤,声音极为甜美,说道:“左先生,留他全尸,厚葬之!此人既然是仙人,就理当有仙人的死法。”
“公主放心。”
白鹤在空中回过头来,朝席楚楚点了点头,说道:“老奴也是一个妖仙,对于仙人自然会心怀几分尊敬。”
海浪驰骋在渔船周围,哗啦啦作响。
吴蛋拼了命划着船,只想着要快快逃离此地,带着师尊远离危险,却忘记了修行之士能御风而行,能御剑飞行,速度比他的渔船何止快了百十倍。
渔船速度虽快,呼吸间远去十几米,可席楚楚却等人却一直保持在距离船尾十余米的位置。
白鹤法相威风至极,只将羽翅摊开,就把渔船完全罩住了。
白鹤双腿往后方缩了一缩,立时就有一道红色的磁光,从白鹤鲜红的鹤冠之上迸射而出,朝着船尾柳毅轰击而来。
轰隆!
磁光电闪而至,打在柳毅身上,碰撞出雷光电火。
一道龙形罡气,环绕在柳毅身边,恰巧挡住了红色磁光的袭击。
龙形罡气宛若鸡子,将柳毅护住,红色磁光只能在罡气周围打出一阵阵波纹,却伤不到柳毅分毫……
“阁下看了这么久,若再不动手,只怕我再无机会,回报阁下的善缘了!”
柳毅蓦然转过身,凝视着南方海边,嘴角带着一丝戏谑笑容。
“只能容你算计本真人一回,就不能容本真人来算计你一回么?君子可欺之以方,原来本真人也算是个君子,哈哈哈……”
金蟾子突然踏波而来,身形一闪飞到了船尾,朝着柳毅身上正在消散的龙形罡气看了一眼,眼中闪现出一丝疑惑,问道:“道友身上这一道护体罡气里头,有着最为纯正的应龙血脉气息,莫非道友是的了上古应龙一族的道统传承?又或者,道友本就有着上古应龙一族血脉,才会有龙形罡气护身?”
时至此刻,金蟾子对柳毅的态度已经生出了变化,竟是直接把柳毅称为道友。像他这等半步大能之辈,已经到了不为外物所动,凡事由心的层次。若非这一道龙形罡气出现,轻而易举挡住了左先生放出的红色磁光神通,金蟾子断然不会把柳毅称作道友。
金蟾子一经出现,那只飞在渔船上空的白鹤法相立时退了回去,回归于左先生脑后,显现明光若隐若现。
“我算计了道友一次,用的是君子手段,可算是光明磊落,此事何足道哉?”
柳毅摇了摇头,丝毫没有半点面临强敌之时应有的紧张,抬手指着席楚楚三人,说道:“可船尾这几个人,却偷偷摸摸藏在海中,偷听你我谈话,只等你离去之后,就突然从海中显现出身形,想要坐收渔翁之利,妄想谋害我,这才算是阴险狡诈,卑鄙无耻。”
“道友所言,确实有些道理。”
金蟾子转身看了一眼席楚楚,却丝毫不把左先生与右先生放在眼里,只淡然说道:“可是他们再如何阴险狡诈,再如何卑鄙无耻,与本真人又有什么关系?”
“金蟾子道友你已经修炼至了太乙金仙巅峰,乃是半步大能,理当道心通明,心如明镜才对,缘何连这一点都要问我?”
柳毅干脆在船尾坐了下来,凝视着东面冉冉升起的朝阳,淡然说道:“我欠了你一桩善缘,来日必定要了结这一段因果,才能做到心无绊羁。这一桩因果,对金蟾子道友你有百利而无一害,可若我陨落在这些阴险狡诈,卑鄙无耻的人手里,金蟾子道友你岂不是白白葬送了一桩善缘?”
“此言,却也有些道理!”
金蟾子点了点头,饶有兴趣的看了看席楚楚,说道:“这就好比你欠了我的钱,我则是你的债主,一旦你被人害了,我这一场债务就收不回来了,对吧?”
“正是如此!”
柳毅点了点头,朝阳金光洒在他身上,更衬托得他气宇轩昂。
“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
金蟾子感慨一句,旋即朝席楚楚挥挥手,言道:“小小年纪不学好,学人家出来杀人夺宝,若非是有这白鹤乌龟随在你身边,不知你早已死了多少回。看在你爹的份上,今日本真人就不与你计较了,你且速速离去!”
“金蟾子前辈有礼了。”
席楚楚礼数周全,面带笑容看着金蟾子,实际上则在用眼神余光打量柳毅,巧笑倩兮,说道:“前辈既然是我爹爹的故人,怎能帮着外人欺负楚楚?”
哼!
金蟾子衣袖一甩,不再说话。
席楚楚只得恨恨的瞪了柳毅一眼,旋即朝左先生与右先生点了点头,踏浪而去,消失在海面上。
金蟾子沉默片刻,突然问了一句:“道友莫非真是应龙一族的修士?”
柳毅抬起头,“你猜!”
金蟾子眯着眼眸,又问道:“你怎知道我就在近处?又怎么知道我一定会助你?”
“渔船越行越远,早已离开了先前被金光毒素沾染之地,可周遭海面却依旧有死鱼浮起,若非是道友藏在海中,鱼儿又怎会不明不白死去?至于我为何会料到你会助我,只因……”
柳毅一脸笑意,宛若是春风拂面,说道:“道友修炼多年,难道没听过凡俗时间的一句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