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意识的,许多握紧了枪柄。原本没看这边的张非忽然转头,双眼盯住了他。他目光极冷,看得许多寒毛倒竖。不过许多并没吸引他太久,轻蔑的一眼瞥过,张非的目光依旧锁住了钟错。
“怎么回事?”
左邻右舍也陆续赶来,在看到房中景象时,他们也不由一愣。宋鬼牧不知为何来得最晚,见“张非”如此,他眉头微微一皱,手伸进怀里摸出了什么。
“别藏啦,我闻得见。”头都懒得转,张非开口,“那东西定不住我的,你要是想找点苦头吃,请便。”
他声音清朗,与张非一般无二,只是没了张非声音里的懒散味道,反倒多了些锐利。
“你是谁?”袭邵皱眉问道。
“你说呢~”他挑了挑眉,话是回答袭邵,眼睛却还看着钟错。
“你不是他,”钟错冷冷道,“既然如此,从他的身体里滚出去。”
“不好意思,这地方我生下来就住着,你可没这个资格跟我说滚。”他笑得有些肆无忌惮,“反正原主不在,身体借我用用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说完,他无视钟错几乎能穿了他的眼神,自顾自走到沙发边,坐下。接着又在口袋里摸出个硬币,手指一弹打上电灯开关。灯应声而开,照得满屋明亮,他坐在房中一派悠闲自在,反倒是如临大敌的众人看起来更古怪。
交换了一下眼神,守在门口的几人慢慢进入房间,或站或坐,将那个大大咧咧的家伙彻底围住。钟错冷着脸坐在他对面,他也不睬,眼睛在茶几上溜了一圈后盯上了张非那个招财猫的茶壶,饶有兴致地戳着猫耳朵,眼中竟有些天真无邪的味道,与之前的阴森锐利截然相反。
他这么落落大方的态度倒让其他人不好下手,毕竟天知道他是什么来历……
“我叫贪。”不知什么来历的人大方地自我介绍。
“……”
“不用想我是哪儿来的了,反正你们也猜不出来。”自称“贪”的人放开了茶壶,很随意地靠在沙发上,“至于我为什么会在这儿,我也不清楚,只能说是命运捉弄的巧合。”
“贪……”许多捏了捏眉心,从记忆里拽出一个可能贴边的东西,“贪情果?”
张非吃了贪情果后他们曾经考虑过要不要帮他取出,但张非自己死活不答应,他们也不好硬来……眼前这个家伙,难不成贪情果成精了?
“不错啊,”贪面露惊讶,“比我想象的聪明点。对,那个确实跟我有关系。”
“可你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袭邵皱眉,“贪情果按理来说……”
“你有多了解贪情果?还‘按理来说’。”贪很不屑地翻了个白眼,打断了他的话,“你当它是个苹果?就算是个苹果,除了吃之外也能用来砸傻子吧?”
袭邵语塞,许多挺身而出:“贪情果这东西我们确实没什么研究,至少不知道它还能种出你这么奇怪的东西来。”
贪撇了撇嘴:“奇怪?嘿……你该庆幸,我见着你的时候,是现在这副模样。”
他一手托着腮,眼神似笑非笑地掠过众人,最终定格在宋鬼牧身上,变得锐利了些,让宋鬼牧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算了,缘分吧。”收回目光嘟囔了句,贪懒洋洋地放松了身体,“我说你们累不累啊,大半夜的,你们不睡我还想睡呢。”
他居然大模大样下起了逐客令……
“离开这个身体,你爱睡多久睡多久。”钟错的手已经握紧了错断刀,“不然……”
“不然你怎么样?”贪笑吟吟地看着他,“杀了我?”
他的手忽然一抬,指尖抵上了自己的颈动脉,圆润的指甲看起来丝毫不带锋芒,可在场的人都相信,只要他愿意,他能用最快的速度撕开自己的脖子。
“要来赌赌看么?是你们驱魂的速度快,还是我自尽的速度快?”贪语气轻松,“死就死了,反正我也不能算‘活着’……只是这个身体,也就保不住了哟?”
“是么?”宋鬼牧忽然开口,语气轻蔑,“你未免太小瞧我了。能让他活回来一次,我自然也能让他活回来第二次。”
贪挑了挑眉,盯着他,嘴角浮上一抹古怪的笑。
下一秒,他忽然跃起,柔韧的身体仿佛某种野兽般爆发出极强的力量,轻而易举的跃过沙发,直冲向猝不及防的宋鬼牧!
“喵!”
和尚厉叫,金色的屏障随之而起。贪毫不在乎,五指一张,佛光的屏障竟如薄膜一般,被他随意划破。指尖与佛光相触的地方蹿起一阵黑雾,卷向白猫,让它一时不得上前。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他已经欺近了宋鬼牧,手指覆上他的颈项扣紧,贪笑眯眯地看着宋鬼牧:“你确定,我小瞧你了?”
两人近在咫尺,就连摆脱黑雾的和尚也不敢再有什么动作。宋鬼牧的身体完全紧绷,正在此时,贪忽得俯身,嘴唇贴上了他的耳朵——
“第二次么……我倒是想知道,你有几个三十年寿元,可以给人随随便便续命的?”
宋鬼牧脸色一变,贪耸耸肩,松开了按住他脖子的手,后退。
他声音极低,在场众人也只有宋鬼牧听见他说了什么。而贪似乎也无意把此事昭告天下,若无其事地又回到了沙发上。
他的目光移向钟错,貌似很无奈地叹了口气:“我说你也不用这么紧张……变通点不好么?”
“……变通?”
“我知道你大概是个什么,也知道你跟他是什么关系,”贪笑了笑,“你应该也清楚,鬼王的契约其实不是那么难糊弄的东西——你看,现在在这儿的是我,可你的契约,依然有效吧?”
钟错的表情瞬间冷了下来,贪却视若无睹,自顾自道:“既然只要这个身体活着,在里面的人是谁都无所谓,那么我来当你的祭师,不是也一样么?”
“你也看到了,论身手,论能力,我都不比那个家伙差……对吧?”
他的声音,是张非都不曾有过的温柔。
“反正你要的只是祭师嘛~”
你要的,只是祭师。
只是祭师?
贪的眉头忽然一拧,身体向旁边急急避开,就在他动作的同时,错断刀擦着他的颈侧落下,迅捷的刀锋直接盯住了他的颈项!
这速度快得超乎他的想象,嘴角微微一撇,贪抬起头,迎向握着刀病的人——出现在他眼前的,是成年的鬼王。
“我的祭师,不是你。”
他盯着贪,一字一顿地说。
“是吗?”即便被完整的鬼王拿刀架在脖子上,贪的态度却依然从容,“那你想怎么样?杀了我,然后彻底失败?”
钟错平静地看着他:“接受你,对我来说才是彻底失败。”
他抬起手,卡住贪的脖子,冷冷道:“我给你两条路,要么,给我从他的身体里滚出去。要么,我找地府的人来,请、你、出、去!”
顿了顿,钟错嘴角浮出一抹冷笑:“地府有专门的地方看管你这种不属于寻常鬼怪的妖孽,在去那之前,十八层地狱,任君体验。”
那个问题的答案,他似乎找到了。
☆、第一百零四章
错断刀在颈,鬼王在前,四周都是严阵以待的敌人,如此形势,该如何脱身?
贪缓慢仰起了头,他的眸子微微一缩,脸上的表情极迅速地产生了变化——眼中锐意收敛,唇角懒散笑意上扬,几乎只是一瞬间,出现在钟错面前的,已经是……
“拿刀对着你爸爸,小飞你好不孝啊~”
轻佻的语气,懒散的声音,组合成最标准的……张非。
钟错的呼吸瞬间一滞,再回过神来已经来不及了,说出那句话后贪的身体迅速一侧,擦着刀锋退了开去。但他却不急着巩固战果,拉开少许距离后便停了下来,脸上重新恢复成他的表情。
他歪了歪头:“看起来不错,不过还差了点。”
“……”钟错脸色一沉,“你想我直接把你的头砍下来么?”
“免,我还不想把他的身体弄坏了,”贪大大咧咧伸了个懒腰,“不过你挺厉害的,比我想象中好点。这样的话,救他回来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他话里透出的意思让钟错微微皱眉:“你是说?”
“我借这个身体用,是原主答应的,在他回来之前,这个身体由我暂管。”
屋内的气氛一时变得极为微妙。
“你是说……小张老师答应你上他的身?”
长生脸上表情很复杂,一方面这种事情匪夷所思,另一方面……
……他那位从不按牌理出牌的老师好像还真能干出这种事。
“算是吧,”贪耸了耸肩,“这是最好的办法,毕竟他现在人不在,这个身体要是被什么阿猫阿狗占了就糟糕了。”
言下之意自己绝非阿猫阿狗的贪顺便瞥了眼钟错:“再说他起不来你也很麻烦吧?鬼王不能离开祭师太远,带着个昏迷不醒的人去乡下,总没有我自己去方便。”
“你凭什么这么说?”钟错眉头紧蹙。
“我倒是知道一些能用来说服你的事情……”贪笑眯眯地看着他,“想听的话,就过来一点。——当然你要是想要大家一起听,我也没意见……”
钟错脸色很不好看,不过他还是俯下了身,凑到贪身前。
然后,他听到了那宛如张非自己发出一般的声音——
“你是想叫汪汪,五百万,还是小飞?”
要验证身份,一句话就够了。
钟错脸黑如锅底,咬牙点了点头后就变回原样。一场风波总算过去,不过几个当事人却没有走人的意思。反正这个晚上他们注定睡不好了,倒不如研究研究那个自称贪又用着张非身体的家伙。
而贪——老实说,只要他不刻意招人讨厌,其实还是个颇有趣的家伙。
“其实他应该算是我的……父亲吧。”半坐半靠在沙发上,贪这么说,“我的身体基础是贪情果,但是成形时借了他一些东西,也是因为这个,我知道他不少事情。”
说到后面,他有意无意地瞥了钟错一眼,眼神颇带挑衅。
“那你知道他的生日么?”宋鬼牧最关心这个。
贪摇了摇头:“我知道的是他最不在乎别人知道的那些事,生日这个,他好像很不喜欢提起来,所以在最里面,我看不到。”
“那还不是没用。”钟错轻轻哼了声,贪眉毛一挑:“也未必,比如我可以告诉你他的择偶标准,想知道么?”
钟错表情一变,贪耸肩:“骗你的,我也不知道。”
“……”这家伙是把张非的欠扁全继承下来了吧?
世界如此美妙,我却如此暴躁……心中默念让自己冷静下来,钟错瞥了眼闲着没事又开始戳招财猫的贪,忽生一计。
他温柔地开口:“你现在多大?”
“几个月吧……也可能是一天。”贪说,不过很快他又严肃地补充上一句,“但是贪婪之欲乃是人类与生俱来,你们要记得尊敬我。”
“你说张非算是你爸爸?”
贪停下戳弄招财猫的手,警惕地看了钟错一眼,点头。
“那好,”钟错抬手拍拍他的头,“叫哥。”
贪的动作整个僵了一瞬,他抬起头,看着脸上带了点得意的钟错,眨眨眼。
“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