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颜散漫一笑,人类的感恩?
那是最让人恶心的玩意。
人类一边享受着鲛人给他们带来的财富,一边谋算着怎么捕杀他们,得到更多的利益。
当年,长清把他送到麻婆村,找了寡居的老头收养他。
刚开始,老头对他还算不错。
他曾错以为,真的得到了关爱,家人的温暖。
可是,有一次,他想起还在受苦的母亲,忍不住掉了泪,泪水变成珍珠,被老头发现。
老头就让他哭,不哭就打他,饿他,甚至拿竹签穿进他的手指脚趾,他想出各种残忍的办法折磨他。
如果不是止烨,他不知道已经死去多少次。
好在老头害怕他的秘密被别人知道,把他抢走,所以守口如瓶。
后来,他找到机会杀死老头,这个秘密也没被另外的人发现,随着老头的死,封存地下。
麻婆村没了,他和止烨只能离开,否则的话,一定会落到国师手中。
遇见老妪和垂死的如故,并不是意外。
是他们藏在暗处看见了一个人回村找小郎的如故。
他们本来想带着她一起离开,但她满村子乱走找小郎,被毒疫浸入心肺,没有几天可活。
这时老妪也回来了,找到病入膏肓的如故。
他和止烨不忍心丢下这一老一小,才现了身。
他做梦都没想到,这个被他们欺负得要死的小女孩,自己病得要死,却把自己最珍爱的东西,送给他们换钱做盘缠。
那一刹那间,他竟有了许久不曾有过的感动。
正因为那点感动,在发现她被人施用媚魅这术的时候,冒着被人发现鲛人身份的危险,用了天玄之音。
老妪把鱼珠送进了当铺,他离开青岗山以后,偷偷去了当铺,想用自己珠子换回那颗鱼珠,却有人早一步买去。
他想,那个人应该是止烨,只是止烨对这件事半字不提。
相交多年,止烨不提,他又岂能不知道他的心意。
止烨猜到他会去赎鱼珠,而他能拿得出来的,只有鲛人的泪珠。
他的泪珠一旦拿出来,就可能被贪婪的人盯上,那么他就会陷入危险之中。
所以止烨抢先赎下鱼珠。
止烨为了赎鱼珠,动用了柳儿的娘留给柳儿的一块玉佩。
柳儿的那块玉佩,无颜早就找了回来,但为了那块玉佩,他还了柳儿整整九年的债。
往事在无颜脑海里慢慢浮过,他忽地一笑,抖开扇子,有一下没一下轻扇了几下,“说吧,你的目的是什么?”
“我想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和我母亲签下契议,他们想要的是什么?”
无颜‘啪’地一下收了扇子,翻身而起,眼里没了平时的媚意,淡道:“凤儿,这桩买卖,你付不起酬金。”
“是我付不起,还是你不接这桩买卖?”
“有区别吗?”
“当然有区别。”
“在我看来,没有任何区别,不管是我不想接,还是你付不起,这桩买卖都只有一个结果……做不成,所以没有任何区别。”
“晚些我还有一场戏,如果没别的事,我不陪了。”无颜不等如故再问话,走向门口。
这样的结果在如故意料之中,但被完全地拒绝,仍有些失望。
无颜走到门口,停了下来,回头看了眼仍依在榻边的少女。
她无赖也好,不要脸也罢,但向来倔强,不肯服软。
而这时,她眼里竟是一抹想藏,却藏不住的失落。
不知为什么,自认心如铁石的他,竟有一丝心软,就如同当年,看着小小的她垂死的模样,心里莫名的心酸。
仿佛看见儿时的她,她和他一样,没有一件好衣服,但脸上总干干净净,粉粉白白,像雪堆出来的一样,不过她最可爱的样子,却是被他们欺负得气红脸的时候,瞪着一双乌黑的溜圆的眼睛,像一只模样娇憨,却露出嫩爪子装凶的小兽。
他极喜欢看她那样模样,那样子,让他觉得她像他和止烨的同类。
为了看她的那个样子,不时去欺负她一下。
不管他们再怎么欺负她,她不管再怎么气得脸红,都不会哭。
但找不到哥哥的时候,却会哭得一塌糊涂。
他那时觉得她很没用,哭又把人哭不回来,但看着她哭,又有些于心不忍,于是雕了一个人鱼娃娃给她。
她平时明明恼他欺负她,但拿着人鱼娃娃,却没丢掉,而是小心地收起来。
真是个有便宜不占,白不占的厚脸皮家伙。
“凤儿!”
如故心脏骤然一紧,难道他改变主意了?
眼里的失落一扫而空,猛地抬头向他望去。
“有些迷要自己去解,答案在你手上。”无颜说完,揭帘子出了雅间。
答案在手上?
如故抬起双手。
她手掌雪白,指纹简单清晰,却实在看不出能有什么答案。
叹了口气,垂下头,视线无意识地扫过手腕上碧绿的三生镯。
难道,他说的答案是在这镯子上?
修萝说过,三生镯是沙华所雕。
但她直觉,影子不是沙华。
可是沙华雕的镯子里,怎么会有别人的魂魄?
难道答案是这里?
肉丸子说过,要想了解影子,只有靠三生石。
或许找齐三生石,就能得到答案。
她今天来找无颜,虽然没有达到前来的目的,却同样有了目标。
今后的路,炼丹,找三生石。
就像前世的愿望一样,找齐三生石,知前生后死,虐死该虐死的家伙。
有了目标,如故心境赫然开郎,也不急着回去,去了座的佛堂,要了清静间小院,听佛音炼丹,心情是难得的轻松。
三顺来说,素锦回门,老太太让她回府。
素锦嫁人回门,身为‘妹妹’的如故确实应该在场。
她虽然不耐烦应付那些人,但素锦嫁的是萧宸,又是她促成的婚事,良妃对这事本就耿耿于怀,如果素锦回门,而她不理不睬,难免更招人恨。
如故不介意拉仇恨,但父亲还要是朝里混,她不能完全不考虑父亲的处境。
让人备了马车,前往靖王府。
路上听一梅说,素锦这次回了门,就得随萧宸去贫州。
萧宸因为如故被发配去贫州,他身为皇子,又有良妃的娘家撑着,贫州的官员不敢当真让他喂牛,但绝不可能有京城的好日子。
萧宸因为如故被贬,良妃求情不合适,便暗中送今天给靖王,只要靖王向北皇开口。
凤家的人不再追究萧宸刺杀如故的事了,北皇定会照顾靖王的爱女之心,免了发配萧宸去贫州。
哪知靖王竟毫无反应,完全没有去向北皇求情的意思。
眼见离萧宸前往贫州的日子要到了,良妃又急又气,招素锦进宫,让她借这次回门的机会,无论如何要搞定靖王,让靖王去向北皇求情。
素锦嫁萧宸这个废人,还在新婚之夜挨了打,早窝了一肚子火,哪里还肯跟萧宸去贫州。
回了镇南府,直接哭倒在老太太怀里。
老太太向来宠素锦,为素锦的事找靖王闹过,但靖王任她怎么骂,只淡淡地说了句,“皇命难违。”
老太太再是气愤,也不能强迫儿子冲撞皇上,只好作罢。
现在听素锦哭诉,说她嫁萧宸是如故所为,这气就大了,只恨不得一拐杖把如故砸死。
素锦已经嫁了萧宸,就算要离和,也得等过两年。
现在要做的是先保住素锦,不随萧宸前往贫州。
如故回到靖王府的时候,素锦正陪着老太太和靖王妃喝茶。
见她进门,三个人的脸色都难看得不是一般二般。
一看三人的脸色,如故就已经猜到是怎么回事。
素锦是靖王妃和凤国梁偷情所生,靖王再好的气量,也不可能容得下。
所以,素锦随萧宸远离京城,前往贫州正合他的心意。
别说他不可能向北皇求情,让素锦留下,就算北皇有意留下萧宸和素锦,他也会想办法断了北皇的这条心思。
如故虽然不喜欢皇家的勾心斗角,但凤瑶对越国皇位虎视眈眈,和母亲一战是早晚的事。
凤瑶上位,就是她和母亲的死期。
而逐走素锦,等于断去凤瑶的一条手臂。
就是冲着这点,如故也不能让素锦继续留在府中。
装作看不懂脸色,见过礼就在她该在的位置上坐下。
老太太耐心地等丫头上茶退下,才压着火气开口,“你们父亲膝下无子,如果不是最近府里来了个怜心,也就你们姐妹二人。往后你们二人,要相互照顾着过。”
怀柔政策,如故暗暗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