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金玉良缘一事,虽没人刻意在贾母面前提及,但老太太心里却跟明镜儿似的。
宝钗不如黛玉宝琴长的好,但也是实打实的美人胚子。比宝玉长了两岁,人看着亦显得稳重,而且帮着薛姨妈打理起薛家来,更是井井有条,有模有样的,是个管家好手。
这样子的女子倒是合适宝玉,元妃怕是就看中了宝钗身上的长处,因而觉得可靠,才想把她配给宝玉为妻。对于元妃的意思,贾母暂且没有异议,只是决定再观察观察。
当然今日之事,元妃确是做得有失公允。瞥了王夫人一眼,贾母料想这多半又是她这个好儿媳的功劳。
“你有何错?不过是娘娘的意思。既给了你,你便收下。至于其它你就不需要管了。”
林思就坐在宝玉身旁,一直静静地听,静静地看,眼中神思半掩。
一路无言,跟着回到潇湘馆,林思心中憋闷,所以面色不如先前的轻快。
黛玉当然知道他在想什么,捏捏他的脸,笑道:“不要在意那些,改日咱们请邢姐姐来单独谢她。”
林思犹豫了片刻,还是把心中的想法如实说了出来,“姐姐要是喜欢京城,咱们在这里买一处院子,搬出去住,到底比在这里轻松自在!”
黛玉接过灵央端来的热茶,把他的话听在耳中,“在这里固然不比在家,但好歹也还说的过去。纵是我想出去,老太太又会怎么想?那岂不是要伤她老人家的心!”
林思哑口,她的考量也没错!
“好了,你好容易来这儿一次,就陪我好好的过完这个年,其他的事就放一边去。何苦想那些不开心的。”黛玉对于某些人都已经习惯了,不沾便宜估计她们心里就不舒服!
如今林思在这里,她并不想闹得不开心,只要一些人不太过分,她也就无视过去了。
荣宁二府一连忙了七八天,又有元宵将近。两府皆复张灯结彩。
十一日是贾赦请贾母等,次日贾珍又请贾母。
彼时贾珍贾琏等至贾母榻前,因榻矮,二人便屈膝跪了。贾珍在前捧杯,贾琏在后捧壶。
虽只二人捧酒,那贾琮弟兄等却都是一溜排班随着他二人进来,见他二人跪下,都一一跪下。宝玉见之也忙跪下。林思无奈只得跟宝玉一起。
湘云悄俏推他,笑道:“你这会儿又帮着跪下做什么?不如你也去斟一巡酒,岂不好?”林思看向宝玉,宝玉也悄悄笑道:“再等一会,咱们再斟去。”说着,等贾珍贾琏二人斟完,拉了拉林思,站起来。
先给邢王二夫人斟了。邢夫人对着林思满面春风含笑道:“好孩子!”王夫人还是一脸淡淡的表情,只点了点头。
贾珍笑说:“妹妹们怎么着呢?”贾母道:“你们去罢,她们倒便宜些呢。”于是贾珍等方退出。
贾母只把林思宝玉贾环和贾兰几个留了下来。
当下天有二鼓,戏演的是《八义观灯》,正在热闹之际。宝玉却离席往外走。
贾母问他:“去哪里?外头炮仗利害,留神天上掉下火纸来烧着。”宝玉笑回说:“不往远去,只出去就来。”
贾母命婆子们:“好生跟着。”于是宝玉出来,只有麝月秋纹几个小丫头随着。贾母看了,因说:“袭人怎么不见?如今她也有些拿大了,单支使小女孩儿出来。”
王夫人忙起身笑说道:“她妈前日没了,因有热孝,不便到前头来。”
贾母点头,“跟主子,本来就讲不起这孝与不孝的。要是她如今还跟着我,难道这会儿也不在这里?何时这些竟成了例了?”
宝钗瞧见她姨妈一时无话,忙过来笑回道:“今晚便没孝,那园子里头也须得看着灯烛花爆,免得出了差错。况且这里一唱戏,园子里谁不来偷偷瞧瞧,袭人到底还是细心的,知道各处照看。而且这里散后,宝兄弟回去睡觉,各色都是齐全的。若她也来了,众人又不经心,散了回去,铺盖也是冷的,茶水也不齐全,到时也不好。若您一定让她来,现在叫人去传话就行了。”
宝钗一席话说得十分有条理,贾母听着也很舒服,道:“你这话很是,快别叫她了。但只她娘几时没了?我怎么不知道?”
凤姐笑道:“前儿袭人去亲自回老太太的,怎么倒忘了?”贾母想了想,笑道:“想起来了。如今我的记性竟平常了。”
众人都笑说:“老太太哪里记得这些事。”
贾母叹道:“我想着她从小伏侍我一场,也伏侍过云丫头,末后给了个魔王,魔了这好几年。她又不是咱们家根生土长的奴才,没受过咱们什么大恩典,她娘没了,我想着要给她几两银子发送她娘,却偏又忘了。”
凤姐道:“前儿太太赏了她四十两银子,也是尽了咋们家的心意了。”
贾母点头:“给了就好。正好前些日子鸳鸯的娘也死了,我想她老子娘都在南边,我也没叫她回家去守孝。如今何不叫鸳鸯袭人二人一处作伴?”说完,又命婆子拿些果子点心之类给二人送去。
琥珀笑道:“还等这会子老太太提醒?她早就去了。”
贾母听了也笑了,摆手:“随她俩去罢。”
因黛玉宝琴湘云林思都在身边,贾母便道:“你们别跟宝玉一样瞎跑,都跟我去看戏去。”黛玉等自然是应了。
坐在榻上贾母吃着点心果子,一边看戏,一边问林思:“你看咱们这里过年和你在苏州有什么不同?”
林思这两年都是跟苏恒和文叔,还有书院里的几个小孤儿在一起,过年自然也是一起。他们在一起也热闹,只没有这么多规矩。
因而想了一回才道:“从腊月二十八以后倒是没什么不同,只是孙儿在苏州都是同先生和林管家在一处过年,所以不讲究太多。有时会带上书院里的几个小的去到大街上逛逛,到晚上也有摆戏的,有时看,有时天冷就罢了。年夜饭是在一起吃的,图个热闹。”
贾母听他讲的简单,心里却有些心疼他,“早该把你接来的!你的先生也是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