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语之间,她倒是一副比官迷还官迷的样子。
小陈氏当初得过顾怀袖的恩惠,却不觉得自己该报答。
她这两年在吴氏手底下混日子,将掌家的权力握牢了,堂姐陈氏身子不好,所以账本和对牌一直没拿回去过。
现在二爷忽然长了本事,气得老夫人在房里摔了好几只茶杯,嘴里一连说着“要坏事要坏事”。到底要坏什么事,也没人知道。
现如今看顾怀袖笑眯眯,比当年更沉稳更深不可测,倒让小陈氏忌惮得多。
她近年来掌的事多,心眼子也多了不少,暗暗打量着顾怀袖,多瞧了她肚子一眼。
一切都好,只不知……
顾怀袖现在是个什么性子……
若是按着原来,掌家权还要还给顾怀袖的。
毕竟是她走的时候留下来的,如今顾怀袖回来,还不知要怎么闹呢。
陈氏这边也不是不清楚,可如今她就是闲人,也管不着小陈氏跟顾怀袖了,只跟顾怀袖拉着家常,说说这两年遇到的事情。
其实内宅之中的事情,大多乏善可陈,说来说去也就是那样,顾怀袖听着烦。
江南的日子精彩得多,不过终究还是要回到京城这一方天地来。
一切都在意料之中,不悲不喜了。
“前日你娘家嫂嫂顾少奶奶,说待你回来,便登门拜访,她乃是孙之鼎家出来的,当能帮上你忙,说起来也……”
“啪!”
陈氏正说着话,外头忽然起了一声脆响。
众人都朝帘子外头望去。
多福端着茶壶进来,哪里想到沁芳忽然过来,倒撞落她手里茶壶。
“哎,你——”
沁芳是当初跟在张廷玉身边四个丫鬟之一,并没有跟去江南,在府里常年不伺候人,只偶尔使唤着打扫打扫房间,如今顾怀袖一回来什么事都在忙,自然手忙脚乱起来。
掌事丫鬟从芯蕊换为了画眉,这么多年,伤疤都忘了。
沁芳柳眉一竖:“你自己走路不长眼睛,干什么怪我?!”
多福是顾怀袖身边伺候的,只觉得回来这屋里什么人都变了,她有些愤怒,又有些不知所措。
顾怀袖还在里头呢,听见这句话,轻轻地捧着茶盏,揭了茶盖,怡然饮了一小口,才道:“青黛,出去看看。”
青黛多年跟在顾怀袖身边,自然明白二少奶奶的心思。
她一躬身应了,掀帘子出去,只平淡道:“怎么了?”
沁芳多福二人都知道青黛乃是掌事丫鬟,火气再大也只能忍下。
她二人细说根由,顾怀袖就在里头听着。
小陈氏揶揄了一句:“二嫂常年不在府里,丫鬟们竟然都野了起来。”
“可不是……”顾怀袖似乎也叹了口气,垂着头,却漫不经心一般道,“青黛啊,听见三少奶奶的话了吗?丫鬟野了,就教训教训吧。”
屋里一下就安静了,陈氏与小陈氏看着波澜不惊的顾怀袖,俱是心头一凛。
到底是她们错了,伴随着外头忽然起来的掌掴之声,整个张府都该知道——
那心狠手辣又嚣张跋扈的刁民,还是原来那样,原封不动地回来了。
保管原汁原味儿!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更。
说一下孩子的问题,历史上张廷玉的孩子相当晚,就是有女儿都在康熙三十八年还是多久了,本文现在才康熙三十六年。
而且张廷玉先有两个女儿,再有一个儿子,康熙四十多才有个儿子,然后没长两岁夭折了ojl
这厮多灾多难,要不咱们窜改一下历史(顶锅盖,蠢作者实在怕按照历史写能被你们打死qaq
刁民还是刁民,不会变成苦逼。
晚上九点见。
☆、第一零三章 毒妇
顾怀袖在张府里消失太久了,不知道多少人巴望着她永远也不回来。
只可惜,顾怀袖一向特别善解人意,玩儿够了,又把战场从江南给拉了回来。
眼看着陈氏与小陈氏齐齐色变,顾怀袖却笑道:“青黛,把人拉出去打,在这里吵吵闹闹的,惊着两位少奶奶可怎么办?这么多年没回府,你也真是越发不知道规矩了。”
“奴婢知错,这就叫她们出去打。”
青黛一躬身,果然叫人将沁芳拖了出去,扔在院子里面掌掴。
现在声音倒是一下就远了,听得隐隐约约,虽不那么吵闹,可却更叫人心惊肉跳。
顾怀袖笑吟吟地,若无其事继续跟陈氏与小陈氏两个拉家常。
小陈氏哪里想过顾怀袖刚刚回来就这样强势?
听着外面声音,她简直有些如坐针毡,连顾怀袖叫了她两声她都没听见。
陈氏一皱眉,已经觉得隐约有些不对劲了:“三少奶奶?三少奶奶?”
小陈氏终于听见了,抬头就看见顾怀袖端着茶水的动作已经顿住,正用一种极端平和的目光打量着她。
“我方才出了一会子的神,想着我若霆还在外面,有些担心,有了孩子,就是要操心许多。”
小陈氏原本只是想为了自己的走神而遮掩两分,可乍一望见顾怀袖那模样,想到顾怀袖若是好了,还要从她的手里抢夺整个管家的权力,不由得一阵胸闷。
现在大房眼看着是不中用了,四弟年纪还小,等他长大娶妻成才,黄花菜都已经凉了。
整个张府的矛盾,便集中在二房跟三房这边。
原本二房在江南,没什么好说的,可现在忽然之间回来了,这不是明摆着故意捣乱吗?
明明三房已经完全得到了老夫人跟老爷的信任……
现在张廷玉考个举人,还是头名……
小陈氏想想就嫉恨地发慌。
她一瞥见顾怀袖那平坦的肚子,便出了这样恶毒的一番话。
哪里有在一个刚刚没了身孕的女子面前说自己孩子怎样怎样的道理?
她原本只是讽刺顾怀袖,没料想这番话出口,第一个色变的竟然是陈氏。
顾怀袖心思藏得深,根本不搭理小陈氏。
反而是陈氏一下站了起来,温温和和道:“既然三弟妹这样担心自家的孩子,也别在这里打扰二少奶奶了,现在二少奶奶人在病中,需要休养。三弟妹你身边的丫鬟一直说你身娇体弱,容易沾染病气,免得回头病了又赖到你二嫂的身上来。不如我们先走了吧。”
小陈氏已经愣住了,这番话如何讽刺又打脸?
她断断想不到竟然会从自己堂姐的嘴里说出来。
然而陈氏已经同顾怀袖告辞了,顾怀袖叫了丫鬟去送她,小陈氏不敢自讨没趣地站在这里,连忙走了。
过了一会儿,外面掌掴的声音结束了,青黛走进来,端了一盘糕点,只道:“石方新作的牡丹甜糕,生津润肺。”
“想来他是猜到我一回府就有种种的糟心事,怕我上火,才准备这牡丹甜糕了。”
顾怀袖笑了一声,却不由想到了李卫。
青黛曾说,那一日李卫就在顾怀袖的身边,没来得及抓住她,只扯住了一片袖子,顾怀袖失踪的那段时间他也跑了。
后来有人说在沈恙身边见过。
青黛又说,约莫是愧疚所致,可走了也就回不来了。
就算是顾怀袖平安归来,李卫也回不来。
顾怀袖垂眸,尝了一块糕点,味道倒是不错,只道:“端一半给二爷书房那边去,现在二爷还在老爷那里,想必在听教训呢。今年殿试没他的份儿,爷儿俩想必要好好商议一番的。”
也许还不仅仅是商议什么时候会试的问题。
张英自己就是进士出身,祖辈上还有厉害的,下面已经有了一个张廷瓒是进士出身,如今张廷玉也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往后张廷璐更不是庸才,至于张廷瑑,现在瞧着聪明伶俐,想来不可能籍籍无名。
这么一大家子,但凡是个男人,都厉害得不得了,一门父子若有五个进士,说出去都吓人。
当初因为张廷瓒先中了进士,张廷玉在二十几年的时候也并非没有才学,可迟迟没有过得了乡试,说里面没有张英得顾忌,不大可能。
说到底,还是要看张英怎么想,现在决定了的事情,以后也可能时易事变。
她心思转开了,却道:“沁芳怎么样了?”
“心野了,这几年您不在,奴婢瞧着这屋子却是没几个人还记得了。”记得顾怀袖当年的手段。
青黛心里不平,脸上也带了几分怨气。
顾怀袖伸手出去拍拍她,笑得和善:“落井下石的人哪里会少得了?人若是看你强,少不得来巴结咱们,若是看着弱了,即便他们只是蝼蚁,也敢上来踩上两脚的。我当让他们瞧瞧,有时候落井下石这种行为,不好。”
一点也不友善呢。
她又叫青黛借手给自己,虽然腿软无力,却要按着大夫的意思走动,也许没个三俩月就好了。
“对了,奴婢……”
青黛方想说,又停了一下,似乎忽然觉得说出来不大好。
“又什么话值得你吞吞吐吐的,说就说吧,坏消息不必瞒,若有,早作准备比较好。”顾怀袖想来已经有一些猜测。
青黛道:“方才奴婢看三少奶奶出去,看了沁芳一眼,沁芳虽然被打,也还看了三少奶奶一眼。原只有一眼,兴许是奴婢多想了。”
“多想总比不想好。”
顾怀袖停下来,正好看见张廷玉走进来。“二爷回来了?”
张挺与跨步进来,却接过了顾怀袖,扶着她在屋里走,青黛见状便悄悄退出去了。
他笑得和煦:“我看着你这一会儿不见,竟然精神了许多。”
“我这是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斗斗斗斗斗,其乐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