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他见到荣浅的时候,能不能还忍得住。
莫希头上戴着头巾,说是保护孕妇不受凉,她侧着身盯向霍少弦的背影,她的女儿得到霍少弦这么多的爱,而荣浅的孩子又快出生了,他们那一对纠缠了这么久,是时候要彻底放下了吧。
莫希嘴角勾勒抹满足的笑意,她的等待,应该是值得的。
于荣浅来说,她的处境却是水深火热。
晚上被厉景呈抱着,她整晚都睡不着,等他睡熟以后,她将他的手推开。可厉景呈已然形成习惯,手臂不知不觉又会缠着她。
翌日,荣浅听到阵窸窣声,厉景呈尽量小心翼翼起身,他俯下身在她前额轻吻,然后去洗漱。
荣浅睁开双眼,她面色很不好,苍白得吓人。
听到厉景呈的车开出帝景,荣浅这才起床。
她试着想出门,月嫂的态度比昨天还要小心翼翼,摆出一副荣浅上洗手间她都要跟着的架势,“少奶奶,这个时候是最危险的,您别乱走,厉少说了,您想要什么尽管吩咐,让他们送来就是。”
荣浅不得已,只好作罢。
她现在能倚靠得还有谁?
她想到荣择,可荣浅到底不确定,荣择究竟能帮她多少,万一惊动了厉景呈怎么办?
想到霍少弦,也是万不得已。
他瞒着她的心情,荣浅明白,她不找他问清楚,是想装聋作哑,一旦这层窗户纸捅破,她和霍少弦的痛势必会加剧百倍千倍。
可现在,荣浅没法顾及这些。
她给霍少弦发了个短信,要见他一面。
临到这时,却连打一个电话的勇气都没法鼓起。
霍少弦的手机响起两声,他平时都是放在身上的,方才橙橙拉了粑粑,他干脆抱她去浴室洗澡,就将手机和车钥匙都丢在了床头柜上。
莫希听到动静,随手拿起一看,上面标注了浅小二。
她心里咯噔下,点开。
看到信息,眼中不免被刺痛,她将短信删除后将手机放回原位,可躺到床上后,早已心乱如麻。
荣浅并没等来霍少弦的回音,她在阳台坐了大半天,心急如焚。
翌日一早,佣人上楼来,说是有人找她。
荣浅换了件衣服下楼,却看到莫希坐在客厅内。
荣浅大惊,“希子姐,你——”
“浅浅,你怀孕后我也没好好来看过你。”莫希将果篮放到茶几上,荣浅忙走过去,“你还没出月子呢,你怎么能乱跑啊!”
“我就出来一会,没事的。”
荣浅隐约察觉出有事,“我们到楼上说会话吧。”
莫希跟着她慢慢上楼,荣浅似乎能猜到跟那条短信有关,来到房间后,果然,莫希开门见山道,“浅浅,你给少弦的短信,我看到了。”
荣浅坐在床沿,并无惊慌的神色,她心里坦荡,不觉得害怕,“希子姐,你别误会,我约他是真有事。”
“当时少弦在给橙橙洗澡,这些事,他从不假手他人,我看到后把短信删了。”
荣浅哑口无言,霍少弦没给她回复的时候,她便多多少少心里有了些底。
莫希忽然站起身,走到荣浅跟前,她蹲下身,一个膝盖几乎要碰触到地板,荣浅惊忙拉住她,“希子姐,你干嘛啊?”
“浅浅,别再找他了好吗?”
荣浅心口仿佛塞了团棉花似的难受,莫希不顾自己坐月子来找她,可想而知,一条短信在她而言是多重的罪过,荣浅不想她误会,“我没想过和他复合,希子姐,我是真的遇到难处,别人都没法帮我,我才想到找他。”
“浅浅,在南盛市,你的事还有谁比厉景呈出手更适合?他只手便能遮天,他是你未婚夫,你是肚里孩子的父亲,有什么是他帮不了的,却是少弦能帮的?”
荣浅菱唇微张,正是因为厉景呈的只手遮天,她才要找霍少弦,可这番话她却说不出口。
“我没想到,一个帮忙在你而言,竟也会这样介怀,”荣浅语气中多少带有失落,“希子姐,我们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
“以前,我们是朋友,霍少弦是我干哥哥,可是,他现在是我丈夫。”
荣浅点下头,只觉浑身无力,莫希坐在她身侧,“既然是厉景呈出手都会麻烦的事,浅浅,你又何必找少弦呢?他现在有家庭,当然,你一出口,他势必会赴汤蹈火在所不惜,可看在你们曾经那么相爱的份上,你也为他想想吧。”
荣浅垂下眼帘,遮住潭底的一片悲凉,她本想着,她最后的退路能寄托在霍少弦身上,莫希拉过她的手,“珍惜眼前人,这句话我想送给你,况且厉景呈对你那么好。”
她眼眶微红,但终究没当着莫希的面显露,让她去珍惜一个当初强暴她的人,这是多大的讽刺?
荣浅呼出口气,“你放心吧,以后不管怎样,我都不会去找少弦。”
“可能你会觉得我小气,但有些忙,帮了别人,却会使自己陷入万劫不复,拉一个人出来,却又将自己折进去,浅浅,你说这样合算吗?”
这笔账,荣浅算不过来。
但她还是艰难地点了下头,“我懂。”
莫希右手扶向腰际,“我这就回去了,坐得太久腰疼,浅浅,你自己也保重身体。”
“好。”
荣浅起身,只是将莫希送出了房间,她走到阳台上,看到莫希慢慢地往外走,司机在外面等她,荣浅抬起手指轻拭眼角,一点冰凉,带着人情冷漠,莫希说的也没错,她如今孤立无援,似乎靠得只有自己了。
只是不知,当霍少弦知道他的浅小二正在经历着如此纠结的折磨,又该心疼到怎样的地步?
荣浅心情郁结,她想让自己开心起来,可她实在找不到一件能开心的事。
她望着阳台外那颗硕大的银杏树,仿佛自己就和那些树叶一样,正在逐渐凋零。
傍晚时分,厉景呈的车在老时间驶入帝景,荣浅起身去洗手间,掬把冷水洗脸,涂了些乳液后走向大床。
厉景呈生怕她在睡觉,推门时动作很轻,荣浅抬头,嘴角勾起抹笑,“回来了啊。”
他大步过去,手里的东西放向床头柜,“在做什么?”
荣浅举起手里的书,“孕育手册,我怕到时候手忙脚乱的。”
一切正常的根本让厉景呈没有怀疑的余地,他打开床头柜上的袋子,“新鲜的青芒,你爱吃的。”
荣浅接过一个个头最大的,垫在手里足有一两斤,她凑过去在他颊侧亲吻,“谢谢。”
“对了,有谁来过家里?”
“希子姐来过。”
“她来做什么?不是才生过孩子么?”
荣浅将青芒放回袋子,“她说来看看我,”可这个理由,荣浅听到时连她自己都不信,她只能自己编,“书上说,坐月子时最容易胡思乱想,她可能是想确定我过得好不好,怕我再回心转意找霍少弦?”
厉景呈挑高一侧眉头,这种事,莫希似乎做得出来。
“那你怎么说?”
荣浅翻了翻手里的书,“我跟她说,我只跟我肚里宝宝的爸爸在一起,我喜欢一个完整的家。”
厉景呈闻言,眼里露出喜色,他揽过荣浅在她脸上狠狠亲了口,“老婆,你真是个乖宝。”
她手指收紧后展开,“被你亲的脸都疼了。”
厉景呈单手控在她脑后,削薄的唇凑向她,荣浅忽然全身绷紧,牙关颤抖,男人的薄唇印上她后逐渐加重,她觉得恶心极了,在厉景呈撬开她牙关的瞬间,荣浅伸手将他推开,“不能做缺氧运动。”
“谁规定连接吻都不行了?”
荣浅赶紧转移注意力,“我刚看到篇报道,”她指着书上的一角,“很有意思,你看。”
厉景呈果然凑过去,荣浅擦了下嘴角处,目光挪开。
林南回来的这天,连家都没回,就先来到帝景。
恰好的周末,厉景呈也在。
林南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荣浅看得目瞪口呆,“林南,你拎着不重啊?”
“我打车来的。”林南将东西一一拿出来,“这些都是当地的特产,我刻意买来送你的。”
厉景呈伸手接过,里面还有发票,确实是那个地方开出来的。
林南和荣浅对望眼,她紧张得不行,跟做间谍似的,“浅浅,这些糕点都是你爱吃的。”
“谢谢。”荣浅让林南坐下来,面对着一只狐狸做戏,必须要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林南,你在这吃过中饭再回去吧,别跟家里闹矛盾了,叔叔阿姨对你都很好,别耍性子。”
“我出去几天,我爸妈也急坏了,玩了这么一大通,气早消了。”
荣浅拆开其中一盒,拈起块送到厉景呈嘴边。
男人看也不看,“我不爱吃。”
“吃嘛,凤梨酥,好吃的。”
厉景呈皱眉,荣浅坚持,他只得张开嘴。
林南眨了眨眼,这唱得又是哪出?
况且,她并没看出厉景呈对荣浅哪里不好,可荣浅在机场对她说过的话她还清晰记得。
她分明说她不想和厉景呈过了。
他吃不惯这些,咀嚼了几口想吐掉,荣浅伸手捂住他的嘴,“这是林南的心意,不准吐。”
厉景呈只得吞咽下去,起身去找水喝。
林南指了指他的背影,荣浅摆下手,“改天他不在家的时候,有些事我再跟你详细说。”
林南点点头,“好。”
吃过中饭,林南就回家了,厉景呈见她站在门口,他双手搂向她的腰,“等你生完宝宝后,我也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好。”
“想去哪?”
荣浅做出深思状,“去重庆。”
“嗯?”厉景呈以为她会说马尔代夫或者香港、三亚,“为什么?”
“想去吃正宗的重庆火锅。”
“好,随你。”
厉景呈拥紧她的手收拢,他真觉得这样的日子已经是最大的幸福了。
荣浅看着林南快步出去的身影,自由、安乐,她看在眼中是多么羡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