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凌菲给她化了精致的妆,眼线笔勾勒出眼尾的弧度上翘,笑起来像有小钩子,媚意横生。
成熟的狐妖懂得自己的天赋加成。她属于是在胡乱散发魅力,肆无忌惮。
舒明洋心里一酥,不知怎么就有点不太好意思看她,收敛了目光胡乱地点头,“那你……路上小心。那个谁,在楼下等你。”
游曦站在楼上给她扔了件衣服,“言言,带上这个。”
她穿着吊带,后背裸了一半,露出一对好看的蝴蝶骨,但开空调可能会冷,带件针织镂空的开衫还能顺便防晒。
奚言没有伸手去接,直接小跑到落点,白色开衫像头纱覆在她发顶,转了一圈楼上楼下一起笑。昨晚聊开后女生们的友谊突飞猛进,那盒小饼干也算没白牺牲。
谢烬等了她一个半小时,终于放下书,起身走过去。看她穿上开衫,视线顿了顿,不作声地抬手帮着拨出她的头发。
护发精油是带着甜味的茉莉香,拂过指尖就挥之不去,撩人得心痒。
游曦兴致勃勃看着两人走出房间,抱着手机说,“小菲姐,这个发型好看是挺好看呐,但我刚刚搜了下,这不就是传说中的渣女大波浪吗?”
“啧,谢烬哪懂这些,你看他平时只看书不玩手机,上不上网都不一定。”贺凌菲循循教导,“清心寡欲的神仙就得配个小妖精才勾得动。懂吗妹妹?”
游曦恍然大悟,受教地点了点头。
“哦哦,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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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烬的书店并不像游曦以为的那么严肃神秘。虽然是临时盘下来的,但选址地段不错,离商业街很近,装修得清雅别致,闹中取静。门口两侧的花架上养了许多盆绿萝,枝繁叶茂。门檐上不知盘踞着什么植物的藤蔓,翠绿的枝叶垂下来,几乎把店门挡了一半。
店里面积不算大,三百多平米一共两层,设了吧台提供简餐和饮品,玻璃墙边和书架下都设了看书的桌椅沙发,小台灯的款式跟谢烬书房里那种一样。
奚言看得很新奇。这是她第一次来的地方,却奇异的不感到陌生。谢烬把她引到一排书架前,用只有两人听得到的音量说,“以后可以从这里回家。”
奚言愣了愣,眼睛亮起来,“我一个人也可以回家吗?”
“对。”
她现在上下学都要靠车接送。去别的地方可以打车,但如果目的地是谢烬的院子,只能等那两个从不开口说话的司机和助理来接,时间久了总是不太方便。
即使是临时凑数盘下的店,也要物尽其用。谢烬将这排书架后连通了板樟巷,只要记得住每日变幻的排阵规律,就能自己找到回家的路。
“太好啦。”她笑起来,眼尾弯成月牙的弧度,认真保证,“我会好好学习的。”
谢烬挑了一本亲自起稿的阵法详解,封面被伪装成普通的科普读物,“去看书吧。”
奚言毫不犹豫地接在手里。
导演欲言又止,看着两人当真坐下来,面对面地打开了书。
三分钟,五分钟,十分钟过去了。谁也没抬头,一句话的交流都没有。
录了两季第一次碰上这样的嘉宾,摄像机后一群人面面相觑。
哪有跟女孩子约会带人来店里看书的,这跟大学生去图书馆约会自习有什么区别。
好歹也讲一下你开书店的奋斗史吧?一个人拥有这么一家店也算是很牛逼了吧?
干扰嘉宾的约会进程也不太合适,只能干瞪着眼,期待他们自己什么时候想起来约会的目的,好歹交流几句。
毕竟今天出门是为了谈恋爱,又不是要考清华。
第30章 只送给我。
新店刚开业, 还没多少客人。环境幽静,两人在窗边坐着看书的画面也很美丽,但这录的是视频节目, 到时候剪出来总不能当ppt播放。
奚言托腮翻过一页书, 忽地眉头皱了皱, 抬眼望向谢烬。
谢烬也看了她一眼。
导演大喜过望。镜头聚焦,下一秒谢烬打开桌底的暗格抽屉,拿出一沓干净的稿纸和笔推给她。
奚言愉快地接过,打开笔在草稿纸上演算起来。
“……”
真就考前补习班了还。
其实书店里本身也不是适合语言交流的地方。上午的时间结束, 两人去吃午饭时倒是个很好的录制场景, 导演甚至趁点餐的间隙给了奚言一份采访提纲,上面是可以当做聊天内容的几个引导话题, “是为了帮助你们对彼此有更好的了解。”
在全体摄制组眼里,这两个人真的很奇怪。别的几组凑在一起都是有问不完的好奇心, 这两个坐一块, 画面倒是赏心悦目,但什么话都不说就纯待着。聊个天还得给台本, 怎么好意思说自己是来谈恋爱的。
实际上奚言本身阅历就很少,前身那点事谢烬几乎全都知道, 没什么可问的。对于谢烬, 她每次见了就只知道捧着脸傻笑,也根本不在意他之前是什么样子, 只在意眼前的这一个谢烬。
因而当她看到采访台本上的问题, 才第一次对谢烬的过去产生探究的欲望, 说话时带着点口水音,“现在就问吗?”
今天来吃的是川菜。化形后的小妖怪大多也口味清淡,像她这样爱吃辣的很少见, 这家川菜馆里有一道招牌菜是仔姜兔,点完菜她就像个等待出分的考生一样期待着,心情有点焦灼。
俗称饿得心慌。
节目组虽然对她无奈,却还是日常宠爱的。正好中午,就顺便让工作人员换班去吃了个工作餐,再开机时她这边才半饱,边吃边聊也更符合节目想要的氛围。
奚言垫好了肚子,找回营业的精神,瞥着摄像机后举起的台本问谢烬,“你是独生子吗?家里有没有别的兄弟姐妹。”
谢烬的院子里都是他收留的小妖怪,和她一样是被捡回家的。她潜意识里觉得,谢烬从小就独自生活,应该也没有别的亲人。
但出乎意料的,他说:“有过两个哥哥,和一个妹妹。”
“有过”的说法十分微妙,奚言在震惊之中没有注意到,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真的吗?他们在哪?”
谢烬看了一眼镜头,似乎在斟酌是否要在这样的环境里诉出实情。
出于对孟黎的信任,也觉得并不算什么值得为难或隐藏的秘密,他没有停顿太久,缓缓道,“两个哥哥在我出生之前就夭折了。妹妹身体也很虚弱,在我离开家的前一天……长眠在我怀里。”
半妖的血脉十分不稳定。他少年时期也不如族中一般纯血小妖健康,在冷眼中离开家时,背后的声音大多都猜测他很快就会死在外面。
没有谁能想到他会变成今天的谢烬。
即使他用了“长眠”这样的词语替换表达,气氛还是变得空前沉重。
奚言筷子还举在半空中,动作和表情保持同步,望着他整个愣住,似乎有些难过。
“已经是几百年前的事了。”谢烬温和道。“没什么要紧的。”
在摄制组听来像是为了安慰听众故意才说得夸张,对他而言却是平实的讲述。
时至今日,他出生的那一族早已没落了踪迹。氏族聚集地逐渐荒芜变成残垣废墟,曾经的长辈比他更早的化入泥土,野草与灌木掩埋了回家的路。
连回家的路都难再寻觅,过往的事也大可不必计较那么多。
奚言慢吞吞地点了点头,没说什么,低头又吃了一口兔肉,被辣得轻轻嘶气。
她脱了外衫,上衣只穿着吊带背心。服务员贴心地给她送了小皮筋,长发拢到脑后竖成低马尾,从纤细的脖颈到弧度优美的胸前,露出大片白皙细腻的肌肤。
空调不算低,她仍旧吃得出了一层薄汗,健康的血色浮到皮肤上,连圆润小巧的肩头都透出粉色,鼻尖上沁着细小的汗珠,惹人怜爱。
谢烬不动声色地欣赏了几秒,才将问题抛回给她。
奚言想了想,“我……没有。”
原本是有的,她出生的那窝有四五只小狐狸。可惜她早早就被母亲叼出去住,没接触过别的兄弟姐妹,所以没留下印象。也不知道那窝小狐狸里除了她还有没有别的成精。
接下去的问题都无伤大雅,像是些“为什么做现在的工作”,“喜欢什么食物或常去的店”之类的,怎么回答都行。到最后尺度才逐渐加大,“上一任恋情结束多久了?”
“没有上一任。”
“哦哦,那一共谈过多少次恋爱?”
“……”
属于是废话流的采访提纲。
在别人那明明是很有爆点的环节,硬是被两人聊得了无生趣。导演深深地叹了口气,这才第一周结束,心想接下去或许应该给这对的拍摄思路换一换——就换成那种温情的背景板cp好了,走一个纯纯的友情向路线。
可又很不甘心。总觉得这对还会有更有看头的情节,就这么把可能性埋没了是收视率的损失,还得再深挖一阵子。
在导演纠结的眼神里,她吃饱喝足穿上了外衫,继续下午的约会,“我们去哪?”
上午去书店学习,下午别是要找个自习室讲题了吧。
摄像机后的一群人都在脑补接下去的事情发展还会有多离谱,不料谢烬却说出了再普通不过的答案,“去看电影。”
他还从没跟人约会过,不知道现在的小女孩们喜欢的约会流程是什么,怀着虚心学习的心态请教了孟黎。
不用太标新立异,只是一起吃饭,看电影,去做这个世界上每一对平凡情侣约会时都会做的事。
即使在她心里,这是跟任何朋友都能一起做的事。
“真真也说最近有个什么片子要上映了,票房很厉害,好像剧情很感人。”她果然这么说。“我们要去看的也是同一部吗?”
电影也是孟黎推荐的。谢烬以往对此类活动不太感兴趣,也没太注意是什么剧情,这会儿才找出电影票给她看,听见她轻轻欢呼了一声,“就是这个!”
她一边走一边去看谢烬的手机,不防脚下忽地一绊,堪堪扶住他的手臂才没摔个脸着地。
游曦借给她的鞋子很漂亮,但是脚踝搭扣绑带式,只有一根细细的带子,她还穿不习惯,多走几步路就磨破了皮。
谢烬单膝蹲下,握住她的脚踝抬起放在膝上,看到破皮的血痂,不由得皱眉问,“什么时候磨的?”
她扶着谢烬的肩膀,老老实实地回答,“我也不知道。”
一直走路时不觉得疼,吃饭时注意力在别的地方也不觉得疼,直到再站起来走动又开始磨了才发觉不对劲。
众目睽睽,谢烬没法动用小法术帮她愈合伤口。好在川菜馆跟影院都在同一栋综合商场里,电影开场前还有时间能去买一双舒服的平底鞋。
虽然还不知道鞋店在哪层,但商场总共也大不到哪去。她后知后觉疼起来了,火烧火燎的,剩下这几步路,娇气地朝谢烬伸出手臂,“你能抱我吗?”
她不久前还倔强地抱着自己的尾巴走路,被砍断了筋骨都没喊过一声疼。
不过短短一个月,就连脚磨破皮的痛苦都难以忍受了。
就是这种时刻!
导演眼镜片上一阵反光,心底暗赞她踏出这主动的一步太出息了。
镜头对准了两人,每一帧表情变化的细节都被放大再放大。镜头后的人们仿佛在看一场偶像剧,比女主角更紧张地等着谢烬的回答。
画面中女主角却气定神闲,因为知道自己不会被拒绝。
属于恃宠而骄的行为。
谢烬叹了口气,向节目组借了件衣服给她系在腰上,抱起来轻若无物,“下次穿舒服的鞋出门就行了。不要为难自己。”
奚言自发地抬手圈紧了他的脖子,乖乖挨训,“哦。”下次换一双漂亮又好穿的。
除了脚疼,她还怀着些私心。之前总能往他腿上跳,最近却都没有机会,隔了好多天没能往他身上黏,对这个怀抱的味道格外想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