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峰撇撇嘴：“又没指望你去买菜，叫你起来是让你帮着提东西的。没本事好歹也卖把子力气吧，难道你就是打算过来白吃白喝的？”
陈旭岩不满地“啧”了一声, 下了车重重把车门甩上。
他跟着俞铭寒进了菜市上, 无论是那并不算干净的地面, 还是空气中食材古怪驳杂的气味，都让这个小富二代浑身不舒服。
陈旭岩觉得自己真的是跟这个菜市场格格不入。忍着难受跟着进了菜市场，却又被摊位上叫卖的小贩吸引了注意力。
看着旁边小贩网兜里一闪而过的细长身影，扯了扯旁边的俞铭寒：“那是蛇么？”
俞铭寒看了一眼：“不是，是黄鳝。”
“黄鳝啊。”旁边的贺峰吸了吸口水，想着之前俞铭寒煮的黄鳝粥，问：“哥，我们今天早上能喝黄鳝粥么？”
“今早喝海鲜粥。”俞铭寒看了陈旭岩一眼，“你不是说想吃烤生蚝么？没有烤生蚝，海鲜粥你觉得怎么样？”
陈旭岩真的是第一次看见俞铭寒这么好声好气地和他说话，受宠若惊地点点头：“可以的。”
“嗯，那就好。”
……
俞铭寒带着两人挑了些虾和花蛤，挑到蟹时却是有了争执。
“要买就买大的，又不是缺这个钱。”陈旭岩抓起一只体积不小的螃蟹，说着就要往塑料袋里塞。
“我哥都说了要买小的，”贺峰把塑料袋里被陈旭岩强塞进去的螃蟹拿出来，往塑料袋里扔进去几只个头较小的螃蟹，“这个季节蟹还没长肥，你看他这么大，说不定里面都是空的。再说了，就放粥里沾沾味道，买这么好干嘛。”
“大的煮起来味道肯定好。”陈旭岩有些不满道：“不是，你一个富二代，用得着这么勤俭持家么？”
勤俭持家许久的贺峰被他说的一愣：……对哦，确实又不差这么一点螃蟹钱。
贺峰也有点想吃大螃蟹，他看向俞铭寒，眼里带着点期待：“哥？”
俞铭寒：“买小的。”
“为什么？”抓着大螃蟹的陈旭岩企图再次规劝对方，“我们又不差这个钱。”
俞铭寒：“螃蟹太大，吃起来费时间。”
这会影响你们干活。
陈旭岩还想再说什么，却突然想起来面前的俞铭寒早被逐出家门，表面看着风光实际上都去摆摊了，说不定裤兜比脸还要干净。
想到这，陈旭岩放下了手里的螃蟹，决定给俞铭寒留一份尊严。
俞铭寒自然不知道旁边陈旭岩想到哪里去了，他正捡着螃蟹往塑料袋里丢。
“……铭寒？”
俞铭寒突然听见身后像是有人在喊他。转头一看，一个大概五六十岁的女人提着菜篮子站在那。
她眼里似乎闪着光，然而那光在看清俞铭寒的脸后，立马就熄灭了。
女人强笑着，歉意道：“抱歉，我认错人了。我以为我看见了我的……孩子回来了。”
俞铭寒摇摇头，示意没事，转身回去继续挑螃蟹。
“哥，你刚刚怎么了？”贺峰看扯了扯俞铭寒的袖子，问道。
俞铭寒：“我以为我遇到了个熟人。”
“熟人？”陈旭岩绷紧了后背。
一想到自己连买个大螃蟹都要和人掰扯的样子会被自己的那些个熟人看到，从此流传在圈子里供人在茶余饭后提起，陈旭岩还没被锻炼好的心态濒临爆炸。
他直接忽略他的熟人要不遭遇点家庭变故，可能这辈子都不会踏进菜市场的事实，催促道：“快快，动作快点，我们早点买好早点走。”
……
陈旭岩总算知道今天的俞铭寒为什么这么和颜悦色地和他说话了，感情这分明就是别有所图。
“不，我绝不同意这些东西放进我车上的后备箱。”陈旭岩挡在后备箱前，寸步不让。
一想到自己车沾满了腥味，被送去洗车或是维修时会遭遇的揣度，陈旭岩就觉得自己这步绝不能退。
贺峰被突然发抽的陈旭岩逼退好几步，提着塑料袋一脸无语地看着他：“你又怎么了？刚刚挑螃蟹不还挑得挺欢么？”
“难道是没买你想要的大螃蟹，你等在这打算报复我们吧？”
迎着贺峰那副“没想到你居然这么幼稚”的表情，陈旭岩嘴角一抽：“别想太多，好么。我就只是不希望被人知道这辆车运过菜，被人当做菜农对待。”
贺峰说：“那你就告诉他们，这是香水味。”
陈旭岩暴躁道：“谁家香水会是这个味，那香水有毒吧。”
贺峰说：“话别说这么满，说不定就有呢。上次聚会我还从你身上闻到了香菜味，世界这么大，说不定就有海鲜味的香水呢。”
陈旭岩为自己辩驳：“什么叫香菜味，那可是我专门找人设计的味道。”
贺峰冷笑：“那你在人家心里的印象，应该就是一颗会走的香菜了。”
陈旭岩怒道：“怎么说话的你！”
眼看着两人就要打起来，俞铭寒叹了口气插到两人中间。他看着陈旭岩，问：“你是不想让别人知道你来这运过菜？”
“嗯。”陈旭岩应了一声。
“那你看看这个。”俞铭寒掏出手机，点进一个微信群递给对方。
微信群里聊天刷的飞起，所有人都在谈论陈旭岩是怎么和俞铭寒混到一块儿去了。
……因为八卦，这群二代居然这么早就已经齐齐在线。
群里应该有人也住在那个别墅区，那人正说起看着俞铭寒坐在陈旭岩车上出门的，猜测三人是不是结伴买菜去了。
“你看，他们已经都知道了。”迎着陈旭岩绝望的眼神，俞铭寒一脸镇定。
“你要知道，你的对手总比你的队友要更了解你。”
后备箱被打开，陈旭岩坐在后座，一脸绝望。
见状，驾驶座上贺峰又补充道：“你想想昨天，你还帮着在美食街坐着收了一天钱呢，想来大家应该也都知道了。”
陈旭岩不说话，看过来的眼神有点渗人。贺峰打了个冷战，仍坚持着继续补充道：“就算不知道，很快大家也都知道了。”
陈旭岩瘫在座位上，说：“那你也跑不了，要丢脸大家一起丢脸。”
“怕什么，他们又不能到我面前来说。”贺峰转动钥匙，“我又没什么别的死对头，普通朋友到我面前来只会尴尬，毕竟大家都是要脸的么？”
贺峰确实没什么死对头，俞铭寒也没什么仇敌。但是他有啊。
陈旭岩倒在后座上，目光渐渐空洞。
……
俞铭寒回到别墅。他将鸡爪下锅蒸煮去腥，顺便开始用砂锅煮海鲜粥。
随着时间的流逝，浓郁的鲜香味开始从砂锅里飘出来，硬生生让瘫在沙发上的陈旭岩“垂死病中惊坐起”。
陈旭岩跟着味道香味就去端碗盛粥的贺峰进了厨房。隔着不小的一段距离，他似乎就能听到砂锅里“咕嘟”的冒泡声。
俞铭寒小心地揭开了砂锅盖，厨房里的香味便显得越发浓郁。他往里面加了点葱花，把盛粥的勺子递给了贺峰。
陈旭岩跟着贺峰盛了一碗粥，碗里的海鲜粥很是浓稠。里面的米饭被煮的软烂，看着似乎下一秒就能融化在碗里。煮红的螃蟹和虾在粥里露出一角，像是在勾引。
陈旭岩走在去餐桌的路上就忍不住吹了吹，把粥吹凉了一些喝了一口。
海鲜的鲜味在煮的过程中彻底融进粥里，和软糯的大米揉在一起。绵滑软糯的粥顺着食道滑倒胃里，却是意外地给人带来一种厚重感。
暖意一阵阵地从胃里流出来，陈旭岩呼出一口气，一时间也没再去想那些在未来会来看他笑话的对头了。
他看向俞铭寒，问：“话说我牺牲这么大，你能包个吃住么？”
所有即将遭遇的磨难，在这时候就变成了谈判的筹码。
“你看这房子这么大，两个人住着多冷清啊。”
贺峰急得放下手里的碗，拽着俞铭寒的袖子：“哥，他就是赖进来混吃混喝的，别答应他啊！”
陈旭岩忘记了早上拦在后备箱前不情不愿的自己，义正辞严道：“什么叫混吃混喝，我的车今早可是做出了巨大贡献。”
第四十五章
俞铭寒到最后也没同不同意。他慢吞吞喝完碗里的粥, 把空了的碗放在桌子上, 碗底磕在桌面上发出一声脆响：“好了, 既然都快吃完早饭了, 也该收拾收拾准备干活了。”
“在美食街摆摊, 要串的串就更多了。”
俞铭寒回到厨房，把蒸煮好的鸡爪从锅里取出来，加入刚磨好的辣椒粉搅拌。
考虑到这边人的口味，辣椒并没有选择很辣的品种。看着鸡爪上糊了厚厚一层红色，实际上吃进嘴里也差不多就那样。
客厅里，三人坐在小板凳上, 围着铁盆戴着手套串鸡爪。
陈旭岩听着俞铭寒的讲解, 生怕自己穿的不好，鸡爪烤着烤着就会掉下来。
此时放在旁边的手机开始疯狂震动，陈旭岩低头看了一眼, 大抵是他的那些个对头都看到了他落魄到去街头摆摊的信息，开始发消息过来挖苦他的。
陈旭岩定定地看了三秒, 摘下手套后伸手把所有人都拉黑了。他想让这些人都感受到被拉黑后, 情绪憋着没处去的憋屈感。
当然, 能把这些人憋屈死, 那就更好了。
世界瞬间安静了。陈旭岩带上手套, 继续穿串。
……
临近十点, 俞铭寒才把这些东西都处理好。
一辆曾经挣扎过, 最后却终于认命了的私家车带着一身辣椒味, 开出了别墅区, 开到了美食街。
而当陈旭岩把车开到地方的时候，就被美食街外一排熟悉的豪车刺伤了眼睛。
他朝摊位一看，果不其然，原本摆放烤炉的位置围着五六个无所事事的二代。那些熟悉的脸，都曾或多或少和他有过争执。
陈旭岩把车悄悄停在了角落，双手搭在方向盘上深呼吸一口，对着后座上的两人，语气沧桑道：“……走吧。”
该来的总归是要来的，逃也逃不开。
陈旭岩下车，拿着东西跟在俞铭寒时候往前走。远远地，他就听到了那群富二代“好巧，你也是来看陈旭岩好戏啊”的攀谈声。
陈旭岩眼角一抽，努力让自己的表情变得平静，争取像是他第一次见到俞铭寒那样，直接靠着一张冷淡的脸把这所谓的死对头关系变成简单的、只靠金钱交易的普通店主和客人。
霸着摊位的小富二代们听到脚步声，下意识看过来。刚想用嘲讽的语调挖苦对方，结果就对上了俞铭寒那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