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裂痕,出现了就是出现了,不是语言可以缝合弥补的。
容昭不说话了,静静地看着秦瑄,粉唇慢慢翘起,笑容越来越明显,越来越开怀,“哈哈哈——”
好呀,原来自己在他心中,不过是一个低下女子,一个宠几日便不知天高地厚的低下女子——既看不起她的出身,又何必屈尊降贵地百般哄骗,她都替他委屈!
“昭昭,你听我说——”秦瑄彻底慌了!
容昭大笑道,“不,应该是皇上听我说,是臣妾恃宠而骄,不知所谓,是臣妾冒犯了皇上的尊严,犯下了大不敬之罪,皇上打算如何惩罚臣妾?降级?打入冷宫?贬为庶人?还是,赐一段白绫,一杯毒酒?”
秦瑄满脸痛苦的神色,低吼道,“昭昭,不要说了,是朕错了!”
是啊,他错了,他就是嫉妒而已,嫉妒昭昭被那个纯粹通透的男子钟情,仅仅只是一面之缘,便俘获了对方的心,令对方念念不忘,情愁悠长。
可是,昭昭已经是自己的了,无论他怎么惦记,也夺不走昭昭,自己甚至在他面前宣示对昭昭的主权,又有什么好嫉妒对方的?
也许,他只是察觉到了危机——如果将他和乔清池放在一起,昭昭更有可能选择的人会是乔清池,因为他的身心情感都是那样干净纯粹,完整无暇,相比起他,自己却……
秦瑄悚然而惊!
在他把昭昭彻底得罪后,他突然明白了,昭昭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一个完整的人,一颗完整的心!
这一刻,秦瑄只觉得自己简直无颜面对昭昭,他怎么这么蠢,他把一切都搞砸了!
本已经渐入佳境,却因为他的妒忌,一夕之间化为乌有,他不甘心,他痛心疾首!
明知容昭不可能再原谅他,他只好选择落荒而逃,纵使逃避的态度是如此窝囊,他也要把自己弄出来的尴尬残局消极地按下去!
拖,拖下去,拖到昭昭不再那么生气后,他才能重新去挽回!
……。
秦瑄和容昭在白贵人走后吵架的消息在后宫中不胫而走,当时两人虽然将人都遣散了出去,但那架势,谁不知道两人是准备关起门吵架啊?
虽然大家无论如何打探,都探听不到具体的吵架内容,但关键是皇上和璟淑仪吵架了,吵架——独宠打破——璟淑仪失宠——皇上重临后宫——她们上位,这个消息让众人精神一震,一下子推论出了一个喜大普奔的结论,于是所有人都兴奋起来。
当然,大家也没有忽略,这个消息中牵扯到的另一个人物——白贵人,稍微消息灵通点的,如贤妃,虽不知道皇上更深一层的打算,但弄清楚皇上打算重用白家还是容易,这样上位的宠妃,都不会宠爱太长时间,纵使受宠期间有了孩子,也不值得她早早就警惕起来。
而消息不灵通的,对白贵人就是羡慕嫉妒恨了,谁也想不到,打破璟淑仪独宠的人居然是她!
就是白贵人听到这个消息,也是喜悦大过震惊,她看着自己的贴身宫女,睁大眼睛道,“真的么?”
她的贴身宫女笑着恭维道,“是真的,宫里都传遍了,说皇上是为了小主您才和璟淑仪吵架的,奴婢去观察过,整个永寿宫的气氛都十分低迷,那些原先走哪都昂首挺胸拿鼻孔看人的,如今走路都是低着头,可见那吵架的传闻是真的。小主,奴婢就知道,您定然有出头的那一天,如今您的机会可不就来了!”
白贵人露出得意妩媚的笑容,转身面对菱镜整理自己的鬓角,嘴里的话语透出股高高在上的优越感,轻蔑地道,“我以为璟淑仪还要得宠一段时间,谁知她这么不济事呢,白费我的功夫,也罢,总归皇上已经看到我了,去不去敬和殿都无所谓了。”
那贴身宫女忙道,“不如小主现在就打扮起来,说不定皇上一时心血来潮,就来了渡月轩呢,咱们也好有备无患,让皇上一进来就被主子您惊艳到!”
白贵人含羞一笑,却还是赞许地道,“你说的有道理,给我装扮起来吧。”
主仆俩兴冲冲地打扮起来,然而从上午等到下午,从下午等到傍晚,直到夜色降临,也没等来她们想见的人。
“也不知皇上今晚去哪儿了?”白贵人此时可不像白天那么自信了,她忽然想起,虽然是她打破了璟淑仪独宠的局面,可后宫的女人又不止她一个,皇上完全可以选择去别人那里啊!
后宫中的其他女人也注定睡不着了,她们盼着璟淑仪倒霉不是一天两天了,等这璟淑仪真的倒霉了,她们反而觉得如在梦里,十分荒谬不可信,却又心存一丝侥幸——说不定皇上会突然召自己侍寝,或者无声无息地驾临自己的宫室呢?
许多人,就抱着这种甜蜜的想法沉浸在自己编织的美梦中!
而他们心心念念的皇上,秦瑄,此刻正站在敬和殿的大门前,顶着乌黑的夜空,面对着黑幽幽没有一丝灯光的宫殿,满脸犹豫不决,脚步踌躇,来回倒腾了十七八趟,愣是不敢上去敲门!
第九十章 和解一
容昭被软禁了。
说是软禁,却只是不允许容昭出宫,其余却是随意,整个永寿宫地盘并不小,以容昭不爱和宫里人打交道的宅属性,倒没有觉得行动上有什么不便——秦瑄已经将永寿宫的正殿布置一新,原本是预备在南巡回来后让容昭搬进去,如今也顾不得了。
与搬入主殿同时接到的圣旨,是容昭被禁足的口谕,玲珑和紫竹难掩担忧地看向容昭。
容昭却不以为意地一笑,将圣旨随手递给安嬷嬷,让她收起来。
“没事儿,皇上若是真想治罪,就不仅仅是禁足这般简单了!你把咱们宫里的人都招过来。”
很快,宫里的人都来齐了,这段时间,永寿宫实在发生了太多事,弄得人心有些不安也正常,容昭也不是个喜欢时时敲打奴才的主子,看着就不免有些散漫,不过有玲珑和紫竹盯着,钉子都被清了出去,剩下的人倒也没有闹出什么事。
不过,那是在容昭得宠的时候,如今容昭表面上离失宠也不远了,这些人还能不能沉得住气,也是两说。
容昭扫了一眼下面诸人,大部分光从表情上是看不出来什么的,都是在宫中历练出来的人精,心思差一点的早就被淘汰了,混到一宫宠妃面前的,就没有一个是傻子。
比如敬和殿实质上的太监首领文城,对容昭召唤人的目的就心知肚明,他是太监,虽然也入了主子的眼,到底不如主子身边两个从小伺候大的女婢更得主子重用,但他看得明明白白,主子不过是一时受了点挫折,要说失宠那还早得很,莫如在这个时候向主子表白忠心,挣一个心腹位置!
容昭并不想去猜测他们的心思,就她而言,也唯有陪着她荣辱与共的玲珑和紫竹才是她真正的心腹,其他人并不是不可替代的。
“咱们宫里发生的事情想必你们大家也都听说了,我便不多赘言了,将来是个什么光景,我也不敢保证,所以如果有觉得永寿宫没前途的,尽可以去找门路离开,我不会阻拦,若是在这个时候留下的,我希望你们能平心静气,安安稳稳地做好手中的事,我也不会亏待你们,只最好别在这段时间惹事,我正是心情不好的时候,犯到我手中,可不会有好果子吃。好了,有什么想说的,你们事后报给玲珑吧。”
说来说去,她的实力还是太弱了,暂时还没有飞离皇宫的本事,不过,既然不能出宫,她何妨为自己找些乐子?
“紫竹,你随我过来。”容昭道。
“主子?”
“膈应了我的人,让她逍遥在外,可不符合我的处事风格,拿着,给她点一支。”容昭淡淡地道。
桌上放着一根手指长竹签细淡黄色的香,散发着幽幽的清香。
紫竹不但没有觉得奇怪,反而露出一抹愉快的笑,不过口中却道,“主子,给她用‘黄粱’,未免便宜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