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她的第四个攻略对象,也是她在云江蓠的那个时间线上碰见的莫名完成了攻略值的女人。
顾寄欢。
果然与她所想一样,是当时的时间线错乱了。
这会儿才算是她见到顾寄欢的第一面。
周围有些怨气不散的阴魂妄图借此机会占夺顾寄欢的躯体,但都被女人挥手打散,成为了祁清和为顾寄欢治疗的补品。
许久后,祁清和稍稍松了眉心,捏着顾寄欢的下巴给她喂下一颗回春丹,随后抱着姑娘起身挥袖离开了这里。
不远处,倒着几个被抽空神魂的躯体,正是方才将顾寄欢扔下乱葬岗的弟子们。
祁清和当初在进入洛云伊的神识中寄居休养时便定好了日后的计划,等她恢复实力脱离洛云伊的神识而出去给自己塑造躯体时,她就以之前留下的印记与在浮世馆中培养起来的下属取得了联系,接着将暗中的组织划分出一部分成立赏金猎人,借此完善贺卿卿的背景。
最后用贺卿卿这个身份在现实中接触洛云伊之前,祁清和也早已在南方大陆的一处冰雪无人处寻找好了玄冰寒潭,作为自己脱身时传送的落脚点。
之前她所显露出来的实力仅有元婴,能力是招魂驱使。
实则不然,祁清和还在那份系统传来的功法秘籍中找到了炼制傀儡的法子。
所以在出发之前,为了以防万一,她操控的是自己炼制出来的傀儡躯体,而将自己真正的肉身藏在了寒潭底下,以便于脱身之后转换。
这也需要点儿时间,祁清和沉睡于寒潭中,慢慢将体内的灵力顺平了才踏出水面,来寻找下一个攻略对象。
只是没想到这孩子这么惨,若她再晚来一步就得死在这乱葬岗中。
缺什么补什么,顾寄欢神识有损,丹田被毁。祁清和便给她去落木阁中寻到了之前欺辱她的那群人,从每个人的身上都剥下了一部分东西,随后炼制成灵丹药丸塞进了顾寄欢嘴里。
一连忙碌了好几日,这孩子身上的烧才慢慢褪下,祁清和早已给她清洗了一遍,自然瞧见了这副青涩稚嫩的躯体上数不尽的血痕。
有的是用鞭子抽打出来的。
有的是用利刃割下的。
还有的是火焰灼烧后的伤疤。
甚是惨烈。
祁清和将手中炼制出来的回春丹捣碎,一点点给她涂抹在了伤口上,如此恢复得也快,几日过去后只剩下了浅浅的疤痕。
小姑娘爱美,若是顾寄欢日后想去掉这些痕迹也不难,到时候再找草药炼丹就是。
等最后将顾寄欢的四肢筋脉接上、用灵药催生出新骨,这才算完了,后续中骨头与筋脉生长则是另一番折磨。
很快,高烧褪下后,顾寄欢醒了。
她睁开眸子时正是晌午,外边阳光温暖明媚,从祁清和打开的窗户里射入,照耀在桌面与地板上,隔着床前单薄的纱帘在顷刻间点亮了姑娘黯淡空洞的瞳孔。
顾寄欢险些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身上敷着灵药,清凉温和的感觉竟压下了残留着的剧痛。她微微一动,之前被碾碎挑断的四肢与筋脉如今却近乎于完好无损,只有点点僵硬和余痛提醒着她曾经发生过的事情。
她躺在绵软的被褥中,鼻尖前传来的是阵阵药草的清香。
没有辱骂,没有指使斥责
一切都像极了她幼时做过的梦。
眸前的晕眩与昏暗渐渐散去,顾寄欢阖了阖眼睛,再次睁开时已能看见东西了。
她有些恍惚地打量着自己所在的地方,目光却突然对上了一双微弯的漂亮而潋滟的桃花眸。
穿着一身灰袍、系着宫绦的女人屈膝倚在窗边,手中慵懒地捏着一把长柄烟斗,正轻轻地朝着窗外吐出了一口白雾,那烟斗下垂着火红的流苏,随着她的动作而轻轻摇曳着,在半空中勾勒出迤逦的弧度来。
醒了?
祁清和漫不经心地瞥了她一眼,下意识用烟斗敲了敲窗沿,将唇中的烟慢慢吐出,随后身形一闪,移至床边弯腰按住了慌忙无措的想要起身的孩子。
做什么呢,我好不容易把你救了回来。你再乱蹦几回,又得躺下了。
女人有些好笑地捏着姑娘的下颚细细打量了下,目光自她显出几分羞怯不安的眉眼间滑过,指尖缓缓移下按住了她发白的唇瓣。
我且问你,你可愿做我的徒儿,随我一同修行?
顾寄欢眨了眨眸,唇瓣上是女人温热柔嫩的指尖,鼻前传来一股浅淡的不可忽视的幽香。她听着女人含笑问出来的话,当真是愣怔了一瞬,有些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眸子看着她,反应不过来了。
当真像个受了惊的兔儿。
祁清和也不急,很是耐心地等待着她的回答,另一只手轻轻把玩着自己的烟斗。
好半晌,受惊的兔儿缓过了神,一双颇圆的凤眸中闪烁出点点亮光来,鼓足了勇气抬眸看向她,呐呐小声问道:我我可以吗?
顾寄欢一对上女人的眸子便胆怯地瞬间垂下了头,指尖微微捏着身下的床单,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红着脸颊告诉祁清和:我我是五灵根,资质也不好
她不敢去看女人的眼睛,有些害怕看见熟悉的目光,便只缓缓眨了眨酸涩的眸子,盯着自己身上的被子看,抿了抿唇。
我不配当您的徒弟。
身旁的人一时间没有说话。
气氛静了静。
果然还是被嫌弃了
顾寄欢眼眶一热,连忙低下了头。但随即的,她僵硬了一会儿后又悄悄看向了祁清和,嗫嚅着乞求她:若是您不嫌弃可否可否让我在您身边做个杂役侍仆?
这一次,她得到了回应。
女人抬手扶了扶额,低低叹息了声,随后伸过指尖来捏了捏姑娘瘦削得不像样的脸颊:蠢崽子。
祁清和看着她这傻乎乎的模样,忍不住勾唇笑了下,眉眼显出几分不羁懒散来:这天底下没有教不会的徒弟,只有没本事的师父。
纵然你是个五灵根,我也能把你拎起来,教你怎么拳打落木阁,脚踢玄山门。
顾寄欢顾寄欢晕乎乎地看着她,不知该如何反应。
女人噗嗤笑了声,揉了把她的脸:怎么就生得这般可爱呢?注定了是要来做我的徒儿的。
祁清和也不管她是什么反应,就这么兴致勃勃地给她介绍自己:你师父我呀姓祁,名清和,修为不多不少刚巧大乘后期,越级杀个渡劫也绰绰有余。
女人倚着床边,垂眸把玩着姑娘的脸颊,随意道:我虽是个散修,但护着你也足够了。日后你跟着我修炼,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就是把这天捅破了,也有师父给你罩着。
祁清和陡然一顿,随即抬手拍了拍额头,笑眯眯地看向了床上的兔子姑娘:快,乖徒儿,叫声师父。
脸颊上升了些红晕,正眸子亮亮地看着她的姑娘闻言后下意识垂了垂眼帘,唇角却忍不住悄悄弯起了些,极为乖巧地轻轻地唤了声。
师父。
她好似在唤一个美妙的梦一般,不敢太过大声,害怕会将美梦戳破。
她像是走在云朵上的兔子,看见了前方从未得到过的糖果,既渴望,又惊惧。只敢慢慢地一点点靠近,害怕会将棉花一般的云踏破。
祁清和定定地看着她,兀然弯着眸子笑了,灿然而欢喜,弯腰去轻柔地环住了她,用热烈的温度将她带回现实中来,用强硬地态度将糖果送至她的唇边。
好徒儿。
女人含着笑,在顾寄欢不知不觉通红了的眸子中,给傻乎乎的蠢崽子奖励了一个柔软的吻。
她告诉顾寄欢:
日后有师父在,不必害怕。
日后有师父在,不必怕。
顾寄欢呆呆地看着她,过了许久许久,才紧紧抿着唇瓣,重重点了点头。
她的眸中早已溢满了水雾,可唇边却是从未有过的笑容。
这短短的一句话,成为了顾寄欢往后数十年缠绵于心中的寄托和依恋。
是她灰暗无光的生命中闯起来的一颗太阳。
作者有话要说: 修为等级:入门、练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出窍、合体、大乘、渡劫、飞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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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水中月
祁清和感觉自己这不是在教徒弟,而是多了一条软乎乎的小尾巴,身上的伤才好了些便一声不吭地跟着她团团转,一见着她侧头瞧来就立刻弯着凤眸傻乎乎地笑,浅棕色的瞳孔中闪烁着点点碎光,满满倒映出来的都是女人的纤瘦的身影。
顾寄欢虽与前面几个一样地生了双漂亮艳丽的凤眸,但她眼睛的轮廓要稍圆稍柔和一些,突然被吓到的时候会下意识睁大许多,呆呆愣愣的,眸子湿漉漉着看着祁清和,让人总能联想到没断奶的幼崽,而忽视她偏艳丽的容貌。
女人无奈地瞥了她一眼,指尖的烟斗慢悠悠地转了转,火红的流苏随之轻轻摇曳。祁清和侧头去吐出了一口白雾,缥缈缭绕的烟在半空中散开,微微遮掩住了她的半张脸。
她仍旧穿着那身宽松的灰袍,用灰蓝色的宫绦系着,这会儿懒洋洋地翘着腿倚在桌边,好似没有骨头一样。突然的,女人仰着头低叹一声,伸出手去将一旁站着给她贴心地又是倒茶又是捏肩的蠢崽子一把拉进了自己怀里,有些好笑地捏了捏她的脸颊,瞧着头上都快冒烟的红脸姑娘,止不住地低笑。
小祖宗,知道你能干,且好生休憩一会儿罢,若是身上伤口又疼了,倒叫为师心痛。
脸上骤然升腾出滚烫的温度,顾寄欢睁大了些眸子,被女人揽着坐在她怀里,那温热的指尖放在她腰上,让她觉得自己身子都瞬间僵了,一动也不敢动。
好一会儿,她才通红着脸,结结巴巴地小声嗫嚅着解释:我徒、徒儿伤口不、不疼。
女人偏头吸了口烟斗,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抬手戳了戳姑娘脸上好不容易被养出来的肉,也正正经经的板着脸点了点头:是,乖徒儿的伤口不疼,是为师的心疼了。
心、心疼。
顾寄欢愣愣地看着她流转着潋滟波光的眸子,眼帘不觉颤了颤,一时间都分不清此时究竟是何感觉,只有些无措地看着祁清和,下意识动了动身子,结果被眼疾手快的女人随手拍了下腰窝。
坐好,别乱动,跌下去有你疼的。
祁清和看着她唇边不知不觉地弯起的些许弧度,眸色稍稍软了软,实在败给了兔子姑娘亮晶晶的眼睛,有些不自在地瞧了瞧自己的宝贝烟斗,顺着烟斗的方向偏过头去看了看外边的风景。
风和日丽,是个好天气。
女人心中想着,又百般无聊地将视线从外面看厌了的景色上移至了怀中的小徒弟身上,想了想,取出一小盒子的点心来递给她吃着玩儿,都是用含有灵气的食材做成的,对顾寄欢伤口的恢复也有帮助。
谢、谢谢师父。
姑娘红着脸,垂着脑袋小心接过来了。
祁清和微挑眉梢,拖着尾音应下了,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这孩子没出门,今早从床上起身时也只将发丝松松着扎着披在背后,这会儿倒是便宜了女人,让她满意地收回了手。
非常柔顺,手感极好。
祁清和转了转自己的烟斗,决定还是要跟胆怯内敛的小徒弟谈谈心才行。
女人轻轻咳了咳,清了清嗓子。
怀中抱着点心吃得认真的姑娘闻声后指尖一抖,呆呆抬眸看向了她,像只突然被吓到了的小松鼠,抱着自己的栗子浑身一颤,嘴边还有些点心屑子。
祁清和:你接着吃。
她扶了扶额,摸出自己的帕子来给姑娘擦了擦嘴角,然后轻柔的拍了拍她的脑瓜子,将顾寄欢的脑袋又按下去了。
在师父面前不用这么拘束,你是我的徒儿,我还能把你吃了不成?
女人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慢慢地与她说着。
我喜欢你,所以收你为徒,并没有其他心思。你且安心随着我修炼便是,我收下你,自然会对你负责、会认真教好你。
祁清和倚在桌边,缓缓地抬手抚着她的发,定定看向了垂着脑袋的姑娘:我从前是个散修,整日里飘来飘去的没个定所,身边亦没有旁人。如今有了徒儿,自是希望你能与我亲热些。
你当我是寂寞了也好,无聊了也罢,只要记住两句话就行。
女人伸手去轻轻捏住了顾寄欢的下颚,强硬却不失温柔地迫使她的脑袋抬了起来,收敛起平日里的散漫慵懒,认真地看着姑娘通红的溢满水雾的眸子:
你无需做旁的事来讨好我,你只需要坐在这儿叫我看见,便足以让我高兴欢喜了。
师父不会抛弃、伤害你,所以你可以像别人家弟子的模样来放肆地对着我撒撒娇、软声说说好话,师父也自会帮着拿到你想要的东西。
祁清和微微垂下了眼帘,伸出指尖去低叹着给怀里的姑娘擦了擦眼角的泪花,纵容着满心委屈又欢喜的姑娘搂着她的脖子释放那些被压抑了太久的伤痛,只安静地抚着她的背脊,无声地安慰着她。
小哭包。
女人含笑戏谑道。
顾寄欢趴在她的肩上埋了埋头,身子不住地颤着。她死死咬着唇,却仍然隐约有几声无法被压抑隐忍住的哭泣声自她的喉咙中传出,随着她眼眶中不断涌出的泪水,一同无形地诉说着曾经遭遇过的痛苦。
师父。
姑娘含着哭腔低低地唤。
师父在。
祁清和温声应了,像哄着孩子一样地给她哼曲子。
师父在,别怕了。
女人如此柔声道。
顾寄欢抬眸,用发花模糊的视线静静地看着她。她的鼻腔中都是酸苦的气息,咽喉里一片涩然。她的身子仍在不住地颤着,脑海中早已分不清此刻的情绪为何。
怎么怎么会有这样一个人出现呢?
姑娘眼睫微动,水珠便自上垂落。
她的生命,卑微低贱,从不受人正眼看待。
资质让她沦入泥浆,容貌使她罪加一等。
为什么还会有这样一个人愿意出现在她的生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