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几个小侄子的红包加起来都没她的多,也不知道老太太哪来的这么多钱。
里面除了红包,老太太还塞给她一只碧绿色的玉镯子,苏烟也看不懂成色好不好,就是觉得这镯子特别好看,摸着润润的。听苏母说老太太年轻的时候还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后来家里有叔叔染上恶习,把家里的钱全输光了,也幸好输光了,一家子成了穷光蛋,不然现在恐怕没什么安生的日子过。
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几样好东西还是有的,老太太的日子应该不多了,现在精神都不怎么足,最近已经将东西开始慢慢分,苏父苏母也分到了几样古董,颇为精美的青花瓷瓶子、玉碗,还有几块金元宝……也不知道老太太以前藏在哪里的。
苏烟回来时,苏母还将分到的那几样古董偷偷拿给她看,神神秘秘的说以后都给她留着。
苏烟听得心里火热一片,想着以后自己跟楼斯白日子过不下去了就拿去拍卖,说不定还能拍出个几十万买两套房,啃祖宗的老本。
在外婆家里待了一天,几个姨妈姨夫都来了,还带来了小辈,十几个孩子跑进跑出,小小的院子里吵吵闹闹的,过年气氛浓郁。
苏烟忍不住想起她在现代过年的场景,小时候大年初二也拜年什么的,亲戚间来往吃顿饭,但后来长大了这种年味就少了,小辈们工作后会带着爸妈出去旅游,苏烟家里也是这样,趁着过年放假出国玩,年夜饭也不在家里做了,直接去饭店订一桌。
所以在这边过年,苏烟觉得虽然物资不是很丰富,但气氛却是很足,人们精神面貌好,家家户户、大人小孩脸上都洋溢着幸福高兴的笑容,一碗肉,一双新鞋子,就能让他们过个开心的年。
下午是吃了晚饭才回去的,因为有的姨妈家里住的远,所以晚饭吃的比较早,三四点就吃了,吃完饭就互相告别。
大人们站在门口说着话,包着红包,推推搡搡的,站了足足有半个小时,一句“走了”不知道说了几遍,苏烟站在苏母旁边,看着她和别人互相拉扯,苏烟身上的衣服都被拉扯的变形了,口袋里塞满了红包。
她低着头,装作一脸害羞的样子,被人塞红包装模作样推迟几下,但不会真推迟,巴不得这些亲戚多给一点。
小孩子们早就等不及要走了,拽着大人的衣服要往外拖,恨不得立马回家。
回去的路上,苏父手上拎着不少东西,是那些姨妈表哥送来的,被外婆互相分了分,苏母苏父走在前面,苏烟手插在口袋里慢悠悠走在后面。
苏父在家属楼下和她们分开,他要去看看那个大年三十生娃的员工,那女员工生孩子有些遭罪,听说生了一夜,还差点难产,当天医院里医术高超的医生不在,护士也没几个,好在最后母子平安,在医院里住了一天,今天回来。
苏母将手上的东西分了一点给苏父,有娘家今天没吃完的饭菜,没动过筷子,是炒菜的时候炒多了盛一碗起来,留着几家带回去吃,还有姨妈表兄们送的营养品,苏母没给多,苏父之前的教训还在,怕惹了人眼红,怀疑他们家不干净,当然,也是想将这些好的留着给闺女吃。
苏母嘱咐着,“早点回来,今天他们不一定开火,让他们把菜热一热,别说是吃剩带回来的,要说是特意给他们带的,这些菜没人动过筷子。”
苏父笑着接过菜,“放心吧,我没那么傻。”
苏母没好气看了他一眼,觉得他也没聪明到哪里去。
等人走了,忍不住跟苏烟抱怨,“你爸也真是的,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有几个念着他的好?”
苏烟知道苏母就是这么说说,安慰道:“怎么没人念着他的好了?不然我爸会这么快又当了副厂长?这叫好人有好报。”
苏母撇撇嘴,“你就向着你爸。”
第二天,苏母口中的朋友来了。
韩琴阿姨比苏母还小几岁,可能跟着丈夫在外随军的缘故,日子过得有些清苦,人看着竟然比苏母还要大,眼角都是细纹,头上有些白发,手关节粗大,保养的不是很好,跟脸色红润、皮肤白皙的苏母不能比。
她有三个孩子,上面大儿子、二女儿已经结婚了,一个当了医生,一个在报社工作,只有最小的儿子跟父亲一样在部队当兵。
苏烟昨晚听苏母说,这韩琴阿姨年轻时候过得不是很好,也死过一个孩子,倒不是出了什么意外,而是在边关随军环境太苦了,生下来的孩子体弱没熬过去。
本来约好韩琴阿姨带着小儿子过来看看,哪知道最后只有韩琴阿姨一个人来了,韩阿姨脸上带着愧疚,解释道:“他昨晚接到任务急忙走的,当兵的就是这样,忙起来看不到人影,幸好我前些日子问他要了照片,呐,这就是我那个小儿子,长得比较高,就是有点黑。”
说着将口袋中的照片拿出来给苏母看,苏母也不跟她客气,直接拿到手中仔细的看,看完递给身侧的苏烟。
苏烟本来不想要的,见状不得不接过来,低头一看,好家伙,这还叫有点黑?
巴掌大的照片上是一个男人的半身军装照,长相比较普通,跟这位韩阿姨不太像,应该是随了叔叔,但看着十分精气神,严肃着一张脸,皮肤也不知道怎么晒的,黑的有点像煤炭。
苏烟半天夸了一句,“很有气势。”
韩阿姨听笑了,眼角细纹堆了起来,拉着苏母的手红着眼睛叙旧,“还是你命好,当年我还劝你别嫁给老苏,担心你跟着他吃苦,可你就是看中了老苏那张脸。我有时候都在后悔,想着当年要是没嫁给老程,那我能少吃多少苦?从南跑到北,从北跑到西,刚适应一个地方就要走了,唉,真是受罪,要不是老程对我好,没话说,我恐怕早就受不了跑了。”
苏母听了这话不动声色,笑了笑,抬起手抹了抹发红的眼睛,“谁说的,你男人现在多有本事啊,孩子也个个都有出息,享福的日子还在后面呢。”
两人不停说着话,互相吹捧,然后时不时提到自己孩子,但更多的是说自己这些年的遭遇。
这位韩阿姨一直待到中午吃完饭才走,中午苏父也回来了,苏父今天上班,原本苏母也要上班的,但为了迎接这位阿姨特意请了假。
中午热热闹闹吃了顿饭菜。
走时将人送到家属楼下,看着人离开远去的背影,苏母脸上的神色淡了。
苏烟忍不住站在旁边插了一句嘴,“妈,这位阿姨是不是没看上我?”
虽然今天这位韩阿姨一来就夸她好看,还表现的很喜欢她,回忆跟苏母当年的深厚友谊,但总是时不时说上一句随军的日子艰苦,她儿子顾不上家。听着好像没什么关系,但明明今天是小辈间互相相看的,男方没来就算了,还说这种话,怎么听都像是让女方打退堂鼓。
好吧,苏烟根本就没想过要嫁给这位阿姨的儿子,心里巴不得如此。
不说她自己有喜欢的人,在她心里谁都比不上楼斯白,就算没有,她也比很多女孩子清醒多了,男方再优秀那也是男方的事,她是要嫁人,自然要嫁给一个能让她日子过得舒坦的人,男方要是一天到晚看不到人,以后真结婚家里出了什么事,父母都不在身边能找谁去?
想想都觉得可怕。
苏母脸上有些不好看,连苏烟都看出来了,更别说她自己了,气得咬了咬牙,“她看不上你我还看不上她儿子呢,什么毛病?别急,你还小,妈一定会给你找个好的,不比她儿子差。”
苏父站在旁边,宽心安慰着,“韩琴也没说错,随军确实辛苦,闺女在乡下插队我都心疼坏了,还让她跟着人在外面随军?她哪能吃得了那些苦?你看看韩琴的样子,明明比你小五岁,看着像是比你大十岁,还是算了吧,我觉得昌国那孩子就挺好的,今天老蒋还向我打听口风呢。”
当然,他没说的是,现在日子比以前好过多了,韩琴丈夫就是个当兵的,人脉肯定有,她儿子再苦也苦不到哪里去,明显就是看不上他闺女。
苏母脸色一黑,这些她当然也能想到,只是还是有些不甘心,瞪了眼苏父,“你想都别想,我闺女这么能干,做的饭菜那么好吃,一定能嫁个好的,凭啥要嫁个昌国那孩子?”
苏父不高兴,“昌国哪里不好了?”
苏母懒得跟他说,转身就走,丢下一句,“长得丑。”?
“......”
苏烟蹦蹦跳跳跟在身后,心情轻松。
下午苏母带着苏烟去逛百货商场,明天苏烟就要走了,想多买些东西给她带着。
苏烟很是高兴,买了两套春装,还买了一件男款的羊绒毛衣,大义凛然的说是要送给他们生产队的队长,队长很照顾她,给了她公社小学老师的工作,不用下地干活受苦。
苏母也没有怀疑什么,还夸苏烟懂事了,毫不犹豫掏钱给买了一件厚实的黑色羊绒毛衣,想着把这个队长讨好好了,以后多照顾自己闺女。
又买了一些吃的喝的,晚上回到家,苏父还给苏烟弄来了一块手表,手表是他们厂里生产的,外面卖要一百多块钱,金色的,小小的水桶形,戴在手上很是精美复古。
苏烟觉得这个东西好,平时不知道时间日子过得稀里糊涂的,有了这个东西方便多了。
第二天一早,苏父就骑着车送苏烟去车站,苏母也跟着一起,苏母也有一辆自行车,她车子上绑满了东西。
车票苏父前两天已经买好了,早上六点的火车,提早半个小时到达车站,苏父苏母也没走,陪着苏烟等,等火车来了告别时,苏烟抱了抱苏母,抱苏母的时候,苏烟坏心眼的在她耳边小声说,“妈,你别急着给我找对象了,其实我已经有对象了,他叫楼斯白,也是知青,人特别好,长得超级无敌好看,我走了,你好好照顾自己。”
说完就转身跑了。
苏父已经拎着苏烟的东西进了火车车厢里,苏母留在外面看着自行车,听了这话,一时间愣在原地,等反应过来时,就见火车已经开了。
苏父站在她旁边,看着缓缓离开的火车,一脸难过不舍,最后转过身叹了口气,“走吧,发什么呆?闺女年底就回来了。”
苏母沉默了一下,最后恍惚道:“闺女说她在乡下谈了个对象,叫楼斯白。”
苏父:“……”
这兔崽子!
哪还有什么伤感难过,他现在就想将人抓回来打一顿。
和来时一样,苏烟中间需要转一趟火车,只不过这些的东西尤为多,苏父苏母整整给她折腾了一大蛇皮袋和一个小孩子那么大的圆滚滚包裹。
中间转车的时候,差点没把苏烟累死,背都压驼了。
好在一路有好心人帮忙,唯一不好的就是下午买回市里的票有点晚,等到了市里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又等了半个多小时,才坐上回县城的车。
苏烟都打算着,要是没看到楼斯白,她就在县城招待所住一晚。
晚上将近七点到的县城,外面天已经完全黑了,县城汽车站外亮着微弱灯光,朦胧照着路面。
苏烟最后下车的,还是收票员好心帮她把蛇皮袋背下车的。
苏烟正愁着怎么去招待所,哪知道一下车就看到楼斯白站在车门口几步路的地方,看到她下来,似乎松了口气,急忙喊了一声,“苏烟——”
然后推着车过来。
苏烟仿佛看到了救命恩人,激动喊他,“楼斯白,快过来,我坚持不住了。”
也不知道苏父苏母给她塞了多少东西,她感觉自己两支胳膊都不能用了。
楼斯白大概是也是吓到了,看着地上塞的满满的蛇皮袋,一时间说不出来话,这个蛇皮袋还是苏母厂里装布匹的,很大一个,竖起来都到苏烟肩膀了,也是两口子听苏烟说有人来接她,才想着给她多带一点东西。
楼斯白再看她后背背着的大包裹,有些哭笑不得,“放下吧,我来弄。”
苏烟毫不犹豫的将手中的包裹放下了,站在旁边喘气。
楼斯白将蛇皮袋横放在车后座绑着,大包裹则绑在前面的大横杠上,东西太多了,这下只能推着车回去,外面路太黑了,离开车站后完全只能靠天上的月光认路。
楼斯白推着车与苏烟一前一后走着,苏烟走在后面扶着蛇皮袋,路不平稳,时不时抖动一下,担心蛇皮袋掉到地上砸坏了东西,他扭过头看了苏烟好几眼。
苏烟装作没看见,等离开县城走上回生产队的那条大路时,她让楼斯白先停一下,然后走在他旁边翻出前面包裹里的手电筒,苏烟也不了解这个世界,原以为现在还没有这个东西,因为都没看到生产队里有人用,还是这次回家在百货商店看到了,一激动赶紧买了。
刚才车站有人,苏烟不好拿出来用,就楼斯白和她两人,带了这么多东西,感觉不太安全,见这会儿没人了才拿。
东西太多了,如果车子不平衡容易翻车,所以楼斯白两只手都得扶着车头,苏烟刚才也没多想,没有走到另一边去翻,而是弯腰钻进了楼斯白怀里。
钻进来后就发现这么站着有点近了,她都能闻到他身上好闻的皂角气味,楼斯白看着她,忍不住低声问了一句,“你昨天见到了阿姨朋友的儿子了?”
虽然说这话的声音平稳,但不知为何,苏烟就是从中听出了几分酸味。
她愣了一愣,然后挑起眉,将手中的包裹重新系好,按亮拿出来的手电筒,直接将光亮对上楼斯白的脸。
这个年代的手电筒亮光不是很大,照在人脸上倒没有多么刺眼,就是一下子对上光亮,有些不适应,楼斯白下意识偏过头,但很快又将脸扭过来,认真垂眸看着苏烟。
苏烟与他对视几秒,坏笑一声,“你亲我一口,我就告诉你。”
楼斯白多聪明的一个人,立马明白了她的意思,心知见没见都不重要,她的心思在自己身上。
这两日的重重思虑瞬间散去,他眼里浮上笑意,素来规规矩矩的他,从小到大做过最出格的事就是前几天去寻她将人抱在怀里亲。
因为这事,这两天他过得并不好,自责自己冲动流氓了,想着苏烟要是不能和自己在一起,他这么做对不起她,也对不起她未来的丈夫。
但现在,看到苏烟仰着小脸,自省了两天的楼斯白只是犹豫一瞬,便低下了头,毫不犹豫将冰凉的薄唇轻轻印在眼前的唇瓣上。
一碰便离开。
乌黑的眸子看着她,里面仿佛黏着糖丝。
苏烟目的得逞,笑得像一只偷了腥的猫,然后快速踮起脚尖,又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还发出“啵”的一声。
亲完低下身,从他胳膊里钻了出去,笑嘻嘻说道:“你猜。”
她重新走到后面去,脚步轻快,这次两人的气氛好多了。
苏烟手里拿着手电筒帮他照亮前面的路,走了几步,看到楼斯白只穿了一件单薄的黑棉袄,这棉袄上次他来穿的就是这个,很薄,感觉并不保暖,苏烟又让他停下,这次从后面蛇皮袋中掏出那件黑色的羊绒衫。
嘴里将自己骗苏母买这个羊绒衫的事跟他说了一遍,最后催促道:“赶紧换上,回知青点还有好长一段路呢,我们慢慢走不急。”
楼斯白看着她这鬼精鬼精的样子,笑了笑,“下次别这样了,我有衣服穿。”
不过却是没拒绝她的好意,接过她手中的羊绒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