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绒双眸晶亮, 十分敬佩沈秋戟的为人。
但沈秋戟望着顾绒的眼睛,和他对视片刻后眸光闪烁了下,忽地就转过头避开顾绒的视线看向窗外,语气不屑道:“我需要你给我挡刀吗?你那就是给我捣乱。”
顾绒和沈秋戟在一起后近墨者黑早就学会不要脸,腆笑着凑上去和沈秋戟说:“好好好,我需要沈爸比你给我挡,我以后保证不会这样了,我一定听你的话。我干了坏事想要和你道歉,沈秋戟你有什么想要的吗?我都可以满足你。”
“行行行,我不骂你坏我大事了,你也别说这些甜言蜜语糖衣炮弹来哄我,还满足我?这种话被人听见了真是……又坏我清白。”沈秋戟用手肘推推顾绒,不过却是虚晃一枪,并未真的将青年推远,“我保着你活下来了,你到现在却都还没告诉我你的秘密是什么。”
“我能复活。”
顾绒说话算话,沈秋戟都为他挡了一斧头了,他要是还不信任沈秋戟那可真是没有良心,所以现在沈秋戟问起顾绒立马就将自己从第一次死亡开始的所有事情,以及每一次死亡都讲给了沈秋戟知晓。
顾绒叨叨说了许久,拧了瓶水在喝解渴,那边沉默的沈秋戟听完所有事后,他说的第一句话却是:“这么说,在医院时我还害你死了两次?”
“是的。”顾绒在咽水的空档回了沈秋戟一句,“不过这没关系,这不重要。”
毕竟那时沈秋戟大概也不知道这样做会害死他。
“怎么不重要了?”然而沈秋戟却猛然回头望着他说。
顾绒瞧着沈秋戟的脸色,总觉得他好像在生气,说话的声音也是沉闷的:“我过于自负了,那时我抱着你,我以为……那个女鬼无法伤害你,抱歉。”
没想到沈秋戟居然会用这样认真的语气和他道歉,顾绒听得都愣了一瞬,而后才说:“没关系,你不用放在心上。”
沈秋戟没有那段记忆,因为顾绒的重生把那段经历重置了,他知道的只是顾绒捂着他的嘴巴,然后答应了女鬼帮他找孩子。
他那会是第一次和顾绒一起踏入那种从未见过的鬼域,所以就以为也像幼时撞鬼那样,只要心中不惧,厉鬼自然会被他喝退,也无法触碰伤害到他,却没料到厉鬼伤他不成,还能伤害顾绒,现在想想的确是他刚愎自用,还连累了顾绒。
如果顾绒不会重生的话……青年是不是就会这样死去?
光是想到这样的结果,沈秋戟就觉得有些窒息的异样感,他想着可能是因为不能开窗的大巴车过于憋闷吧。
沈秋戟深吸一口气,也不看顾绒,只是垂着眼睛道:“顾绒,我忽然觉得你最好再死一次。”
顾绒闻言怔忡在原处。
沈秋戟随即又沉声继续道:“你死后重置时间,别再告诉我这个秘密,也别告诉任何人。”
原来是因为这样。
顾绒笑了笑说:“没事啊,我相信你不会说出去的,再说我也知道你的秘密,你要是把我的秘密说出去,我也可以把你的秘密——”
“你不懂,因为我不能死。”沈秋戟骤然打断顾绒的话。
可是顾绒不明白,疑惑道:“你不能死关我这个秘密什么事?”
“顾绒,你还真是……”沈秋戟顿了顿话音,“我想说你傻,可你又聪明的瞒了我这么久,我说你不傻,你却连我的话都听不懂吗?”
沈秋戟侧身望向顾绒,见青年双目一眨不眨,眼中满是的全心信任,他的话又讲不出口了,沉默几秒后才说:“算了,顾绒,你记住,这件事除了我以外,你永远永远也别让任何人知道。我可以守住这个秘密,但不代表其他人也可以。”
“我知道,我就是相信你才和你说的。”顾绒用肩膀撞撞他,抿嘴笑着,“你都替我挡刀了,我记得呢。”
那你就不记得我害你死了两次的事?
沈秋戟有些闷气,可他又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比气更加强烈的感觉是他想把顾绒拉近自己肆意揉捏的欲望,这股欲望搅得他难以安生,所以沈秋戟不看顾绒了,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在和顾绒说话道:“不过这到底是为什么?我以前也见过鬼,那些人躲在我身边鬼便无法触及他们,被我厉声喝骂便会胆怯逃开。除非是煞气极重的十恶厉鬼,但不管是医院那两个女鬼,还是我们明心楼里这两个,他们身上煞气都远不至于这样深重,到了不畏惧我的地步。”
深重到能逼得他使用以枝代肢,甚至还能够用鬼器伤他。
在他跟了七叔以后,就再也没鬼能够伤他了,明心楼这次真是叫人纳闷,更叫他纳闷的还有能够无限重生复活的顾绒。也难怪顾绒后来不怕见鬼后死亡了——他根本就不会死。
沈秋戟思忖许久,想了很多,最后叮嘱顾绒:“总之你的能力别滥用,你这个能力和我不同,不知何时起,也不知何时止,万一这个能力哪天消失了你又不知道,那你的死亡就是真正的死亡了。”
“我知道的。”顾绒点点头,“我不会再胡乱赴死了。”
“我回头给你些书,你去看看学学。”沈秋戟始终还是不放心,“我感觉你很爱撞邪,我这门你学不了,你多知道一些忌讳防身也是好的。”
顾绒又问他:“不是折福折寿吗?”
沈秋戟道:“那也只能两害取其轻了。”
顾绒觉得有道理,折寿就折寿吧,比起早夭还是赚了的,他勤加养生或许还能安稳活到六七十岁呢。
明心楼这档事最终没闹大,这种事要是放其他学生身上可能早就被传得神乎其神玄之又玄了,可惜这边有个教马克思的胡老师,还有个死不信邪的叶桦,都帮着解释说那不是灵异事件,只是幻觉,所以刘佳梦和夏诗回家休养了一周也能正常归校上课了,大家都没留下什么后遗症和心理阴影。
而大教学楼的承重柱修了两周了还是没修好,不过经过蘑菇包中毒数名学生和一位教师在409教室出现幻觉的事件后,学校也不让同学去明心楼上课了。
并且还直接停了所有需要在教室里上的大课,让任课老师提前先给学生布置了实践课,后面又申报备案找了工程队过来,要将明心楼推平。
或许不久后这里又会有栋崭新的教学楼出现,又或者此地风水实在不宜建楼,会被改成一个新操场亦或别的活动场地也说不准,沈秋戟告诉他,楼没了,里面的魂就都可以离开,重新投胎,或者依照犯下的罪孽在地府受审。
“明心楼那的风水真的很差吗?”顾绒去上体育课休息时,望着路边开进学校炸楼的施工车问,“我看不出来到底好不好,沈秋戟你能看出来吗?”
沈秋戟和顾绒不是一个体育班的,不过现在沈秋戟肩膀的伤口还没拆线,他不能参加体育课的训练,他班上别的学生都在跑步,就他一个人能够坐在阶梯上休息。
因为沈秋戟受伤是因为自己,所以这段时间都对沈秋戟小意照顾,连上体育都帮着沈秋戟准备了水,还贴心地拧开瓶盖递到他面前。
沈秋戟没想到受伤了还能享受到顾绒的照顾,便觉得这顿伤受得也不吃亏,尾巴也跟着翘了起来,闻言头也不抬地说:“我怎么会看得出来?我又不是搞风水的。”
“那我回头自己看些风水书研究下,不过你不是——懂很多那种事吗?还能把画中的东西变成真的。”
顾绒伸出手,仿比着沈秋戟之前的动作,落在专业人的眼中就是画虎不成反类犬的滑稽,但沈秋戟悄悄掀眼看他,结果这一看就再也挪不开眼了,杵着额角瞧得是津津有味。
他也不知为何,明明是十月秋末近冬的时季了,可他最近一瞧顾绒就觉得他像是春色盈野时枝头盛放的杏花,长栏高栅全都挡不住,一双杏眼眸光湛湛,每寸流转的眼波都像是一把小钩子,宛如那探出墙头的红琼杏花,迎风招展地勾拉着他靠近。
要叫人折下置于掌心轻抚,又百般爱怜摩挲,最后放入珍贵的玉瓶搁在桌上,每日缱绻相伴,缠绵不离,才能不辜负这好颜色。
第三邪·月亮湾
第45章
顾绒可不知道沈秋戟心里在想些什么。
他自己比了遍沈秋戟之前的那些动作觉得半点都不像, 就歇了心思,目光环着沈秋戟把他浑身打量了遍问:“你好像壁虎,不过壁虎是断尾再生, 而你是断臂再生。沈秋戟,你还有其他地方能再生吗?”
话音才落,青年的目光便不明有意还是无意的停在了沈秋戟腿间。
沈秋戟:“……”
“那叫奇门遁甲术。”沈秋戟听顾绒越讲越过分, 还把他和壁虎放一起比较, 目光也不老实地乱看就给他说了,“我那也不是断臂再生,我手臂根本就没断, 断的是我用树枝化作的假臂。”
顾绒就是觉得那一招特别炫酷, 眼巴巴凑到他跟前问:“那你是怎么做到的呀?我可以学吗?”
“你不能学。”沈秋戟睨向顾绒,见青年眸光熠熠,满脸倾慕的望着自己,马上就傲起来了, 佯装谦虚实则炫耀道, “这一法门博大精深,我学了二十年不过也才习会这几招, 但在数之不尽的奇门遁甲术中,我这几招不过就是雕虫小技而已。”
“可我为什么不能学呢?”顾绒更好奇了。
他现在也看开了,沈秋戟说的没错,他不能不爱护自己的生命, 因为能够回溯时间重生复活的能力不是恩赐, 而是不知后果的潘多拉魔盒。
顾绒也不傻,他觉得连着经历了那么多灵异事, 自己以后保不齐也还会再遇到, 既然不能依赖重生, 那就得多学点保命的法子——既然打不过那么就加入,到时候还不知道是谁打谁呢。
恰好身边又在着沈秋戟这样一个看着像是普通大学生实则有神秘本事的人,他能不跟着沈秋戟多学点东西吗?
沈秋戟深谙顾绒的性子,知道敷衍他是没有用的,更何况顾绒该看的不该看也全都看了,就实话说道:“这一门得有师父引路带着才能学。我师门的门训是避世离俗,你既不是我亲人,也不是我同门人,我和你说这些让你知晓都已经属于犯戒了。”
“好吧。”顾绒有些失落地低下头,忽地记起什么又急急问沈秋戟,“那你犯戒之后会受处罚吗?”
沈秋戟想了两秒就说:“倒也不会,因为我师父就是我七叔。”
顾绒:“……”
原来还有裙带关系在。
沈秋戟知道顾绒是怕自己撞邪后又死,就给他喂定心丸说:“把我给你的那些书看完就差不多够你自保了,实在不行不是还有我吗?”
“我们俩毕竟不是一个专业的呀。”顾绒叹着气,说出自己最近不太心安的原因,“我马上就要出去写生了,要去外地十五天呢。”
沈秋戟愣了下,奇怪道:“写生?”
顾绒低垂着眉眼,脸颊跃上几分忧色:“是的,我前天就在宿舍说过了,你那个时候在外面洗衣服,没听见吧。”
他是环境艺术设计专业的学生,每年三月都会有为期十五天的写生课,要去外地学习写生,不过今年因为大教学楼暂时无法使用,刚好大课又在实践课时间里,专业主任就不知发了什么颠,把他们的写生时间提前到了这学期来上。
今年写生地定的是梁都,所以等到下周日,他就得离开覃城去梁都写生了。
“我还没去过梁都呢,我们宿舍也都和我不是一个专业的,你也知道我的性格,班上的同学没几个和我处得来……”顾绒一边说着话,一边偷偷抬眸觑向沈秋戟,结果发现沈秋戟也在看着自己又赶紧挪开了视线,却有些欲盖弥彰的意味。
沈秋戟见状挑眉道:“所以?”
“我们写生课还能让其他同学或者外校的学生来参加交流学习,只要交入团学费钱就可以了。”顾绒眉眼弯弯,讨好地笑着,疯狂暗示沈秋戟,“不限专业。”
沈秋戟秒懂,嗤笑道:“你想让我陪你一块去?”
“梁都那有温泉呀,听说那的温泉都是药泉,对身体很好,最适合养伤了。”察觉到沈秋戟似乎并不抗拒这一提议,顾绒就开始细致地给沈秋戟讲述着梁都的千百般好玩趣处,“你是因为我受的伤,所以入团学费钱我帮你交,你不用担心,你就负责好好去那里休息养伤就行了,需要钱的地方我全都包了,都当做我的歉礼。”
“还有你的那个什么‘奇门遁甲术’不是也要画得好才行吗?你刚好可以和我们一起去练练写生,增进你的画功……”
沈秋戟对金钱这种身外之物并不感兴趣,其实就算他自己不受伤,他的专业于他而言也是可上可不上的——反正他以前就没少逃课,现在老师都说了他肩膀有伤这段时间不来上课也随便他。
今天他来体育课,也纯粹是因为顾绒出门前顺手帮他带了瓶水。
就为了喝顾绒亲手拧开送来的这瓶水,沈秋戟来上课了。
此时顾绒柔软殷红的嘴唇一张一合,喋喋不止,沈秋戟却并不感觉他聒噪。
他听着顾绒说话,觉得他的声音干净朗润,没有成年人的低沉喑哑,反而带着少年的稚气和柔和。他望着又望着顾绒白得近雪的软腮,心中又觉着:任凭顾绒耗费多少口舌,都不如他红着眼眶,含着泪花欲落不落可怜兮兮地求上两句。
求得他舒心了,顾绒就算是想要天上的星星,或许他也能变着法子给顾绒开开眼界。
不过如果顾绒真哭了,他恐怕又会头疼,说到底还是顾绒这人不老实,坏得狠,终日就打着各种小算盘要卖了他。
偏偏沈秋戟还甘愿给顾绒数钱。
“行,那我去了。”沈秋戟拎着水瓶在顾绒面前晃了晃,表示吃人手短拿人嘴软,我喝了你的水就好意帮帮你。
当然为了不让顾绒被宠坏,末了沈秋戟又问他:“你什么都给我买?”
听到沈秋戟愿意陪他一块去,顾绒都乐疯了,笑得灿烂,满脸明艳,信誓旦旦地给沈秋戟作保证:“什么都给你买。”
好!那现在就轮到他恃宠生娇了,顾绒到时候可别后悔。
虽然沈秋戟觉得“恃宠生娇”这个成语用在这里有些不对,但应该大差不错,没得区别。
于是沈秋戟中午放学后就在辅导员班主任和任课老师那说明了情况,晚上回了宿舍又依着顾绒指示去校园网上报名,要参加今年覃城大学为期十五天的学生外地写生计划。
等到周日出发前一天的晚上,梁少和李铭学就看到顾绒和沈秋戟都在忙着收拾行李。
梁少好奇地问了句:“沈秋戟,顾绒要去外地写生,你怎么也跟着收拾行李啊?”
顾绒这个专业有写生课他们早就知道了,接到课程提前的时候顾绒还在宿舍里骂过两句呢,但是他们搞不懂为什么沈秋戟也一副要出远门的样子也在收拾行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