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刚坐下来,曲锦便迫不及待地道:趁着这次召开大会,不如将族长定下来,这族谱跟族产账簿分开保管并不是一件好事。
对啊,二哥/二伯父说得有道理!不少人附和。
所有人都将目光锁定了曲清江,她的脸上并没有任何措手不及的慌乱,反而气定神闲,凉凉地扫了众人一眼。
曲清江道:家族不该成为某个人的一言堂,若族谱与账簿都在一个人手里,难免会发生侵吞族产、为所欲为的事情来。
众人心想:你说得好听,还不是任由自己的赘婿以武力逼迫大家,这不是为所欲为是什么?
你说得好听!不管过去那些矛盾恩怨,主事的人必须要以家族的利益为先,只有这样才能服众,才能带领家族迈向繁荣昌盛。三叔公道,像你们这样自私自利的人,还是应该将账簿交出来。
爹。曲镇就知道这次的家族大会,他爹又要忍不住针对曲清江。
你住口!三叔公等了他一眼。
曲清江好整以暇地问:我自私自利?三叔公确定要在看账簿之前,责难于我吗?
这不是责难,这是说公道话。曲锦道。
对啊,你们种了寒瓜,结果每个人都送了,偏偏自家人一个都没有,你可知外头的人是怎么腹诽我们的?故意令族人难堪,你是会一心为家族的人吗?曲汤嘀咕。
曲清江轻笑:说这些话,你们听了不虚吗?说到底还是想在寒瓜的事上分一杯羹,直说便是,何必拐弯抹角?
众人见她已经把话说开了,干脆也露出了獠牙:你若真的为了家族着想,就该教族人种寒瓜。
对!
曲镇的二弟曲铣见他始终没有吭声,便扯了扯他的衣袖,低声道:大哥,你也表态啊!
曲镇这才道:寒瓜的事情放一放,先说族产的事情,你们先看了账簿,看完后若是依旧坚持己见,那我也无话可说。
大哥,我不识字。曲镇的三弟小声嘀咕。
曲镇一噎,只好展开账簿,细数自族田被曲清江接管后,族产的情况。等他念完,曲氏族人还有些反应不过来:今年族田收了多少租子?
上半年是七十石,下半年是七十五石
这怎么可能?!曲锦失声大叫。
以往这二十亩族田,一年收的租最多只有六十石,如今光是上半年的租子就已经超过了六十石,这、这是写错了数吧?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的时候,曲洋忽然想起来:阿娘不是说乐娘家的稻谷亩产六七石嘛,若族田种的也是乐娘家的稻谷,那二十亩田,能有一百二十,不一百三十石粮食也是有可能的。
曲氏族人懵了,他们隐约记得村里边确实有这方面的传闻,好像是从里正的佃户那儿传出来的,不过因为里正没提谷种的来历,他们也不敢去招惹里正,所以一直不清楚这件事情的真伪。
曲洋这么一提,他们才往这方面想,而想明白之后,浑身冒起了鸡皮疙瘩,一句骂曲清江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们以为曲清江牢牢把控着族田,只是想侵占族田,没想到她不仅什么坏都没使,反而还让族田增益一倍以上。
曲清江什么都没说,可他们却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像被无声地打了几巴掌。
曲锦一大家子也噤声了,心里顿时觉得不妙。
曲清江道:谷种是从我这儿买的,这笔钱也已经记在账上。
不知是谁悄声嘀咕:这点钱都得从公中出,太扣了吧?
呵,若族田是我的私产,我倒是不介意将这笔账抹去。你们还有谁有同样想法的,不妨提出来,我们今天就将族田划为我的私产。
利益面前,哪里还有人敢跟她抬杠?曲铣笑嘻嘻地道:我们怎么会有异议呢?族田在乐侄女的打理下,那只会越来越好。
众人好会儿才将这件事消化,旋即就是想到族产增加所带来的好处而兴奋起来。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事了?三叔公问曲镇。
曲镇斟酌道:也没有早多少。
三叔公气得满脸通红:你知道了为什么不早点说?让我今日这么丢人!
曲镇道:这事早说晚说也没差别。
实际上他是不想给曲氏族人有心理准备,因为在这样的关头,被曲清江这么一震慑,他们完全没有别的心思,那确定族长的事情也就不会有太多变故了。
果然,族人因为这事而兴奋激动,隐约觉得族田就这样交给曲清江打理或许很不错。不过她始终是女子,族长断然没有让女子当的道理,于是他们就把目光投向曲镇。
曲镇一直以来都是以家族的利益为重的,就拿当初大家针对曲清江这事来说,他也是从家族的利益出发,选择了少数服从多数。
而拿了族谱,成为代族长后,他也没有什么徇私枉法的地方,可以说,表现不出色,但也比曲铭当族长时搞得族里乌烟瘴气要好。
有了对比,大家心中的天平便开始倾斜。
族田在乐娘的打理下收成比往年多了一倍,这一倍对曲氏一族而言代表着什么,相信大家不会不清楚。族产继续由乐娘打理的事情,大家是否还有异议?
众人面面相觑,都没有异议,毕竟他们是真服了曲清江。
曲锦不甘心让曲清江得到族人的认可,硬着头皮扯道:她若真的一心为族里,那就该把谷种出借,哦不,卖给族人,实现共同富裕!
不得不说,他也很懂人性。族田的收成再怎么好,那也只是族里的资产,他们拿到手的并不多。若是曲清江也给他们谷种,他们自家种,得到的粮食才是真正属于他们自家的不是吗?
曲清江道:哦?二伯父的意思是,族里有的东西,小家也得有?那什么东西都紧着小家,个个都先顾着小家,那还有什么大家呢?
你别狡辩。
二伯父也先别急。谷种的事情不必问我们借,也不用问我们买,那些粮食都在屋后的仓库存着呢!需要谷种的,从这里面支取就是,毕竟这也是族产的处置方式之一。
曲清江拿出了她制定的关于族产的利用方案,一共有几大类:一是族人婚嫁丧葬,族产会予以一点补贴;二是墓园祠堂的修葺维护与管理的支出;三是接济族人读书,与每年给予族人一些补贴分红;四是提供借贷服务,族人可以低息租借族产。
曲氏族人经她这么一点拨,忽然发现以前族产的分配观念还是太狭隘了,她的分配方式才是真正地惠及族人啊!
他们为刚才被曲锦挑拨,而对她产生怨念的事情感到惭愧。
曲锦:
他觉得今日之后,曲清江掌管族田、族产的事情不会再有反对的声音,在看到了好处的族人面前,无论他怎么说都不会有任何转变的了。
他们输了!
曲清江道:至于寒瓜,这是六月栽培出来的新瓜种,它不属于曲氏的族产,我也不会厚颜无耻地掠夺她的东西,所以你们若想种寒瓜,可以自行找她。
三叔公向来瞧不起赵长夏,道:他是曲家的赘婿,他的东西就是曲家的东西。
女子出嫁有嫁妆,朝廷律令保护女子的嫁妆不为夫家所占;那么赘婿自然同样有嫁妆。还请三叔公以后不要再说这种无理取闹的话了。
我无理取闹?!你三叔公还没说完话,便被曲镇打断了话,寒瓜的事我没有异议,族产的事情相信大家也没有异议了,那不如就此定下乐娘为族长吧!
曲铣反对:不行,乐娘可以管族产,但族长必须由别人来当!
这时候自然是要大力将他大哥推上族长之位,他们家方能在族里抬起头来!
其余族人也不愿意让曲清江当族长,而所有族人里,也就曲镇跟曲清江还有点交情。曲清江也肯给他几分薄面,因此曲镇顺理成章地成为新族长。
族中的大小事还是由族长出面处理,曲清江只负责经营族田、分配族产,相当于族里的账房。
曲氏族里发生的事很快便传到了里正的耳中,他跟自家人说:从孤立无援到掐住族人的脖子,让他们乖乖听话,她只用了一年半载,真是不可小觑啊!
她那个赘婿在其中可是发挥了关键的作用。
嗯,这倒也是,我之前瞧他只顾着种田,可这种田也是大有门道的。里正想到自家丰收的事情,忍不住喜上眉梢,等他们除孝办酒席,我们给送一份大礼过去。
也不怪乎他的心情好,在外人眼里,当里正就是拥有了权势,乡里人人畏惧。而实际上,里正要承担赋税上的问题,比如催收赋税,若是收不齐那些赋税,就得从他这儿补上。
因此他原本是村里最大的富户,可轮流当了几次里正后,他连肉都不敢多吃,就怕亏空了家底,连米都没得吃。
如今他们家的收成增长了一倍,而赋税却没有变化,再怎么折腾,他也总不至于亏损了,怎能不感到高兴?
因此他也特别感谢赵长夏与曲清江。
爹,不必等那么久。听说曲娘子在准备建造房子的木材,你允许她上山采木就行了。里正的儿子说道。
她准备起房子?
是啊,她准备等她爹的妾室除孝后,在宅子旁边另起一间屋子给那妾室住,省得她跟赵六月在同一屋檐下住久了,让人嚼舌根。
里正哦了声,同意了这事。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算昨天的吧,下午尽量再加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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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喂酒
曲清江要起房子必须得提前半年准备好材料,而林木一般出自买木场,为了防止百姓过度砍伐树木,朝廷也有律令,凡是伐木,都得经过买木场的同意。
不过州府那么大,区域辽阔,总有买木场管不到的林木,比如鹄山的林木一般都牢牢地掌握在形势户,也就是里正等人的手中。
里正为了拉近跟赵长夏的关系,给曲清江伐一点木也吃不了亏。
更何况曲家本就有一块五亩大小的竹林紧挨着鹄山的林子,她在那里伐木,村民也不会知道这木头到底是曲家的,还是官家的。
新鲜砍伐下来的木头须得放进水里泡上一年半载才能起到防止变形、开裂的效果,曲清江可以去买那些已经泡好的木材,但那些木材价格昂贵,而且也不清楚买木场是否有偷工减料,所以干脆自己伐了木回来浸泡。
里正允许她去鹄山伐木,不仅替她解决了木材来源的问题,还省了不少钱。
等木材都备好了,春节也在爆竹声中悄然而至。
春节里的曲家在外人眼里依旧过得十分冷清,由于还没除孝,桃符、门神等都还是旧的,那桃符被雨水冲刷、被虫子啃咬,早已斑驳破烂,门神、剪纸等也早已失了颜色,只剩一小半还黏在门上,摇摇欲坠。
但对于曲清江、赵长夏而言,不用费心思地去买年货,不用考虑人情往来,也不必去燃烧爆竹等,又何尝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呢!
吃过了团圆饭,李氏也不想留在这儿影响小夫妻独处徒增尴尬,便先回了屋。曲清江围着炉子取暖,忽然便想喝两口江米酒。
她巴巴地看着赵长夏,全然没有冬至那日在家族大会上震慑族人的肃穆端庄,明亮的眼眸里有一丝刻意装出来的柔弱,还有那自然流露的狡黠。
赵长夏望着她,抿唇沉思了小会儿,问:娘子想做什么离经叛道的事情?
曲清江讶异:你怎么知道是离经叛道的事情?
若是不离经叛道,你也不会这副扭妮的模样。
曲清江:
她被说中了心思,但又想借此机会讨酒喝,便坦诚:我就是想喝点江米酒。
居丧期间不能喝酒,细细数来,她们已经有二十多个月没有沾过酒了。不过她们放过烟花,也进行过房事,相较之下喝酒似乎也就不算什么了。
赵长夏也没想到当初那三坛冬至特酿酒,有朝一日竟然能喝到现在!还好最后一坛子酒存在系统的仓库里,不会有过期的问题。
反正是过节,爹这么疼我,肯定不会怪我们的。曲清江神色微敛,眼底是藏不住的伤感。
嗯。赵长夏应了声,去拿酒壶的同时拿出最后一坛冬至特酿酒来。
曲清江一眼便瞥到了坛子上的羊图腾,她又悄悄地看着赵长夏,却是没有说穿这件事。
如今这个图腾在曲家已经随处可见,从杂院里的那些农具,到装水的水缸,再到她身上的抹肚,都有它的存在。
一开始她还不懂这个图腾代表着什么,直到她发觉有这个图腾的物件跟寻常物件有极大差异的时候,才知道它的神奇。比如刚从井里打上来的含有泥沙的水倒进普通的水缸,它需要静止许久,那些泥沙才会沉到缸底。
而倒进有这个羊图腾的水缸后,泥沙会迅速沉下去,让水缸里的水看起来清澈无比,哪怕在取水的过程中弄出了较大的动静,底下的泥沙也不会被搅动。
赵长夏说那缸水是饮用水,煮饭、煮水都只能从那里取,若是其余生活用水则用别的水缸里的水。
曲清江当时没问缘由,但仔细琢磨便能猜到那里的水更加干净,喝起来不会闹肚子。
这个图腾出现的概率多了,李氏自然也会注意到它,不过每当她询问曲清江时,后者都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李氏便以为这是很寻常的,是她见识少,大惊小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