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又去看他娘,一副“有我在,你放心”的模样,“娘,你放心,我现在回来了,以后看谁敢欺负你!”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还特地挑衅般地看了一眼阮父。
阮父被他气得不行。
阮母却是一脸奇怪,“你在说什么?”什么欺负不欺负的?哪个没眼见的敢欺负她?
阮庭之继续握着阮母的手,言辞切切,“我知道你和妹妹这阵子受委屈了。”想到这么久了还没瞧见阮云舒,阮庭之不由有些奇怪地朝旁边看,远处是谭柔姐弟,乍然瞧到谭柔姐弟,他还有些奇怪,出于礼貌点了点头,继续往四处看,看了半天也没看到阮云舒,“娘,妹妹呢?”
“你妹妹不就在你身后?”阮母看着他皱起眉。
什么?后面?后面不是只有霍青行和那个女人吗?他心下一个咯噔,回头看,便瞧见阮妤正面带微笑地朝他走来,她弯着眉眼,翘起唇角,看着阮庭之诧异震惊的目光,笑吟吟地喊他,“哥哥。”
这是……什么情况?
阮母也终于想起他还不知道家里这几个月发生的事,她抹了一把眼泪,开了口,“事情说来话长,我们进屋再说。”说着就拉了还处于震惊之中的阮庭之进了堂间。
阮父跟在后头。
阮妤刚要跟过去,想起什么,回头看,正好瞧见霍青行离开的身影,乌云从月亮上移开,皎洁月色下,少年的身影被拉得很长,也透出一股别样的孤寂。
想到刚才男人义无反顾挡在她身前的样子,阮妤皱了皱眉,须臾又叹了口气,可冷寂了几日的目光终于在此刻变得柔和起来。
“阿妤?”阮父走了几步没看到阮妤,回头喊她。
“来了。”阮妤应了一声便进去了。
……
“什么?”
阮庭之在听完阮母那番话之后,惊得当场就站了起来,他的目光一会看看阮母,一会又看看在一旁喝茶的阮妤,似乎还有些难以置信,平日清亮的声音也在此刻显得有些怪异,“所以云舒是那户人家的,她……才是我的亲妹妹?”
阮父没有说话,沉默着坐在一旁。
阮母眼眶还有些红,闻言才点了点头。
第一次碰到这样的事,就连他以前偷偷看的那些话本都没这么奇异的事,阮庭之一时不知道该说自己太过震惊还是难以置信,愣愣站在原地……在一旁静坐喝茶的阮妤看着他这副模样,在心底轻轻叹了口气,大概也能猜到阮庭之的想法,毕竟自己疼爱了十多年的妹妹突然换了人,搁谁也没法轻易接受。
她倒是也没有什么好吃心的。
若是阮庭之知晓这些事后什么反应都没有,这才让人觉得奇怪。
人情冷暖。
阮云舒毕竟在这个家住了十六年,岂会一点存在感都没有?她笑着放下茶盏,和阮父阮母说,“夜深了,我先回去歇息了。”
“好。”
阮父阮母点头,温声嘱咐,“你早些睡。”
阮妤又朝阮庭之点了点头,这才往外走。
外面寒风又起,明月又暗,大门已经被合上了,估计是谭柔姐弟做的,她便继续朝自己的屋子走去……哥哥回来了,那祖母她应该也从长安回到江陵府了吧?她记得上辈子,祖母知晓这事后就急急忙忙从长安回来了,不过这次看到自己这样离开阮家,也不知道祖母会怎么想,肯定是要训她了,她一向疼爱自己,估计又要觉得她受委屈了。
想到祖母,阮妤的目光又变得柔和了许多,等祖母回来后,挑个时间去看看她吧。
阮妤说回去歇息,但实则也没有立刻睡着,看了会书,想喝点水,但屋子里的水已经有些凉了,她提着水壶往外走就看到了蹲在外头的阮庭之,他还是来时那一身白衣,高高的马尾顺着垂落在肩膀上,手里拿着一根不知道从哪里折下的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听到开门声立刻回头。
手里树枝随手抛掉。
阮庭之起身看着她想说些什么,但看着阮妤那张脸又忍不住挠了挠头。
最后还是阮妤笑道:“怎么了?”
“啊,没事。”阮庭之脸有些红,眼睛也不敢跟她直视,低着头,脚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踢着地面,好一会才轻声说,“对,对不起啊,我刚刚……误会你了。”
“但你怎么不跟我解释下。”他忍不住小声嘟囔一句,“我差点以为老头子真做了对不起娘的事。”
阮妤是真没想到原来前世那个沉默寡言的男人少年时居然是这个样子,她眼中含着笑,唇角也微微翘着,语气柔和,“我那会说了,你也不会信。”
这,倒也是……
他不仅不会信,估计还会觉得这个女人是个疯女人。
阮庭之没跟阮妤相处过,这会也不知道该和她说什么,刚刚和爹娘聊完后,爹娘就回屋睡觉了,可他却静不下心,在院子里散了一圈步,看到阮妤屋子里还亮着灯,就走了过来。
他没敲门,就蹲在外头。
想着要是她出来,就和她说声抱歉,要是不出来,就明天再说。
没想到她还真出来了。
但道歉道完了,其他话倒是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了,真想跑过去问问霍哑巴,怎么跟一个没相处过的妹妹相处,不过按照霍哑巴那个性子,估计也不知道。
阮妤见他五官都快皱到一起了,索性开口问他,“这次回来,还走吗?”她上次听霍青行说他去了忠义王的军队,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阮庭之没想到她会主动询问,微微一怔后才点点头,“我这次是请了假回来的,只能待三天。”
“我进了忠义王的军队,过几天就要跟着大军去清剿北羌了!”说起这事,他面上一扫先前纠结,双目明亮,重新变得意气风发起来。
北羌吗?
阮妤想起上一世忠义王也清剿了北羌。
北羌兵力弱,忠义王又擅长领兵作战,上一世收服得十分容易,阮妤放下心,但还是叮嘱了一句,“既是作战难免有死伤,哥哥在外还是多加注意,切记不可莽撞行事。”
怕阮庭之性子过于跳脱,去了战场也不怕死得横冲直撞,便又添了一句,“哥哥要记着,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我和爹娘,若你出事,我和爹娘必定伤心不已。”
阮庭之听到这话,脸上的笑容慢慢被严肃所取代。
他郑重点头,承诺道:“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保护好自己,不会让自己出事的。”或许是因为这一番话,再面对阮妤的时候,他也没有先前的不自在了,扬着笑脸继续说,“我还要挣功勋呢!以后当大官保护妹妹!”
刚刚爹娘和他说了许多事。
他娘更是和他叮嘱,让他好好护着妹妹,说妹妹以前在那个家过得并不快乐。
听到“妹妹”两个字,阮妤眼中闪过一刹那的惊讶,但很快,她又弯着杏眼笑了起来,“好啊。”
“那妹妹,你早点睡!”阮庭之笑着和她挥手,走了几步,想到什么又回头,犹豫着问道:“妹妹,你知道云舒她是什么时候离家的吗?”
刚刚他问了爹娘,爹娘却只是沉默,不肯说。
“我回来之前,她就已经走了。”阮妤说完,见少年脸色微白,心中却并不感到抱歉。
她是无所谓阮云舒在这个家的存在感,也不介怀哥哥和爹娘依旧记着她,但该让看清的一样都不能少,她可不希望以后家里为那个小白莲闹不愉快。
更不希望那个小白莲跑到爹娘和哥哥面前假惺惺地哭。
阮庭之低着头,沉默了一会才轻声说,“……我知道了。”虽然心里难受,但他还是努力扬起笑脸,朝阮妤挥手,“妹妹快睡吧,我也回去了。”
阮妤点头目送他离开,等他走后,这才朝后厨走去。
后厨和阮庭之的屋子比邻,本来还担心因为她刚刚那番话让哥哥不高兴,哪想到从后厨出来后就听到她哥正在逗小善,自打小善来到家里后就一直住在哥哥的屋子,如今哥哥回来了,他们俩自然是要一起住了。
“小鬼,这几天就是你占我的床啊。”屋中阮庭之看着谭善明知故问。
谭善记忆中的阮庭之还处于那个每年过年看到他都要从他手里抢糖的坏大个,所以这会他抱着自己的小枕头抿着唇站在一旁,什么话都不说。
“哟,小鬼,你居然不理我?知道这是谁的屋子吗?不理我,我可不让你睡啊!”
谭善一听这话立刻掉头就走。
阮庭之一看他这样倒是急了,立刻站了起来,“你去哪啊!家里就这几个房间,你不跟我睡,难道去睡厨房啊?”
“我去找霍哥哥。”谭善头也不回。
刚要开门就被阮庭之手疾眼快按住了门。
小孩不高兴地抬起头看他。
阮庭之却依旧嬉皮笑脸,知道他力气不够走不出去,又有心情逗人了,“你喜欢霍哑巴?”
“霍哥哥才不是哑巴!”对谭善而言,能教他读书写字的霍青行比起眼前这个只会欺负他的阮庭之好太多了!
阮庭之嗤道:“啧,那个小古板有什么好的,我跟你说那个小古板就连睡觉都是一板一眼,你跑去跟他睡也可以,不过你要是睡觉打呼磨牙,或者手脚乱放,你绝对会被他说的。”
谭善一听这话,眼睛瞪得大大的,好一会才抱着小枕头小声问,“真,真的吗?”
“当然!”
阮庭之应得毫不犹豫,“我跟你说他这个人毛病可多了。”
阮妤隔着门听到这些话,好笑不已,虽然哥哥这话夸大的成分不少,不过……她想起霍青行,那个男人睡觉的确蛮一板一眼的,笑了笑,她摇摇头,听着里头又传来“想好没,跟我睡,还是跟霍哑巴睡?”
“那,那我今天就跟你睡吧。”
阮妤眼中含笑,提着水壶往自己屋子走。
第42章
阮妤第二天没去金香楼, 而是打算留在家中好好陪家人一天,好在如今金香楼已经步入正轨,后厨有屠师傅看着, 楼里有谭柔管着,她就算不去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心情放松了。
她这天睡到自然醒。
等阮妤洗漱完出去的时候,阮母刚做好早膳,还没到堂间就听到里面传来的欢声笑语,“娘的厨艺越来越好了,馋死我了!”
“这是你妹妹教的, ”阮母还在摆碗筷,一转眼的功夫就见阮庭之伸手朝那鸡蛋煎饺伸出手打算偷吃, 她二话不说直接拿起筷子狠狠打了下他的手,堂间当即就响起了阮庭之的惨叫声,“娘,你做什么!”
“你妹妹还没来,叫你偷吃!”
“我就吃一个怎么了!”阮庭之抱着被打红的手很不高兴,又看了眼铁面无私的阮母,顿时嚷道, “娘都不疼我了,以前我睡到日上三竿,你还会把早饭端到我床边,现在我吃个煎饺都要打我!”
“我就是一颗没人疼的小白菜!”
他一向是个玩闹的性子, 又生得一张好嘴, 把本来还板着脸的阮母逗得不行, 忍不住笑出声,“多大的人了还撒娇,还给你端早饭到床边, 那都是你十岁以前的事了,你倒是记得牢。”
“那我不管,反正我长到七八十岁,我也是阿娘的好儿子!”
“你啊——”阮母伸手点点他的额头,又看了眼外头,“去看看你妹妹起床没?起床了,就去喊你爹过来吃饭。”
阮庭之哎一声,刚要出去,就看到从外头走进来的秋香色身影,看到阮妤,阮庭之的脸顿时烧了起来,想到自己刚才和阿娘撒娇的模样估计都被妹妹听见了,他不禁有些犯臊,站在一旁挠了挠头,和人打招呼,“妹妹早。”
阮妤眉目含笑看着人,“哥哥早。”又去看阮母,“阿娘早。”
“早早早。”
儿女都在,阮母眉眼之间的喜色藏也藏不住,“阿妤快洗个手过来吃饭。”又招呼阮庭之,“你快去喊你爹,一天到晚就知道待书房,再不出来就别吃饭了。”
阮庭之应了好,临走前又趁着他娘没看见,抓了一只香喷喷还冒着热气的煎饺塞到嘴里,边往外头跑边含糊道:“好吃!”
“这死孩子!”阮母看得又好笑又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