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弄堂口,宋家汽车等在哪里,宋凤宁上车,对司机老王说;“去警察局。”
警察局里,罗平坐在桌后,审问面前坐着的谭君如。
谭君如面不改色,神情坦然无惧,“你们两个警察都问半天了,我说过,凶手不是我。”
罗平双眸雪亮,炯炯有神,“你毒死了杜珍妮,又指使田茂发勒死了王玉琪,田茂发暴露,你又杀死了田茂发,杀人灭口,我说得对不对?”
“我为什么要毒死杜珍妮,我跟杜珍妮一个宿舍,无冤无仇,我为何下此毒手。”
“因为你的亲妹妹。”
宋凤宁走了进来,手里举起一张照片。
说;“这张照片上的人是你吧?这是你的亲妹妹。”
谭君如的脸微微变色。
罗平把一袋卷宗扔在桌上,“我们到你家乡调了你的档案,你家境困难,你和你妹妹分别送人,从小分开了,长大后你找到你的妹妹,你妹妹在申城县立第二小学读书,正是跟杜珍妮一个班,我们已经调查过了,学校有你妹妹的档案,照片,你找到你妹妹后不久,你妹妹在学校被杜珍妮等人欺负,精神受了刺激,被汽车撞死了。”
罗平盯着她的脸,这个姑娘一向平静的脸变得煞白,继续说;“你得知你妹妹死后,了解事情真相,便计划报仇,因为你们从小分开,所以几乎没有人知道你们的关系,你来到申城,进了慧文中学,跟杜珍妮在一个班,你一直在寻找机会,可巧杜珍妮跟孙敏芝有矛盾,你抓住时机对杜珍妮下手了。”
谭君如的面色发白,却已恢复镇静,“事发当晚,我在演戏,总不能分身吧?”
罗平静静地注视着她,“我们调查过了,你当晚演出的剧目有一段女主角是蒙面的,出场的不是你,而是b角,这个我们找演出b角的学生确定过了,你就是利用这个时间溜回宿舍,我们最初查案时,我有点疑惑,孙敏芝同乡和学校宿舍的女佣说看见孙敏芝回宿舍的时间有出入,其实,女佣看见的不是孙敏芝而是你。”
“我跟孙敏芝长的一点都不像,女佣认识所有女宿舍的女生,怎么会认错人?而且我们俩头发不一样。”
谭君如思路敏捷,抓住漏洞反击。
罗平身体朝后靠去,放松的坐姿,说:“女佣低头洗衣裳,看见一个身影,没看清脸,你戴了假发,女佣便错认你是孙敏芝,至于水杯盖上的指纹。”
罗平看着宋凤宁,“还是由宋小姐来说。”
宋凤宁冷冷地看着她,“孙敏芝有强迫症,你下毒时可能出于紧张水杯盖子没有盖好,孙敏芝当天值日,收拾桌子时,便顺手把杜珍妮的水杯盖子盖上了,你下毒后清理了指纹,水杯上就只留下孙敏芝的指纹。”
“宋凤宁,你分析得真好,我问你,孙敏芝当天跟杜珍妮刚刚吵过架,孙敏芝会好心地帮杜珍妮盖上水杯盖吗?”
谭君如有些嘲讽地说。
宋凤宁忍不住心底的厌恶,“当时我也想不通,后来我发现一个问题,就是冯莎莎的水杯和杜珍妮的水杯外观很像,不小心就能拿错了,说明下毒之人对宿舍里水杯关注,如果是外来人下毒可能弄混了,当晚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孙敏芝误以为那是冯莎莎的水杯,帮她盖上了,这样水杯上就留下孙敏芝的指纹,这真是很凑巧,孙敏芝为你顶了罪。”
罗平接着宋凤宁的话继续说;“同宿舍的女生王玉琪发现你的破绽,很可能是看见你戴过的假发,敲诈勒索你,你假装答应给她钱,指使田茂发杀了王玉琪,我们了解到你跟田茂发私下里有来往,田茂发甘愿为你驱使,杀人灭口。”
谭君如脸色渐渐变得灰白,狡辩说;“田茂发死时我在学校小礼堂排练,有很多人能够证明。”
罗平微笑,“我第一次勘察现场没发现什么,我心里疑惑,第二次又去勘察现场,发现小礼堂外的地上有擦痕,我看了一下高度,小礼堂二楼跳到地面一般人做不到,可是你能做到,你的养父曾是镖局的镖师,你有一定的功夫,所以从二楼跳下对你来说不是难事,你把田茂发诱骗到无人的库房,乘其不备用氰化物给他注射,他背对箱子,药物瞬间发生作用,你就势把他推入箱子里,我们警察一直没有查到你购买氰化物的药店的记录,是你早计划准备好了的一场谋杀。”
谭君如已经面如死灰,眼睛里显出慌乱,强撑着,“这些都是你们的猜测,不能作为杀人证据。”
宋凤宁鄙视地望着她,举起手里的照片,“你妹妹戴的发卡,就是证据。”
罗平从档案袋里取出红赛璐璐发卡,“就是这支发卡,田茂发从你哪里得到,戴在了死者王玉琪的头上。”
今日罗平和宋凤宁设计好,罗平把谭君如调到警察局,由宋凤宁对她的住处进行搜查。
终于找到了,案件最关键的一个证据。
第53章 顾先生消失了
探长室里短暂的肃静, 罗平和宋凤宁都看着谭君如,谭君如面色惨白,嘴角慢慢溢出一丝笑, 看上去有些瘆人,“是我,这一切都是我布的局。”
她面容苍白平静,“我和我妹妹从小分开,我费尽千辛万苦找到她不久, 她便死了。”
眼睛里透出恨意, “我妹妹小时候被养父母收养, 性格内向,上小学后, 杜珍妮带着一伙人在学校里经常欺负我妹妹,威胁我妹妹不能告诉老师,我妹妹胆小害怕, 心灵受到伤害, 后来学校老师反映我妹妹行为不太正常, 她的养父母给她退了学, 退学后, 我妹妹变得越来越不正常,不敢见人,不敢同人说话, 整天
一个人躲在角落里,有一天, 她的养父母养父母出去了,我妹妹一个人跑到街上,被一辆汽车撞倒, 送到医院已经……..”
谭君如一直都是乐观阳光,积极向上的,此刻眼睛里流露出哀伤,宋凤宁别过头去。
“我妹妹死后,我了解我妹妹的死因,决定为我妹妹报仇,两年后,杜珍妮已经读中学,我打听到她在慧文中学,我离开家乡,来慧文中学读书,我参加小剧社,就是为给自己以后的行动做掩护,我耐心等待,等到孙敏芝和杜珍妮发生矛盾,我决定利用这个机会下手,嫁祸孙敏芝,就像你们猜测的,杜珍妮死的那晚,我戴假发扮作孙敏芝,之后警察抓了孙敏芝,我以为大功告成,安全了,可是人算不如天算…….”
谭君如苦笑了下,语气平静无波,“我的假发还没来得及处理时,被王玉琪发现了,王玉琪看到那个假发,跟孙敏芝的头型是一样了,一下便猜到了,其实也不难猜,宋凤宁的嫌疑不大,只有我和冯莎莎两个人嫌疑最大,王玉琪发现这个秘密后,拿这件事威胁我,这学期王玉琪家里不负担她的学费,她面临退学,我答应给她一笔钱,她可以继续读书,为了稳住她,我假装答应了,田茂发追求我,我利用田茂发将她杀害,后来你们要查到田茂发头上,很快田茂发便要暴露了,剧社在小礼堂排练,我一个人单独在二楼的房间里,我跟养父习武,从二楼的窗户跳下去很容易,我把他约出来,诱到库房里,空箱子边,早已准备好的氰化物,趁他不备,给他注射,我给他注射的氰化物浓度极高,几秒内心脏停跳,没想到你们很快发现他的尸首。”
谭君如说完,把脸转向宋凤宁,“你是怎么怀疑到我的,冯莎莎和杜珍妮是情敌,她有毒死杜珍妮的理由。”
宋凤宁冷眼看着她,“因为你太无懈可击了,一个多次作案的凶手,有周密的计划,必定是冷静,找不出破绽,冯莎莎的未婚夫背叛了她,这个很容易查到,而且平常冯莎莎表现出很讨厌杜珍妮,如果冯莎莎想杀杜珍妮,她不应该平常跟杜珍妮对立,事发后让人怀疑上她,其实王玉琪也有作案可能,王玉琪的性格胆小怕事,常被杜珍妮欺负,不敢反抗,物极必反,可是王玉琪死了,这对你很不利,我从来没怀疑过孙敏芝杀人,孙敏芝同杜珍妮矛盾是住同宿舍以后发生的摩擦,而凶手早有预谋的,罗探长调查你的档案,才把警察的怀疑完全引向你身上。”
宋凤宁鄙夷地看着她,谭君如的遭遇本来值得同情,可她残忍的手段杀了无辜的人,“我想知道,你做梦可梦到孙敏芝、王玉琪、田茂发来找你索命,你为了报仇,不该杀无辜的人,孙敏芝精神出了问题,出狱后一辈子可能毁了。”
“我每天晚上都做梦,恐惧害怕,知道早晚有一天我的罪行被揭穿,我一直等待这一天,我时时刻刻受到良心的折磨,还要伪装自己,可我不后悔。”
谭君如凄凉地笑了,恳求地看着罗平,“罗探长,可以把我妹妹的发卡还给我吗?丢失这支发卡后,我就知道我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罗平拿起桌上的那支红色的发卡,鲜红刺眼,这支发卡沾了两个人的血,扔了过去。
谭君如伸手接住,爱惜地用手指擦了擦,小心地收起来,这回她再也不遗落了,她们姐妹很快就团聚了,在这个世上,她要做的事情做完了。
罗平摆摆手,两个警察上前,给谭君如戴上手铐,谭君如的神情好像如释重负,被警察带下去了。
一个正直青春的姑娘,就要结束美好的生命,罗平说;“可惜,如果她没有这段经历,她可能成为一名优秀的女性。”
两人沉默片刻,宋凤宁说:“案子结了,我回家了。”
“我送你。”
罗平拿起车钥匙。
两人走出警察局,外面下起了雨,罗平说:“你等一下,我去开车。”
宋凤宁站在警察局门口等,罗平把汽车开过来,从车上拿了一把雨伞下来,撑开来到宋凤宁跟前,遮在她的头顶。
两人打一把伞,距离很近,衣服擦到对方,罗平的余光看着她,下雨天有点凉,他心里暖暖的。
雨伞朝宋凤宁一遍倾斜,雨大,走了几步路,罗平穿着警服一侧肩头淋湿了,来到汽车跟前,罗平打开车门,宋凤宁先上车,他绕到驾驶一侧,收伞上了车。
宋凤宁坐在车里,看见他一侧肩头警服上的水珠,拿出一方手帕,交给他,“擦一擦衣服。”
“这点雨算什么。”罗平接过手帕,擦去警服水珠,顺手把手帕收入汽车储物盒里。
发动汽车,雨大可见度低,汽车开得不快。
罗平望着前方雨雾,说:“你两次帮我的忙,上次杭州的事我还没谢谢你和顾先生,明晚我请你和顾先生吃饭怎么样?”
宋凤宁想起顾聿清很久没联系自己,也没有让自己去收拾屋子,说:“顾先生可能有事忙,我最近没看见顾先生,我问问看,他有没有时间。”
汽车开了十几分钟,宋凤宁透过车窗,看见灰墙的公寓楼,雨中有一种凝重感。
喊:“停!”
“我在这里下车。”
罗平偏头看看,“顾先生不住酒店,住公寓。”
“也许顾先生喜欢清静。”
这座公寓四周幽静。
罗平把汽车靠边停下,雨已经小了,罗平拿过雨伞给她。
坐在车里看着宋凤宁打着雨伞朝公寓走,进了公寓,他才开车离开,汽车开出一段路,他取出储物盒里的手绢,一股淡淡的花香。
公寓门房认出宋凤宁,熟络地搭话,“小姐,你来找顾先生吧?”
“顾先生没出去吧?”
宋凤宁收了伞。
“顾先生已经搬走了。”
宋凤宁以为自己没听清楚,重复一句,“顾先生搬走了?”
门房说:“顾先生搬走半个月了,顾先生住的房屋已经搬来新租户。”
宋凤宁茫然,问:“顾先生搬到哪里去了?”
“不知道。”门房摇头说。
宋凤宁离开公寓,叫了一辆黄包车回家,坐在车上,心里有些沮丧,顾先生没有告诉自己一声就搬走了,自己联系不上他,她集资买的股票还在顾聿清名下,如果在股票大跌之前找不到顾先生,就全砸在手里了。
想到这,宋凤宁欲哭无泪,顾先生没把自己这点钱当回事,可这笔钱对她来说是一笔巨款,如果赔了,她真要把自己卖掉还账了。
去哪里找顾先生,她没有一点头绪,她不知道顾先生的朋友,亲人,只知道顾聿清未来是叱咤风云的人物,可现在顾聿清的一切她一无所知。
宋凤宁垂头丧气地回家,雨停了。
看见小娥在廊下煎药,小娥蹲在地上拿着蒲扇扇铜炉里的火。
宋凤宁问:“家里谁病了?”
小娥说;“三太太的安胎药。”
宋凤宁无心过问迟雪兰的事,走进客厅,客厅里没人,宋凤宁喊;“张嫂!”
张嫂跑出来,“三小姐怎么回来了?”
“我上午有事,学校请假了,有吃的吗?”
“有,饭菜还没凉。”
“给我端房间里吃。”
“好,三小姐,我这就给你端饭。”
张嫂端着饭菜送到宋凤宁房间里,宋凤宁问;“家里没人?”
张嫂把饭菜放在桌上,说:“大太太出门了,二太太去打牌,家里只有三太太在家。”
吃完饭,宋凤宁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她以为同顾聿清已经很熟悉,现在顾聿清突然从她的生活里消失了,她才发现,其实她一点不了解顾聿清,顾聿清对她来说就是个陌生人,顾聿清教了她这么久,没有透漏过一点自己的事情。
她凭什么笃定顾先生可以依靠,顾聿清是做大事的人,对他来说自己不值一提,充其量是他曾教过的一个女学生。
她对顾先生一无所知,除了顾聿清这个名字,一片空白。
罗探长要请顾先生和自己吃饭,现在人都消失了,还吃什么饭。
她忽地坐起来,罗平是警察局的探长,找人的话,求罗平。
她下楼打电话,罗平在警察局,听到她说的情况,说;“我同你说过,这位顾先生不简单,我查过他,他的背景根本查不到,要找人,我恐怕大海捞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