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我不敢看你的眼睛了?”楚誉静了静心神,微微抬起头来,望向郁娇,温柔笑道,“看,我这不是看你了吗?”
他的指腹,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地抚着郁娇的脸颊。
郁娇,“……”
楚郁的唇角微微扬起,望进郁娇的眼睛里,眼神说不尽的温柔。
这双眼里,只有他,真好。
郁娇眯着眼,总觉得此时的楚誉有什么地方不大对劲,她伸手抓着楚誉的衣襟,将他拉到自己的面前,冷冷说道,“楚誉,你敢瞒着我什么事,我可不饶你。”
“没有。”楚誉认真点头,“我哪敢瞒着你事情?我只是……忽然想你了,所以来看看你。”
他说话时,尽量将语气说得很平静。
“想我?”郁娇狐疑地打量着他,楚誉昨晚上还跟她挤一床睡了一晚,才分开两个时辰,就……想她了?
想得心神不宁忽然跑来看她?
郁娇心中不相信。
可不相信,又问不出什么来,郁娇心中患得患失。
“对,想你了。”他低下头,忽然吻着她。
郁娇:“……”
“嗯,看完了,我得离开了。”楚誉直起身,不容郁娇问他,身影一晃,从窗子口离开了。
郁娇抬手抚着唇,望着窗子口,挑眉嘟囔了一句,“莫名其妙。”
楚誉站在郁娇园中的花园一角,看向她的卧房方向,凝眸沉思。
今天距离林伯勇的“逝世日”,已经过去两个多月了。
当初,悲痛得如同抽了魂儿的郁娇,已经适应了林伯勇的离世。
她已经过上了平静的生活。
如果他能将林伯勇安全救出,当然是皆大欢喜。
可他担心,昭阳忽然下了死手,林伯勇真正遇害的话,让郁娇知道了,无疑是更严重的一次打击。
与其遭受双重打击,还不如,一直让她不知道好了。
所以,他决定瞒着郁娇,不将林伯勇的事情告诉给她。
楚誉在花园中站了片刻,才匆匆离去。
霜月看到楚誉离开,这才敢走进郁娇的卧房。
郁娇正坐在桌边喝茶,看了眼霜月,郁娇没好气的问道,“你主子怎么回事?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霜月眨了眨眼,“小姐,他跟你在一起的时间最长啊,小姐都不知道,奴婢怎么会知道?”顿了顿,又说,“奴婢只是随从,他可是主子,怎么可能什么事情都跟奴婢说?”
郁娇眯着眼,望着霜月,“你真的不知道?”
霜月死劲地摇头,“奴婢真的不知道。”
郁娇蹙眉,“算了,你不知道就算了。”
就算楚誉不说,霜月装糊涂,她也猜得到。
一定是生了什么事情,而且,这件事情和她有关。
……
楚誉又回到了景府附近的小树林,芦生已经等的不耐烦了。
“师兄,你太墨迹了。”
楚誉头一回,没有理会他的牢骚,说道,“走,跟我去昭阳的公主府。”
芦生看了下天,说道,“师兄,现在是白天。”
楚誉冷冷看他一眼,“怎么,不敢去了?那里的机关暗器,吓着你了?”
芦生冷嗤一声,“笑话,本小爷是机关高手,既然能从那里自由出来,自然是不怕的,我说白天不去,是有原因的。”
楚誉淡淡说道,“那就快说,被关的林将军,是我的一个重要人物,是我的恩人。我必须马上救他出来,一刻时间也不能耽误。”
芦生扬了扬眉,“我当然看出来了,那人是你的一个生要人物,否则,你也不会激动成那个样子。”
“……”
“我说白天不能去,是因为,白天看不清公主府里暗藏的机关,晚上去的话,我的花花可以带路,不会中了机关而迷路,再说了,晚上方便行事,大白天的容易引人注意。”
楚誉说道,“她府里的机关,我也见过,没有你说的那么严重。芦生,你这般推脱,理由一大堆,是不敢去?”
芦生被人小瞧了,下巴一抬,不服气地说道,“才不是,我什么时候胆小过了?我要是真胆小,我刚才就不会进去看稀奇了。”
“……”
“我是说,她府里的机关,并不是普通的机关,而是咒术!白天根本看不到,到了晚上,借着月色,才看得清哪里是凶,哪里是吉。”
“……”
“我有法子来去自如,你要是误闯了,进得去,出不来。再说了,你要是被抓了,我们这些人怎么办?不得全饿死?打草惊蛇,得不偿失。”
芦生天生一双异眼,能看得到普通人看不到的异样之物。
比如,来自长白山一支古老民族,布下的咒术阵。
昭阳的身边,有个异人,善于咒术。
楚誉一直在暗查那个异人,但没找到。
他也早就得知,昭阳的府里布着机关,没万万想到,昭阳布的不是普通的机关,而是咒术。
应付咒术,他的确比不了芦生。
师傅姬忘尘,收了四个徒弟,左青玄,他,西门鑫,和小师弟芦生。
四个人所学的知识,各不相同。
左青玄性情冷默,姬忘尘希望他博爱,心存善心,便教他学医行善。
而他自己,志向本是学习姬忘尘的音律,以便合上林婉音的琴音,和简单的强身的武功,但被姬忘尘强行灌输了帝王权衡术。
西门鑫最怕他老爹拿刀追杀他,要他回去经营铺子,为了逃跑方便,学的是姬忘尘的绝世轻功。
小师弟芦生,天生性情懒惰,怕吃苦,刀架到脖子也不愿练武。姬忘尘拿他无可奈何,只好教他一些,逃生的好坑蒙拐骗赚银子的本事,比如卜算,机关术,轻功,还有施毒术。
至于小师弟的异眼,则是天生的。
四个人的本事,各有所长。
所以,有着异眼,而且懂机关芦生,将昭阳府中的咒术阵,说得如此的慎重,楚誉不敢大意,便说道,“那就依你说的办,我们天黑再去。”
“好,我先喂饱花花。进昭阳府里,还需它引路。”芦生笑嘻嘻地打开小竹笼,将那条蜡烛粗的白花花的蛇,放了出来。
这条蛇,跟芦生一样,漂亮,骄傲。
游到楚誉的脚边,肆意的吐着信子,不走了。
楚誉:“……”他可不可以,一脚踩死?
……
等天黑的时间,楚誉并没有回景府,而是叫出了誉亲王府里的另一个暗卫,赤焰。
铁城和白尘往崇州去了。
黑水在丰台县。
他只好喊出极少露面的影子人,赤焰。
赤焰隐在暗处,并不现身,旁人只看得到一团青灰色的影子,飘在近前。
“主子。”一声极弱的声音,说道。
“昭阳那里,有什么动静?”楚誉问道。
安王,裴元志派人监视他。他也会派人监视那些人。
芦生是误闯进昭阳府,现了新情况的,当然,主要是芦生的蛇现的,要不是芦生寻蛇,谁也想不到,昭阳的府里,关着林伯勇。
但昭阳的大动作,还是得靠誉亲王府的暗卫们监视着,光靠小机灵的芦生,根本办不了什么事情。
比如昭阳最近去了哪里,和谁来往最频繁。
他必须了如指掌。
赤焰说道,“一切还是老样子,昭阳今天一早见了林世安。林世安从昭阳的手里,又拿走了一千两银子。林世安走后,昭阳十分的生气,砸碎了一只茶杯。”
楚誉冷笑,“林世安,迟早有一天,会因自己的愚蠢而死,他的胆子不小,敢敲昭阳的竹杠。”
“另外,还有一个人的行为,十分的古怪。”赤焰说道。
楚誉眸光微闪,“讲。”
“昭阳公主的车夫,最近频频请假外出,去看自己的妹子,他的妹子,是郁四小姐身边的一个侍女。”
楚誉的眸光,旋即一沉,脸色也跟着变了,“你说什么?几时的事情?车夫跟他妹子的事,生多长时间了?”
赤焰回道,“车夫和他妹子之间的来往,以前也是有的,一个月有一二次的样子。”
“……”
“他妹子去公主府看他一次,或是他到丞相府看他妹子一次。可是,最近的十天,两人却来往了四次。”
“……”
“而且,今天一早,属下听到车夫跟他妹子说话时,两人提过了郁四小姐的名字,所以,属下才留意起了那车夫。”
楚誉的脸上,渐渐地浮起了危险的神色,“那个车夫,在打听郁四小姐?”
赤焰说道,“按属下观察的情况来看,不像,他没有打听郁四小姐的事情。倒像是,车夫喜欢将公主府的事情,说给他的妹妹听。”
楚誉凝眸沉思了片刻,说道,“本王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你去警告一下那个车夫,如果他再敢频繁去郁府的话,你给本王打断他的腿!”
赤焰问道,“主子,是不是那个车夫,给郁四小姐惹麻烦了?”
楚誉摇摇头,“不是他,可能是郁四小姐,在打听昭阳的事情,让那兄妹二人做眼线。这件事情要是让昭阳得知,郁四小姐会有麻烦,所以你必须去警告一下那个车夫。”
隐在暗处的赤焰,嘴角抽了抽,明明是郁四小姐不对,楚誉不敢说郁娇,却叫他去警告车夫。
“是。”赤焰应了一声,身影立刻消失不见。
楚誉并没有离开,而是站在原地沉思。
郁娇,一直在打听昭阳的事情?
他的眉尖渐渐地蹙起来,心中开始担忧。郁娇根本不是昭阳的对手,她派人监视昭阳,若是被现,昭阳顺藤摸瓜的话,郁娇就有危险了。
……
时间很快就到了晚上。
楚誉和芦生,骑马到了昭阳公主府附近。
离着公主府还有一里多的路时,两人弃了马,徒步往昭阳的府邸悄悄而来。
昭阳跋扈,府邸前方圆半里内,不得停有闲杂人等的车马。
另外呢,两人也不想惊动府中的护卫。
楚誉带着芦生,来到昭阳府邸后门处的院墙边。
芦生打开小竹笼,将小白蛇放了出来。
他的口中出一阵奇怪的声音,只见那条小白蛇,直着身子,看着芦生。
芦生口中的声音停下后,那蛇儿这才转过身去,赤溜溜爬上了院墙,爬进了昭阳的府里。
月色淡淡,夜色沉沉,没人注意这里,有二人一蛇,要潜进京城第一公主的府里。
站在院墙下,如果屏息去听,可以听到蛇儿吐信子的声音。
当然,普通人听不懂是什么意思,芦生听得懂。
过了一会儿,芦生朝楚誉点了点头,“师兄,可以进去了,墙后面,是安全的。”
芦生说的安全,并不仅仅是说,院墙后面没有护卫在把守,而是说,没有设机关。
楚誉点了点头,伸手一拽芦生的胳膊,脚尖点地,带着芦生跳进了院墙里。
两人的轻功,都属于顶级的高,落地无声。
昭阳府里的院墙下,沿伸开去,种着不少茶树,蓊蓊郁郁的茶树间,并没有一个人把守。
不是昭阳大胆放心,也不是粗心大意,而是,里头设着机关。
芦生的宝贝蛇儿,正盘旋在一株茶树上,张着嘴,吐着信子,着低低的嘶鸣声。
芦生的口里,也跟着出低低的丝丝声,那蛇儿得到指令,便从茶树上爬下来,往前方赤溜溜飞快地爬去。
“师兄,我们跟着蛇儿走。它知道哪里是安全的。”芦生小声说道。
蛇儿游走的速度很快。
两人不得不跟着快。
昭阳的府里,除了施了咒术的机关以外,更有设得明显的机关,她府中的花木,是按着五行八卦设计的,不懂图,根本饶不出去,何况,是在这天色昏暗的晚上。
外行人不懂,楚誉和芦生,自小就跟着鬼才姬忘尘学习过布阵图,走阵图,根本不在话下,他们防的是,以免闯进了咒术阵里。
就这样,二人一蛇,避开着府里巡夜的仆人和护卫,找到了那处塔楼。
芦生指着塔楼,小声说道,“师兄,看,就在前方的楼里。单单看外面,这楼只是一座普通的小木楼,实院上,里头全是石头砌的。”
“……”
“外面的那一层木头,只是作装饰用,只是掩人耳目而已,里头是三层楼,每一层的楼道口,都设有机关。”
“……”
“我的蛇儿是从三楼那间小窗户游进去的,那处屋子里,有大量的干花,引得花花进了石屋。”
楚誉了解芦生蛇儿的习性。
芦生的小白蛇花花,是吃花儿和各种稀有药材长大的,年纪只有两岁,只是条幼蛇,正是调皮的阶段。
花花每回闻到甜味的花香,就不听芦生的指挥了,调皮着跑开去啃咬。
芦生抱怨说道,“师兄,这楼的里外层,都设有机关。门是石门,不懂开启,根本进不去。如果攀爬到三楼,从窗户口进入,就会触碰到外面的机关。”
“……”
“直接以轻功跃到窗口,只能看看而已,根本没有落脚点,我来查看的时候,就是这么干的,跃到窗子口,往里看了一眼,就落回地面,放弃了。”
楚誉心中冷笑,昭昭心思缜密,她关一个重要的人物,当然是不会给人救走的机会了。
一定会是里里外外都设有机关。
“不是还有花花吗?”楚誉轻笑,他从腰间荷包里,取出一块帕子,然后,撕了一角,递给芦生,“让花花送进去。”
芦生看他一眼,接在手里。
月色下,芦生看到那帕子角上,绣着一个“娇”字,并两朵桃花,“这是什么意思?”
楚誉敛了神色,望着三楼的窗子口,“他会明白的,你马上送进去。”
芦生没再说什么,唤回小白蛇,将那一小块布,塞进了小白蛇的嘴里,然后,他了一声指令。
小白蛇转身就游走了,赤溜溜,飞快地朝塔楼三楼的窗子口游去。
石室里,烛火通明。
林伯勇正站在窗子边,望着前方桃花湖方向出神。
他的妻子,女儿,都死在那里。
心中正惆怅时,早上溜进石室里来的小白花蛇,又来了。
不过呢,嘴里多了一样东西。
林伯勇看到那片布角,身子马上僵住了。
那是一块杏色的帕子角,上面绣着一个小巧的篆体字,“娇”。娇字的一旁,是并开的两朵娇俏的桃花。
那字体和花型,他看了很多年,再熟悉不过了。
那是……
女儿婉音的帕子的一角。
帕子上的桃花,绣得栩栩如生,是少见的双面绣,他的妻子和女儿,都擅长这种绣法,她们的绣活,是来自景老夫人的真传。
景老夫人是京城中,极为有名的贤惠夫人。
因为他和景纤云只有一个女儿,生得又晚,景纤云便给女儿取了闺名,娇。
女儿小的时候,喜欢各种颜色斑斓的花儿,喜欢各色各样的裙子,可自从认识了裴元志之后,忽然改变了喜好,她只单单喜欢粉色的桃花,只喜欢粉色的衣衫。
林伯勇一瞬不瞬地,盯着那片帕子角,渐渐地,眼眶湿润了。
如今,只看到物,看不到人了。
都是他的错,如果他阻止了女儿去喜欢裴元志,女儿就不会被裴家害死。
林伯勇十分自责,内疚地闭起了双眼。
小花蛇咬着那块布角,直着脖子等着林伯勇取下来。
但是呢,林伯勇只管悲伤去了,没有取下来。
小花蛇得不到指令,不敢走,仍是固执的咬着布块,静候林伯勇取走。
林伯勇伤心了一会儿,才缓缓地睁开了双眼,现,那条小花蛇,依旧咬着布块停在他的面前,而且,两眼看着他,一副十分期待地样子。
林伯勇好奇,蹲下身来,“给我的?”
蛇儿不动,看着他。
林伯勇心中更是好奇了,这条蛇,有灵性?
他朝蛇儿点了点头,“你走近些,我够不着你。”
蛇儿看了他一会儿,向他游近了几步,这模样儿,像是听懂了他的话。
林伯勇伸长胳膊,将蛇儿嘴里咬着的布块,取了下来。
他将布块紧紧地抓在手里,过了一会儿,又摊开手来,去细细看那布块。
这时,他现了异样。
布块的撕痕很新鲜,是不久前刚刚撕碎的。
林伯勇心中激动起来。
这是有人在同他联络。
那个人的手里,有女儿婉音的帕子,也知道他在这里关着,只是苦于进不了这密室,才拿帕子一角来试探他,是不是活着。
只是……
那个人,是敌是友呢?
婉音已死,她的随身物品,一定是遗落各种,谁想拿,就去拿。
倘若是个友人,还罢了,可以想着法子救他。
倘若是昭阳在故意试探他呢?
林伯勇将帕子一角,塞进怀里的衣衫里去了。
他略一思量,从地上捡了朵干花,扔到蛇儿的面前,“我没有还礼的,若你听得懂,咬着花儿去还礼。”
蛇儿望了他一会儿,果真咬着花儿,从窗子的缝隙处,溜下去了。
林伯勇尽量将身子往窗户边挪去,以便看看,是谁在御蛇,送块布片给他。
只是,锁着他的铁链太短,他根本靠近不了窗子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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