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程炀这么一提醒,我脑中突然不自觉的开始回忆起和阳阳小时候的事情,大概在他三四岁的时候,有一次跟他玩躲猫猫,我躲在了一辆车的下面,他找来找去都找不到,哇哇大哭的喊姐姐,以为我不见了,我躲在车下面偷偷看着他,然后就看到他抹着眼泪小小的身子在经过垃圾桶旁边的时候还踮起脚朝着里面不放心的看了一眼,当时那个画面在我记忆的长河中不经意的定格静止,像是一张泛黄的老照片一样,每每想起都觉得十分的清晰。
话说完,程炀的脸色闪了闪,像是呓语一般开口:“我也有个弟弟。”
转头看向她,程炀神色恍惚似乎思绪飞远:“很乖,很听话,被行尸围在车里,他那么小都能忍着不哭,后来孙思邈跟许多他们出现,救下了我们俩…”说到这里的时候,她猛然回过神看向我勉强笑了笑:“好了,不说这个,咱们不是聊你老公呢么,怎么被我抢了话头。”
看了她一眼,之前那两个孩子,男孩被毒蛇咬了之后,看她的反应不像是和她弟弟,另一个是女孩,没错的话…她弟弟应该已经不在了。
微微的吐了口气,难怪会是现在这样的神态。
有一搭没一搭的跟程炀聊着天,不知不觉得天总算是亮了,雨也终于停了下来,只不过瞧着云彩的低压程度,想也知道后面肯定还有更大的一阵雨。
我们俩不再聊天全都全神贯注的注意着江面,如果孙思邈他们没能找到来其他的人,那么就算现在他们原班人马又杀回来,那底下这一两百号的行尸也完全够我们喝一壶的。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很快就到了中午,我跟程炀已经很久都没移动一下身子,眼睛久久的盯着江面眼睛几乎都要花了,看的久了,甚至看着那湍急的江面都能出现想象性的幻觉。
中午也很快过去,憋了一个上午的雨终于开始侵泄而下,和昨晚的大雨比起来有过之而无不及,而江面至始至终都没出现过一个人影。
或许是什么事情耽搁了,或许再等两分钟,或许再等十分钟,或许再等半个小时……
在这样的自我劝说和安慰下,天又再次灰暗了下来。
日升日落,斗转星移,就好像我们此刻无力自己的命运一样,我们阻止不了一切事情的发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发生,并且接受。
在天彻底黑下来之后,我十分的泄气,脑中不停的胡思乱想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根本就不受控制。
程炀没有多说话,只是在天黑下来之后,又坐回到了地上趴在膝盖上似乎开始休息。
我们已经一天一夜没有睡觉,揉了揉发胀的脑袋,把雨衣拉扯好之后跟着坐回到了地上,学着她的样子取其膝盖趴了上去。
听着雨滴砸在雨衣上的声音,和周围黑暗中不停回荡的雨声,绝望感猝不及防的涌了上来。
浑身上下透着一种说不出的疲累,对付行尸,对付末日,对付自然,对付世界,还要对付身旁那些隐藏在慈善笑容后的人。
大概是太累了,这么胡思乱想了一通之后,竟然沉沉的睡了过去,保持着这种姿势竟然也一觉睡到了天明,程炀叫醒我的时候,腿和胳膊都已经全麻了,坐在原地缓了好一会才算是微微能动。
看着远处的江面,今天又要开始等待了。
我想到了荒诞派的一出话剧,等待戈多。
虽然我和程炀现在的状态和等待戈多的主题不那么完全相符,可是等待的那种心思是完全相通的,只是没人会在天黑下来的时候通知我们俩,‘戈多’今天不会来了。
就这么静静的看着江面,雨又一次停了下来,相比较昨天的低压天气来说,今天要好很多,到了中午的时候,甚至还有些太阳光穿透云层撒了下来。
中午过去了,就连程炀的脸色也出现了疑惑和焦躁的神色。
在又一次黄昏的时候,我们俩已经完全不抱希望,坐在顶楼上,楼下的行尸仍旧没日没夜的喊叫,这么跟他们一高一矮的近距离接触了两天,总算是切身领教了他们不知疲惫的真实状态。
就在我们俩已经整日没有说话,几乎万念俱灰的时候,突然从远处江面上隐约传来了发动机引擎声响。
不敢相信的猛地抬起头,视线的阻挡下,我看不到那个方向是否真的有船只在朝着我们靠近,生怕是自己的幻觉,我忙又压制下瞬间激动起来的内心,仔细的听了会,没错!引擎声还在!
真的是有船只朝着我们这边靠近!
程炀也明显已经听到了,我们俩相互对视了一眼,纷纷从地上站起了身子,惊喜的看着江面。
就这样,在我们俩近乎灼热的目光中,那艘眼熟的不能再眼熟的船缓缓的出现在了我们的眼前,天还没黑下来,船上的灯就已经亮了。
纵然隔着这么远的距离,我仍旧一眼就看到了站在甲板上的锁天。
在看到他的瞬间,我的鼻子瞬间就酸了,挥动着手臂对着他大喊:“喂!我们在这里!我们在这里!”
程炀也开始大喊:“这里有人!这里有人!!”
甲板上站了很多的人,我们喊话之后,船上就开始有人不停的挥手回应我们俩。
孙思邈他们也在船上!还有阳阳,沈风,韩雪…
看到那些熟悉的人时,我无措了两天的心总算是安定了下来。
船只的动静吸引了行尸的注意力,有一部分行尸下意识的追随着声音朝着他们靠近了过去。
他们很快在靠近岸边的地方停了下来,这里不是正经码头,所以他们先是进到水里,然后才能上岸,锁天带着一众持枪的黑衣人率先从船上绳降下来。
他们速度很快,再次展示了平日里的训练有素,下到水里稳住身形之后,锁天打出一套手势,黑衣人就开始各自有规律的散开,这是他们比较常见的作战队形。
岸上那几只过去的行尸很快的就被收拾妥当,黑衣人快速的上岸,朝着我们身处的方向靠近了过来……
第二百八十三章 徐淑被关
黑衣人快速的上了岸,院子里围绕在我们平台下面的一众行尸纷纷被吸引转过身子朝着他们移动了过去。
锁天对着我打出了一个下压的手势,见状我忙一把扯过身旁的程炀,两人趴伏在了平台的地面上。
几秒钟后,外面响起了突突突的密集枪响声。
有些子弹打到了一旁的树上,震下来无数的树叶,飘飘扬扬的趁着下方子弹穿透皮肉的声音,给人一种腐烂败落的快感。
枪声持续了一会,就渐渐停止了下来,我和程炀又等了好一会才抬起头朝下看了下去,大批聚集的行尸已经差不多倒下,密密麻麻的铺满了大门口,剩余的一部分是分散开的,没有狙击枪不好挨个去打,黑衣人都抽出了刀子开始贴身肉搏。
我们平台的下方还有大概十几只的行尸,锁天身后跟着大胡子率先冲进了院子里,看着下方挨个倒下的行尸,我跟程炀赶忙起身,开始把梯子给放下去,这平台的四周没有扶手,所以想把这木头的梯子放下去,很考验手臂的力道。
就在我们俩吃力的将梯子放到一半的时候,下面的锁天仰头看了一眼,手腕一转对着周围几只行尸刷刷刷甩出了飞刀,随即伸手接住了悬挂在半空中的梯子。
待放稳之后,他就站在下面仰头看着我:“下来吧,已经安全了。”
程炀看了我一眼,大概是明白了我和锁天的关系,拍了拍我的肩膀道:“你先下。”
没有推迟,我率先顺着梯子爬了下去,脚刚沾到地面那一瞬间,就立即转过头一下子扑进了锁天的怀里,紧紧的抱着他。
接下来程炀是怎么下来的,我们是怎么离开这里,上到船上的就全然不再我考虑的范围内了。
有了锁天依靠我就会潜意识里松懈很多,不愿意去观察周围,也不愿意在强化自己,就那么缩在他怀里,埋着头,甘心当依人的小鸟。
当人孤立无依的时候会比有了依靠的时候坚强许多,就好比这样接连淋了一天一夜的雨,在平台上期盼着获救的时候觉得是可以坚持住的,却在上船之后整个人心里有了底,思绪瞬间就开始恍惚起来。
死死的攀着锁天不撒手,脑袋昏昏沉沉的换了衣服,喝了几口热水之后嘎子叔就去准备我和程炀的饭,这个时候才想起来我们俩已经两天两夜没吃过东西了。
一碗稀粥刚喝下去一半,就开始剧烈的呕吐起来,趴在甲板上几乎把胆汁都吐出来,一旁的阳阳韩雪脸色关切闷不做声的站在我身旁,递水递毛巾,终于没有东西可以吐了之后,我又返身攀住了站在一旁的锁天。
在回过身的瞬间,我第一次在锁天的神色中看到了心疼。
他把我横抱了起来,回到船舱里将我放到床上,很窄的小床,他斜躺在一边,我依旧抱着他。
布鲁诺进来给我量了体温,三十九度七,高烧。
不能吃药,这样的高烧让布鲁诺十分的为难,我仍旧那么昏沉沉的躺着不让锁天离开一步。
只在听到锁天示意布鲁诺给我吃药退烧的时候,死死的把脸埋在他的胸前,孩子那么坚强的陪我撑到现在,我怎么能为了自己而不管他。
最终,那些药还是没吃下去,锁天试图硬灌了几次,全都被我如数吐了出来,接连几次他有些心力交瘁,只能暂时给我进行一些物理降温。
矫情就矫情吧,指不定哪天就死了,地狱里可没有锁天在身旁。
……
另一边,韩雪从病房里退了出去,闷不做声的走出了二层的大厅,对面屋子里的三嫂和马文文脸色关切的上前扯着韩雪问道:“这是咋了?”
韩雪有些担心的叹了口气:“陈炀找着了,情况不太好。”
二人相互看了一眼,马文文轻声问道:“怎么了么?早上听着闹出了挺大动静。”
“哎,那些倒是无所谓,主要是这会陈炀高烧,真是可怜了,估计在屋顶淋了这两天两夜的雨,没吃着饭,刚喝了点粥,全给吐了出来。”
“哎呦,这可怎么是好,你说说,这陈妹子咋就那么多波折,受不完的罪,造孽啊。”三嫂子拍着大腿满脸的关切。
闻言,韩雪恨恨的朝外看了一眼:“还不都是那个人作的死!亏得陈炀那么掏心掏肺对她,不识好歹的东西!”
闻言三嫂子叹了口气:“哎,现在说这些还干啥,那些人的心思哪是咱们能猜透的,坏着呢,还是好好照顾好陈妹子,瞅瞅孩子别出啥问题就好。”
点了点头,韩雪转过身去旁边房间看了下,桃子和丽丽,他们俩已经醒了,但精神状态还不是很好,布鲁诺和周文他们照顾的不错,二人这会知道掉进江里的陈炀竟然被找回来了,都要下床去看她,却被沈风跟周文拦住。
沈风皱着眉头开口:“布鲁诺在那边,陈炀是个会后怕的人,这几天估计心理冲击不小,让她先缓缓,明天一早再过去看她。”
韩雪也接话:“对,你们别担心了,她没啥事,锁天也在她身边呢。”
丽丽拍着大腿红着眼眶喊道:“造孽,真是造孽啊!你说这徐淑是怎么回事,什么天大的事情不能好好说?怎么就那么冲动把人给丢江里去!”
桃子看了丽丽一眼:“她自己不也下去了?证明心里还是有点悔意的。”
“可是…”丽丽还想再说什么,却仍旧没说得出口。
韩雪白了一眼接话:“什么悔意,你瞧瞧昨天,被那么多人对峙的哑口无言,还死活不承认自己把陈炀推下去,桃子你都和三婶子他们听见了,她还死鸭子嘴硬。”
“可是陈璞确实是不见了。”周文接话,看了韩雪一眼:“徐淑能下那么狠手,会不会真是陈炀…”
“不会的。”沈风摆手:“我了解她,没那么大能耐,跟人抓个两爪子她敢,要说动手要身边人的命,陈炀干不出来这事。”
“人都是会变得。”周文这句话压得很低。
闻言沈风皱了皱眉头,心知有些话说了也没用,干脆就闭口不言。
韩雪退出了屋子,想了一会干脆就朝着船舱的地下室下了去。
地下室里有一个存放杂物的小房间,此刻那房子门前有两个黑衣人,平日里都熟悉了,韩雪上前问道:“能进去给她送点饭么?”
闻言那俩黑衣人开口:“当家的说了,谁也不能进去见。”
“我就送点饭给她。”
“真的不行,这样吧你要想进去,去跟当家的说一声,他答应了,我们立即就让你进去。”
看了紧闭着的门一眼,韩雪叹了口气:“你们跟在我身边一起进去成不成,我就进去跟她说几句话,我们那么久的朋友,有些事想问问她。”
那黑衣人又想出声拒绝,突然冲楼梯口传来了中年人的声音:“让她进去。”
闻言三人齐齐的回头看了过去,黑衣人犹豫了一下,转身开了门,韩雪对着中年人感激的点了点头后回过身进到了屋子里。
仓房里的环境很差,徐淑呆坐在墙角处,身上沾满了这仓房里的厚重灰尘,整个人看上去狼狈的不得了。
顿了一下,韩雪走到徐淑身旁蹲下了身子,徐淑转过脸看向她。
犹豫了好一会韩雪才开口:“你一直都那么理智,这次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徐淑就那么定定的看着韩雪,嘴唇微微动了下:“小璞…你们找到了么?”
“没有。”
“你们找了么?”
“找了。”
叹了口气,徐淑仰了下脑袋:“陈炀不是我推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