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子衿回头:“嗯?”
“哥哥今天没地方去。”他尾音拖着,琥铂色的瞳孔中浮着细碎的光,“你看,要不要收留一下我?”
“……”
——
晚上七点半的天已经完全黑了,夜空中时不时有烟花绽放。
温风眠从老式冰箱里取出面粉,刚走到案板前,就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好一会儿才止住。
正当他准备烧水的时候,门被敲响了。
温风眠将手擦拭干净,又咳嗽了几声,才走出去:“谁?”
这么晚了,也不会有人来串门才是。
他打开门,这么一看过去,却猛地给怔住了。
女孩站在屋檐下,乌发上落了一层月光,朦朦胧胧的,不太真切。
虽然一年不见,容颜依旧。
温风眠喉咙滚了滚,根本不敢认。
他声音艰难,颤得厉害,好半天才吐出来两个字:“……夭夭?”
“是我。”嬴子衿托住他的手臂,扶好,“您小心,别摔着了。”
她不动声色地试了试脉搏,心中有了数。
温风眠的身体,比她开始想得还要差。
长年累月的重工,把他已经压垮了。
得了肯定应答之后,温风眠却是半晌都没回过神来。
他怔了好一会儿,才抓住她的手,语气又急又厉:“夭夭,你怎么从嬴家回来了?他们呢,没跟你一起吗?”
又上下将女孩打量一眼,神情更严肃:“告诉爸爸,那边的人是不是欺负你了?”
很普通的一句话,却能轻易直击心房,让人溃不成军。
嬴子衿的手指紧了紧。
她知道因为她的一些缺陷,她没有心,不会爱。
所以谁对她好,她就加倍回报。
“没有的事情,我就是今天才得了空,回来看看您。”嬴子衿按住温风眠的肩膀,淡淡地笑,“这一年没来看您,是我不对。”
如果她能早点醒过来,一年前的事情就不会发生。
温风眠这才放下心,转头擦了擦眼睛,他努力平复着呼吸,情绪还剧烈地波动着,声音还在颤:“你能回来,爸爸……已经很开心了。”
毕竟,当时嬴家说了那种话,他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面了。
嬴子衿扶着他进屋:“家里只有您一个人?”
“愈愈今天还有课。”温风眠又咳嗽了起来,止住后,笑笑,“不过也应该快回来了。”
这句话刚说完,院子外——
“爸,我回来了,今天我买了的点肉,晚上我们可以……”
后面的话在看到去女孩之后,全部都止住了。
肩宽腿长的少年就站在门口,眼神一点一点变得淡冷。
第19章 世界第一大学
他停了几秒,突然转身跑了。
温风眠一愣,扬声喊了一句:“愈愈,你跑什么?”
而少年已经跑得没影儿了。
“咳咳咳……”温风眠给气着了,忍不住又咳嗽了起来:“你看看,怎么你一回来,他就跑了?”
“您身体不好,先进去。”嬴子衿拍着他的背,“我去看看。”
愈愈是温风眠的亲生儿子,大名温听澜,因为小时候多病,才会有这么一个小名。
他们不是亲姐弟,但之间的亲情要比亲姐弟还要深。
“夭夭……”温风眠欲言又止,半晌,叹了一口气,“也好。”
他又笑了笑,眉眼儒雅:“我去给你们做饭,一会儿回来就能吃了。”
嬴子衿颔首:“只能煮汤圆。”
碰油烟,想都别想。
这里药材年份太短,她需要从各个方面来调理温风眠的身体。
温风眠轻咳了一声,不太自在:“爸爸知道了,你快去找愈愈吧。”
大有一种赶人的架势。
“如果等我回来了,发现——”嬴子衿随意地扫了一眼厨房,语气还算温和,“您知道该怎么办。”
突然觉得女儿这一次回来似乎变凶了的温风眠:“……”
他半是无奈,半是好笑:“好,爸爸听你的话。”
嬴子衿点点头,这才离开。
看着女孩远去的背影,温风眠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心情很复杂,眼周又有红色泛上。
他又怎么会看不出,她这一次回来消瘦了不少。
以前家里是穷,但他也不会在吃食上苦了两个孩子。
夭夭回到嬴家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嬴家当时不是说,把她接回去过好日子了么?
温风眠皱了皱眉,按着胸口又咳嗽了起来,很是担忧。
——
嬴子衿找到温听澜的时候,他一个人立在河边,沉默地看着远处的烟花,双眸漆黑漆黑的,波澜静止。
夜幕很沉,凉风阵阵。
河面结着一层薄冰,倒映着圆月。
少年如风,背影挺拔。
白衣黑裤,气质清贵。
正是学校里女生会心动的那种类型。
嬴子衿走上前去,从口袋里摸出一根棒棒糖,递给他:“水蜜桃味的。”
可温听澜没接,连动都没动。
他在笑,笑声很凉很凉:“我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回来,你回来干什么?”
并没有等到回答。
足足等了十分钟之后,少年转头,眉眼寒凉。
可这么近距离一看,他眼神倏地变了。
女孩的身子明显比一年前分别时更单薄了,借着月光,他能看见她手臂上的针孔。
密密麻麻,很多,数不清。
本来并不明显,但因为她的肌肤带着病态的白,反而愈显清晰。
触目惊心。
温听澜的身子僵住了,他怔怔地看着那些针孔,一开口,嗓子是哑的:“姐,你……生病了?”
她一年没回来,原来是因为生病了?
嬴子衿没回答,重新拿出棒棒糖,挑挑眉:“不生气了?”
她这个弟弟因为某件事情,有过很严重的自闭症,十岁以后才有所好转,但也造成了他冷漠内敛的性子。
最初的一段日子,温风眠都没办法接近他。
她杳无音讯的这一年,对他造成的伤害不小。
观海听澜凭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温听澜,这个名字寄予着温风眠的厚望。
“怎么回事?”温听澜还是没接,他眼眸黑深,“姐,嬴家对你不好?他们做了什么?”
“没事,好着呢。”嬴子衿踢了踢地上的石子,淡淡地笑,“你好好学习,别的事情不用管。”
温听澜从小就是天才,但因为体弱,十三岁才开始上学,即便如此,他也连跳数级。
比她还小一岁,今年已经高三了,六月份就要参加高考。
听到这话,温听澜的唇抿紧了,他手臂颤了颤,接过了那根棒棒糖。
撕开糖纸,放入口中,咬碎。
很甜,和以前一样,但他心里莫名的堵。
就算过了这么久,他永远都不会忘记,一年前那些人丑恶的嘴脸。
“什么温子衿?子衿是我们嬴家的女儿,自然也姓嬴,你们可别乱攀关系。”
“要是让青致的学生们知道她有一个农民爸爸和弟弟,他们会怎么想她?”
“这是十万,忘掉你有一个女儿,她以后也不会见你们,你们只会拖她的后腿明白吗?”
然后,他姐姐果真一年都没有回来过,连电话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