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冯志详的身后,是郭明成在内的多名徒弟,以及更多的徒孙们。
显示屏里,出现的正是云华医院1号手术室里的场景——被切出唇形的肝脏,微微的渗着血,显的很新鲜的样子……
音箱中,传出凌然年轻的声音:
“注意韧带的位置。”
“现在打结。”
“断面对缝……”
音箱中,只有凌然的声音,以及仪器长短不一的滴叫声,像是年轻的雄狮在巡视自己的领地似的,只有简单的鸟叫声可以传出。
阶梯教室里,也只有音箱里的声音传出。
冯志详教授是一头老狮王了。
从普外起家的冯志详哺育了一批又一批的高阶医生,从事肝胆外科的,从事消化外科的,从事肛肠外科的……还有像他一样,继续把持着普外科的大权,养出了数代徒子徒孙的大普外医生。
时至今日,挂上副院长名头的冯志详的医学quán bing毋庸置疑。
但是,冯志详在乎的永远都是医学本身,而非quán bing。
quán bing为医学服务——如果没有这份觉悟的话,冯志详老早就窜入卫生局之类的机构中养老去了。
而在冯志详身后,尊敬他,爱戴他,愿意追随他的医生们,也多是出于对医学的追求,至少在现阶段,他们追求的还是医学……
用医学的眼光去看屏幕中的操作,使得众人不得不屏息凝视。
“还是有些弄险了。”听到第一次的送检结果,冯志详不由重重的叹了口气。
见教授开腔了,后面的徒弟们的表情就没有那么严肃了。
“术中送检这一套,咱们以前不是也试过,行不通的。凌然还是有些想当然了,怎么能在这种观摩手术里,用这样的新招呢。”徒弟中较老成的熊中冉跟着叹了口气。
“说不定,他原本就是这么计划的。观摩手术做一波,如果成功的话,自然最好,不成功的话,术中送检也算是比较新鲜的尝试了吧……”另一名小徒弟悄悄的小人了一把。
冯志详却是果断道:“凌然没必要的。”
老大这么一说,小弟们更加果断的闭嘴了。
同去过云华,并被炫过一波的郭明成,特意的补了一句:“凌然的肝切除和止血技术没毛病的,他要是想扬名立万,用不着这么麻烦,这么复杂。”
“看操作也是确实强。”
“外科又不是光操作就行的。”
徒弟们小声的讨论着,惊的徒孙们浑身发颤。
说是徒弟,那也是冯志详的徒弟,出了这间教室,一个个都是主任和主任医师。
就是徒孙们,做到副高的也有两位数了,许多人跟着师叔师伯做手术,照样是战战兢兢的随时可能被屌。相比之下,任何一名医生的病例,若是能进入到这间阶梯教室里,已然是莫大的荣幸了;
被讨论到“强”,甚至略带嫉妒的说“不是光操作”就行,可以说,完全颠覆了许多年轻医生的认知。
众人的目光,不由的放到了屏幕上。
大屏幕里,镜头正好缓缓抬起,从手术视野,转到了手术室内部。
负责拍摄的是云利派的摄影师,趁着手术趋于暂停的空挡,他顺便将云医的手术室,尤其是仪器和设备展示了一遍。
作为观摩手术,其他医生如果想要学习云医的做法,那最好的办法,就是将云医手术室里的所有东西,都给复制一遍,包括医学设备、仪器以及药品。
这就好像是设计师要复制一个房间的装修,高端的自然可以做些微的调整,或者大的改动,但若是初级一点的设计师,想要复制别人的装修,那就最好是买一模一样的材料,用一模一样的工具……
众人的目光确实被一些仪器和设备所吸引了,更有人记住了写着硕大“云利医药”的牌子。不过,吸引最多人目光的,还是凌然。
阶梯教室里,重新变的安静起来。
他们看着凌然切下了第二块肝脏,并重新送检。
冯志详沉思起来。
熟悉他的徒子徒孙们,都乖巧的坐回到了位置上,伪装做同样的沉思模样。
几分钟后,冯志详抬头,道:“凌然可能研究出什么法子来了。”
“为什么?”几名徒弟异口同声的问。
“一次次的送检,这是把自己和病人都往死路上逼,除非凌然知道生路在哪里,否则,我觉得他不会这么做的。”冯志详分析着,接着又指指正好转过来的屏幕,道:“你们看看凌然的脸,他要是没信心的话,不可能是这样的表情的。”
众人于是看凌然的脸。
阶梯教室内,再次陷入了安静之中。
叮铃铃。
云华1号手术室里,响起的铃声,通过音箱放出来,有些震耳欲聋之感。
“边缘清晰。”
“关腹了。”
护士和凌然的对话先后传出来,瞬间打破了阶梯教室的寂静。
“猜中了?”
“切干净了?”
“他怎么做到的?”
好几个人,都喊出了声。
亲眼见过凌然施展技术的郭明成,更是笃定的道:“凌然肯定研究出什么东西来了。”
其他医生尚在琢磨他这句话的时间,冯志详缓缓点头:“有可能。”
“肝癌送检,他也敢想。”
冯志详嗤的一笑:“技术好,当然就敢想了,你们知道我为什么强调基本功吗?”
众医乖乖摇头。
“因为你们的基本功够好的话,就算想错了,手术中出错了,也能把病人给拉回来。”冯志详给出的答案,却让众人有些意外。
冯志详又道:“小郭,你琢磨琢磨,把凌然请过来,给咱们做个讲座好了。”
“请凌然过来,到医院来做讲座吗?”郭明成倒是赞成,却不免心虚了一下。
“对,就讲这个手术。”冯志详认真的回答。
第619章 庄严肃穆
手术室内稍稍显的有些吵杂。
几名医生甚至忍不住掏出手机来,拍照起来。他们也知道手术的主要部分结束了,心理上下意识的就轻松了。
正在做检查的凌然立即停下了动作,看了众人几眼,再毫不犹豫的道:“非手术人员都离开。”
“咦?”好几个人都叫了出来。
在场的都是副高以上的医生,许多人在自己医院都是威严的大主任,然而……
巡回护士权当不认识。
“手术即将结束,请大家有序离开手术室。”巡回护士说的比较礼貌,但赶人的姿势是两掌向内,指尖相对,自内而外的扇动的。
小护士扇动的很快,语速也很快,逼的年轻副高和威严大主任们快速离场。
年轻的副高分析:不像是扇苍蝇。
威严的大主任倍感亲切:小时候,妈妈就是这样赶鸡的。
“手术时间比较长了,我来缝合了。”凌然见周围清静了,就放松下来,自己上了手。
吕文斌等人在旁辅助,看着凌然飞快的拉动丝线,手下翻动间,弯曲的持针钳快的像是子弹出膛。
摄像师最后一个离开,调整了一下拍摄的位置,依依不舍。
转眼间,凌然已是用垂直褥式内翻缝合法给缝了皮。
再不结束手术,医生就要补充麻药了,这种时候,凌然就不会留缝皮的活计给助手了。
吕文斌等人自不会反对。事实上,吕文斌等人,也陷入到了不能自拔的怀疑中。
他们跟着凌然做肝切除多月了——在云医急诊中心凌治疗组,几个月的时间,能切别人几年都切不了的肝,但是,几个人还是无法猜度,凌然是如何判断癌变组织的范围的。
余媛更是心痒难耐,跳到一个踏脚凳上,仰着脖子问凌然:“凌医生,你刚才切那么薄,你是怎么想的?”
余媛感觉,这简直就是一篇柳叶刀的题材,要是不问清楚的话,今天怕是都睡不着了。
话问出口,余媛敏感的看了一眼摄像头,连忙道:“等一下,我把声音关掉。”
接着,余媛就去搬了另外两个踏脚凳,叠到一起,再站上去,按动无影灯侧面的摄像机的声音按钮。
所有接入信号的单位,顿时回到了无声电影时代。
吕文斌看着余媛的动作,佩服的道:“真厉害,我是第一次看到有人用三个踏脚凳的。”
“怎样?”
“三个踏脚凳不稳定,不安全啊想。”吕文斌道。
“我就是站上去按静音按钮一下,有什么关系。”余媛嗤之以鼻。
吕文斌道:“如果只是站上去按一下,为什么不用圆凳?”
余媛不由看向圆凳。
一个圆凳的高度,似乎正好相当于三个踏脚凳的高度……
余媛微微颤抖。
吕文斌忙道:“你别哭啊……”
“我是气的!”余媛的声量提高了两倍有余:“我气苏嘉福那家伙,天天说什么凳子是坐的,不要踩不要踏,要不是天天听他胡言乱语,我怎么会反应不过来!”
“还是……”
“还是什么,我看苏嘉福就是块消化道出血的屎,切开都是黑的!”余媛重重的哼了一声,浑身溢散着危险的气味。
吕文斌陷入思考:为什么要切开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