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感受到了这人垂落的手臂,顾不上询问系统的回复是什么意思,低头一看,他已经闭上了眼睛,头歪向了一侧。
“为什么……”
阮渔的指尖都在颤抖:“为什么……”
为什么她来得这么晚?
为什么她到得这么慢?
就在这时,她听到了一声响动。
阮渔猛地抬头:“哪里?系统,在哪里?”
系统给她指了方向。
阮渔将人小心放下,快速站起,急切之际已然忘记了飞行器的存在,她拔腿狂奔,比风还要快。
她见到碎尸中间有人的手指在向上举着,轻微颤动。
阮渔跪在地上,扒开那些尸体,刨出来了埋在下面的一个人。
她一身血肉模糊,胳膊断了一只,右腿自大腿根处消失不见,腹部有个大洞。
她睁着眼睛,看向阮渔。
“回、回去,2517任务,有异……戒、戒备……”
她急切地说着,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阮渔泪如雨下,双手无措,不知道要怎么去触碰地上的人。
“我知道,我知道,我记住了,你先不要说话。”
“系统!!!”
她想捂着伤口减缓流血,可这样的伤势,阮渔根本就不知道要捂哪里。
“救她!什么都好,所有的积分都好,救她!救她!”她哭着向系统喊道。
【救不了的,救了也会死】
【阮渔,救不了的,她会死】
【她注定会死,这里的一切,注定死去的都会死去】
阮渔:“我不管什么注不注定!我在,你在,她还活着,她还有一口气!”
这是她见到的第二个人。
这可能会是要死的第二个人。
“医疗舱能救回受重伤的基地的人,就能救回她!商店里是不是有?或者星河在吗?我求你。”
“我求你,救救她。”
同根同脉同一片土地上长大的人,她不仅是同胞,她还是为了后期建立的沧兰洲付出过生命的英雄!
“你救她……什么都好,我欠你的,什么都好,你救她……”
系统沉默一瞬。
它不会劝说,也不明白人类丰沛的情感到底因何产生,尽管它向往着拥有情绪模块,成为一个能够自我思考升级的智能系统。
它只会用事实告诉阮渔,救不回来。
系统调取了阮渔当前所有的道具卡,溶解、提纯,添上了一半积分,得到了一张新的卡。
卡片自它那里飞出,于二人上方出现,随即化作一道温煦的金色光芒,如阳光般照耀在她们身上。
手被人轻轻地触碰,阮渔低头,眼泪大颗地落在怀中人的脸上。
这张脸已经看不清容貌了,脸颊上有着擦伤,还有一道被咬伤的痕迹。
那一块肉,已经没有了。
阮渔甚至不敢想象她现在究竟承受着怎样的痛楚。
光芒落在她的身上,像是神迹般,受伤的部位快速愈合,缺失的肢体慢慢出现,脸上的伤也恢复如初。
她细声问:“你是……”
声音轻到跟风一样。
阮渔凑到她的耳边:“阮渔,我叫阮渔,八百年后而来。”
她紧紧抓住了阮渔,眼中迸发出了光亮:“八百……末日……”
阮渔:“末日结束了,2517之后七年,末日就结束了,银尾星恢复了平静,再没有丧尸变异生物。”
“嗬……嗬……”她喘着气,眼里的光越发璀璨,“结束……结束了……”
阮渔:“你要……”
你要等,你要活下去,你要亲眼看着末日被终结。
她的话未曾说出口,怀里的人嘴角溢出了血,越来越多、越来越多,直到停止呼吸。
她的眼睛还睁着,里面是光,比太阳都亮的光。
阮渔的话语蓦地消失,她难以置信:“怎、怎么……”
她想用力晃着怀里人的肩膀,又怕伤到对方,只能轻轻地:“你醒醒,你醒醒啊!”
她无措地抬头,询问:“怎么了?不是好了吗?不是治好了吗?”
怎么会这样……
【阮渔,这里是银尾星,跟你同一颗的银尾星】
【不是其他时空】
【不是平行时空】
【这里就是,你的那颗星球】
阮渔崩溃:“那又怎么了?!有什么区别吗?”
【平行时空或许有改变历史的机会,但同一条时间轴上的时空,是一直在向前走的】
【就算回到了过去,历史依然是历史,分毫不差】
【你改变不了】
阮渔:“可她刚才分明已经好了……她还听到了我的话,我抱着她,她的身体是冷的心是热的,她触碰了我!”
她胡乱地说着话,已然没有了逻辑。
“还有那头大象,那个怪物,它们都死了,被你被我杀死的?”
阮渔抱着怀里的人:“为什么她不可以活过来?为什么啊?”
【死亡是注定的】
阮渔:“我不信!”
系统沉默。
阮渔紧紧地抱着她,没有松开一分。
直到秃鹫从天空俯冲而下,在这片地上寻找着它们无尽的食物。
“我来这里到底是做什么的?”
阮渔的声音干涩哑然。
“来看他们的死亡吗?”
那遍地的尸骸,和眼前的死亡,以及救不过来的命运。
末日大浩劫的终结,是累累尸骨堆出来的。
是无数有志之士拼了性命杀出来的。
2517任务,又称作息平野之战,写在历史书里的标志性事件。
她没猜错,这里就是浩无边际的息平野。
“我都不知道,他们叫什么……”
他们的身份信息淹没在浩劫中,只有少数才留了下来。
“我只知道2517,老师说这个任务代码,就是他们的名字……”
可他是人,她是人,这满地的尸骸,都是人。
“他们应该被铭记。”
我为什么这么废物?
我有什么用?
阮渔抱着这位不知名者无声哭泣。
有唳鸣声响起,一如她刚来的那刻,天空有鸟群经过。
它们落在了地上,寻找着新的食物,那具庞大的怪物尸体,成了数十只大鸟的目标。
系统不会劝人,它也不知道,阮渔是否需要劝慰。
良久。
阮渔将人放下。
她站了起来,回身望去,这一处已经成为食腐鸟的天堂。
“他们是前哨。”阮渔轻声说道,凛冽的风将她的话语送往了沉默。
“我不信,改变不了。”
你在骗我。
我不相信。
——
现代,剧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