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很像你为迎接强敌做好了一切准备,结果出发前却听闻对方喝水被活活噎死一样荒唐。
不过,再怎么说,刘谨终于能安分点了,这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给柏生处理妆发的还是那位年轻的化妆师,在面对柏生时依旧有些拘谨,手不太稳。
方圆跟着进去,柏生刚开始还一副没睡醒模样地盯着镜子,人小姑娘被盯的心慌手麻,但他好像察觉到了什么,很快就把眼睛阖上了。
很体贴,很绅士。
小姑娘压力大减,手下的速度顿时麻利了起来。
方圆再次欣慰地叹了口气。
果然暴风雨让人成长,原先那桀骜不驯的少年啊,如今竟也学会了为他人着想,这实在太不容易了。
微信群又响了,孔游突然说什么投资商要来视察,让大家有眼力见儿点,不要让人被怠慢了,他没多注意,就关掉了界面。
按理来说,柏生之前因为事件,已经处在了一种“半退圈”的状态,两三个月没有曝光没有物料,不仅相当一部分粉圈的人视他为公敌,就连大众对他的看法也是轻微带着些负面意义的。
毕竟没有人真的会去探寻粉圈掐架到底是谁对谁错,他们只会一次次在风暴中心见到“柏生”这个名字时感到厌烦。
为什么老是你?为什么你一出现就在吵架?
而柏生现在势头虽说在不断转好,但他直接进了组,没有一个确定态度的曝光,没有真正用自己的正面形象出现在大众视野一次,来为事件画上一个正式的句号,来声明,他回来了。
而这需要机会,且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等来这个难得的机会。
妆发完成,工作人员鱼贯而出,方圆心事重重地叹气道:“柏生,走吧。”
柏生没动。
方圆:“?”
他俯下身去,听见了耳畔传来咪咪嘻嘻的鼾声:“呼……呼……呼……”
方圆:“…………还睡!!太阳晒脚后跟了都!”
原来你丫是睡着了啊!!他还真以为什么呢!!
他开始反思,自己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给柏生套滤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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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场后,孔游先让演员们走戏。
走戏,顾名思义,就是先演练一下感觉,为正式开拍磨合,外头烈阳正盛,晒得慌,柏生在室外站了会儿,突然伸手摸摸脑壳。
脑壳都是烫的。
方圆赶忙拿着小风扇呼呼吹,“很热吗?”
这穿得层层叠叠的,柏生感觉自己活像个手剥笋,“再晒会儿脑子里面水都蒸发了。”
方圆心有余而力不足,皱眉:“孔导特别就找着这晴天取景呢。”
“我教你,”柏生立刻另辟蹊径,循循善诱,举一反三,“你现在说‘完蛋了,看这天不会突然下暴雨吧’,一会儿我就不热了。”
“……胡说什么呢!”方圆反应过来,恼羞成怒:“我看了预报,今天一天都是晴天!!”
周忆宁站在不远处阴凉的小棚里,看到柏生时眼睛亮了亮,又很快侧开了脸。
白胤文在剧中是蔺秋的青梅竹马,两家活动密甚,甚至互以堂兄妹称呼,白胤文除了大部分和拓跋竣的对手戏外,就是和她的两小无猜剧情。
导演的确让他们走戏来着,周忆宁刚想走出去,手臂就被重重拉了一下。
她一个趔趄,差点摔到地上。
“跑哪去呢?晒黑了你又得去打针。”经纪人一把将她扯回来,连正眼都没看她,口气很重地朝电话里抱怨,“对啊!走什么戏啊,反正不就念台词,还演员之间培养感情……脑子有泡!自己光脚不怕穿鞋的,我们家小宁可是要爱惜羽毛……”
鬓发还在不停地濡湿,小电风扇早就没电了,可没人在乎。为了“得体”,她母亲清晨四点就把她叫醒洗澡梳妆,她还在生长期,困得几乎脚打摆子,即使热的要命,也不允许穿短裤,戏服里厚重的打底裙子又像一层枷锁,天很热,周忆宁突然感到有些难以呼吸。
“代拍都联系好了?已经到了?好,别让人发现了。成图之后发给我审核再买热搜!她侧脸丑,鼻子还塌,这两点着重修。记得强调清纯人设,清纯,知道吗?……”
耳边还在嘈杂不休,周忆宁拎起裙摆冲了出去。
她亲妈的声音在后头骤然高了起来,她头脑一热,顶着大太阳闷头冲到柏生旁边,才气喘吁吁地停下了。
听到脚步声,柏生看向她,微微侧头。
似乎在等她解释来意。
周忆宁回头看了眼,母亲正恼怒地做手势让她回去,她转头,对上柏生经纪人那略带些困惑的表情,一时张口结舌,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自己过来是干什么呢?因为不想待在那里?
为什么呢?可柏生和她根本没说过一句话,两个人压根不熟。他肯定觉得自己很莫名其妙吧。就连她自己也觉得自己莫名其妙。
气氛有些凝滞住,周忆宁低下头抿着嘴唇,突然觉得有些奇怪的委屈。
空气安静了几秒。
就在这时,纤长的手指自然地抚过她的鬓边,将她湿润的鬓发拢到了耳后,头顶上传来柏生轻松的声音,“去哪儿野了?一头的汗。”
周忆宁甚至没反应过来,就下意识接道:“九皇子府又开了花会,我摘了许多琼花……”
她骤然停嘴,才反应过来。
这是走戏的台词。
周忆宁倏地抬头看向柏生,柏生什么也没有问,而是对她弯唇笑了笑,她一时语结:“我——”
身后的警告视线存在感越来越强烈,她头一次没有听话,紧张到手脚发麻,却还是倔强地站在原地,一张口,却依旧什么话也说不出。
“女孩子家弄得这么浑身脏兮兮……手帕在哪?脸沾了泥都不知道。”柏生打断了她,继续接下去,“知道错了?……那开心吗?”
周忆宁茫然道:“开心。”
“开心不就好了?开心没有错。”柏生按剧本里写的那样,给她鬓边轻轻簪上朵琼花,“做你自己想做的事,哪来的错。”
周忆宁哽住:“…………”
怎么回事,这明明只是台词,她为什么突然好想哭。
面前的女孩被她的经纪人拉走了,柏生似有所觉地转向了一个角落,微微蹙眉。
那里是绿化带,葱茏绿植攀附在铁丝网上,刚才他从那里感觉到了好几股视线。
剧组不是禁止外人拍摄的吗?
没等他想明白,加湿器又在远远地喊:“小——白——”
方圆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呢,闻言立马提醒道:“导演叫你,咱们快过去吧。”
柏生又没动。
“?”方圆如临大敌,“怎么了?身体不舒服?中暑了?发烧了?”
柏生叹了口气,终于开口,表情落寞:“好远啊。”
方圆:“……”
如果没看错的话,这两人的直线距离大概只有五百米,中间还有一段是下坡,一脚踹过去轱辘滚几下还能减个五分之一。
“你两条腿是新安装上去的还是咋地?”方圆不像管家,不惯他这臭毛病,“要不要我给你抬过去?”
柏生没接茬,只是缓缓抬起了四根手指,放在耳边。
方圆自动补全语句,尝试揣测语意:“你发誓?发誓什么?以后不偷懒了?”
柏生摇摇头,重视:“要四个人抬。”
方圆:“…………”
这小屁孩子怎么能这么讨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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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新苗影视基地大门内。
白手套快步走回男人身边,低下头恭敬道:“接待人员还是没有到,我已经联系了导演,他尚未接听,闻先生,是否要找个地方先休息?”
黑发男人面色冷淡地侧头,道:“不用。”
白手套一顿,脖颈更低了,“好的。”
闻鹤冷冽的眼环顾四周,阳光焦烤着地面,风泛着热意。
他最讨厌这样的天气。
临出差前闻萧和闻母的声音交替在他耳边响起:
“这是最后一次!大哥,你也不希望你的投资血本无归吧?你信他能演好?你是投资商,这是合理视察,换个人也是轻而易举的事——况且你正好要到那儿出差,求你了求你了。”
“去那边把小柏带回来,妈还等着跟他吃团圆饭呢,正好你要到那儿出差,就去吧就去吧。”
闻鹤:“……”
魔音灌耳。
但其实他心里清楚,他完全可以不来,现在站在这里,是他自己的意愿。
投资商要来,导演早该派人接待了,但闻鹤在这等了十分钟,连个人影都没有。
一个场务飞奔而过:“加湿器加湿器加湿器……”
白手套把人拦住,那小哥英姿勃发地看了眼闻鹤,很懂地点点头,撂下一句“来啦?往那边走就成”后,一路踩着火花又走了。
白手套:“……”
这剧组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对金主爸爸就这态度?!
他胆战心惊看了眼闻鹤,即使这动作毫无意义,因为他从来看不出什么。
影视基地占地面积极大,就在闻鹤蹙起眉,耐心再一次就要告罄时,突然,远处飞来了一道身影——
柏生骑着辆平衡车路过,余光见到闻鹤,立马皱起了眉,一个急转弯!
闻鹤看着柏生顶着阳光歪歪扭扭地朝自己疾驰而来,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柏生的古装造型,高高束起的马尾在风中晃荡,流苏炸成一团毛球,在身后的光线下镶上一层金边,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毛绒绒的,又不失小少爷的矜贵。
对方似乎是第一次操作这种神奇载具,表情相当稳重,直到一个漂移停在他眼前,才下意识舒了口气,有点开心,虎牙都露出来了,“你怎么在这儿?”
之前两人仅有的几次会面都相当不愉快,柏生给闻鹤展现出的表情也没多少善意,吹胡子瞪眼嘲讽掀桌的,现在突然毫无戒心地一笑,还怪可爱的。
闻鹤缓慢地眨了眨眼。
他突然觉得阳光有点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