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珏善解人意的把窗户关上,继续坐着。
两个人关于南越求亲的事情,说的很详细,仿佛就有这么回事儿似的。
可他并没有听说,即便这事儿跟北苑县的县衙没有关系。
“……那你说这十公主哪儿去?”
“我哪儿知道啊。”男人撇嘴,喝了杯高粱酿,通体暖和又道,“我从京城回来,一路百姓不少议论呢。有人说十公主跟人私奔了,还有人说十公主不愿和亲,被皇上幽禁了……”
“哎哟,真的假的?”
“那谁知道啊。不过南越老王爷要不行了,再拖一拖估计也就不用和亲了。”
二人说的煞有其事,丁珏越听越坐不住了。
蓦地起身,匆匆下楼,留了一块银子放在柜台,便大踏步出了清风阁。
虽然进了六月,但北苑县的早晚特别冷,跟白天明显两极分化。
没有回县衙,而是快步出城,到城外一处破庙里。
进去前,弯腰见了一把石子,然后全都洒在破庙的大门上。
“吱……呀……”
门开了。
两个十三四左右的孩子出来,拱手一记,道:
“大人。”
丁珏“嗯”了一声,边走边问:
“隼回来了吗?”
“回大人,正在里面吃饭呢。”
丁珏一听这话,三两步就进了破庙,孩子四周瞅瞅,随后把门关上。
绕去后殿,从菜窖进入,然后向北猫着腰。
走了差不多一盏茶,豁然开朗,里面灯火通明。这间破庙,是他来到这里上任开始准备,一直到前些日子才彻底能用。
组织里的孩子,都是很早以前他跟周皓倾一起收养的,然后交给竹阳手里的人训练。都是无父无母、沿街乞讨的孩子,他们收养的时候,武学堂还没有兴办。
十几个孩子纷纷起身,恭敬的说:
“大人。”
“丁大人。”
“大人来了。”
其中一个迅速咀嚼嘴里的东西、咽下,说:
“大人,隼回来复命。”
“南越具体情况如何?可有动求亲念头?”
“回大人,有!”隼点头,据实已告,“致远少爷跟两名雏鹰毁了南越的轰天雷。南越如今惊慌害怕,唯有低头求娶方能安抚朝堂乃至南越百姓的心。已经下了帖子,中秋之后朝拜我大周,”
“明日启程,路上快一些,还能赶回京过中秋。”
突然间十公主的话,回荡耳畔。
丁珏细想一番后,突然明白了她的用意。
双亲到此,她大可不必这么早送东西,可偏偏送了,而且还是直接送给母亲。
那她肯定是提前收到了风声。
知道自己重诺,唯有用这个法子才能……
“大人放心,致远少爷圆满完成任务,已经在龙骑卫里升到了金骑卫。据说致远少爷是金骑卫里,年龄最小的一个。”
丁珏回神,见隼一脸与有荣焉的脸儿,拍拍他的肩头,转身就走。
前后不过几句话,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暗室其他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头雾水。不过也就一会儿,便又都回到桌前吃饭。
他们每天任务不少,负责搜集城内消息,还有其他村镇消息。但凡有确切证据找到村霸、恶霸,直接告诉丁珏,这边就会雷厉风行……
……
丁珏回到县衙,后宅已经熄了灯。
想来双亲还有小弟连日赶路,累及了,早睡也正常。
推门进屋,瞬间关上房门,然后冲着桌边冲过去,扣住那人的肩头——
“唔——”
熟悉声音传来,丁珏急忙松开手,然后点上蜡烛。
“爹,咋是你呢?”
丁文江活动着右胳膊,长舒口气,说:
“你说为啥?你娘担心你,又生你气,所以我过来等你。吃了没?都是你娘做的,刚让人热完,吃一口?”
“好。”丁珏点头,撩袍坐下,打开盘子。
他其实没什么胃口,可因为是母亲做的,他真的舍不得不吃。
看着一道一道都是他爱吃的菜,长叹口气,道:
“爹,儿子让您跟娘担心了。”
丁文江对长子,一向抱有很大的期望。而他也争气,从上学堂开始,就不用当爹的操心,每天勤于读书,苦于练字。
今日听到媳妇说儿子的胡闹,他起先是不相信的,可儿子晚上没回来吃饭,就由不得他不信了。
如今再看,只怕是……
“敏之啊,爹一向很少管你,尤其是你如今又当成北苑县的父母官。你年轻、有魄力,你比爹的路长。可是二珏,咱老丁家的本分……不能丢啊!不能坏了人家姑娘的清誉,懂吗?”
丁珏刚要吃茄盒,听到这话放下,说:
“爹,这位姑娘不想和亲,只想安安稳稳的在一个地方清静呆上三年。您也觉得儿子的做法,不对是吗?”
“那我问你,三年之后呢?你娶吗?”
“……娶。”
“你心里有人家吗?”
“……爹,这跟有没有没关系,我……”
“丁!珏!”
连名带姓,一字一顿,丁珏不敢吱声了。
丁文江看着他,缓缓摇头,道:
“你该知道,对于你哥你姐还有你弟弟的亲事,爹跟你娘一向尊重你们。别说你现在心里还有个人,就是没有,说亲的时候也会让你见上一见,断不能让你们盲婚哑嫁。可你居然……你居然……”
“爹你别生气,我,给了自己三年时间,我会处理好,真的。”丁珏郑重看着父亲,一脸认真。
事到如今也不用问了,父亲肯定是知道了。
如此也好,他说话啥的,也就不用机会,不用多虑。
丁文江揉了揉额头,感慨的道:
“你是我儿子,是我最看重的孩子,你肩负着老丁家的门楣,你责任重大。越是如此,就越要家庭和睦,后宅安宁。别说你娶公主,你就是看上一个丫鬟,只要你稀罕,爹跟你娘都不拦着,只要你喜欢。”
“可你偏偏喜欢个最不能喜欢的人!你姐夫跟我长谈良久,对于你们的事儿,他也为你鸣不平。可就算对你不公平,你心里惦记个不值得的,然后娶一个干干净净的,你又对得起谁?”
“爹,她不是不值得!”
“值得?呵呵……”丁文江冷笑,“她不与你说清楚就自以为‘为你好’的提出分开,这样的人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