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话,转天晨起,柳氏朦胧间听到外面窸窣的声音。
缓缓睁开眼睛,仔细听了一番,这才小心翼翼的把腰上的手拿开,起身穿衣服。
丁文江一点反应都没有,保持原状,沉沉睡去。
这些日子他就没睡好,昨天看到两个侄子,许是悬着的心放下,所以这会儿倒是睡得特别沉。
给儿子盖了盖被,又给丈夫掖了掖被角,这才打着哈欠从西屋出来。
“呀,姐咋起这么早?”
张氏边说边给她倒水。柳家人的习惯,起来都愿意喝一杯温水。
柳氏没有客气,接过来喝下后,说:
“睡不着了,这几年睡觉轻。”
张氏闻言十分理解,当娘的在孩子小时候都睡的轻。回去继续和面,一下一下用力的揉。
柳氏把被子放在一旁,走到跟前。
“包饺子?”
“嗯。”张氏点头,“本来大现跟小玮就说今儿回去。小玮不走大现走,也得包饺子。姐睡不着回去躺着,时辰还早呢。”
柳氏自然没有回去睡觉的道理,摇摇头,洗了手,跟着忙活。
肉馅儿昨天就剁好了,猪肉大葱馅儿的,豪横。
“姐,真不用你,快去躺着吧。”
柳氏瞅着张氏强硬的态度,好笑的耸耸肩,说:
“你是第一天进咱柳家的门?我这大姑姐啥时候跟你摆过架子?我要是累了,肯定不跟你客气。”
张氏听到这话,用肩头轻撞了下她,道:
“姐可真不讲道理。我又不是跟你装客气,我是真心疼你。”
“我知道,不过我也真的是睡不着。”柳氏接过她揉面的活儿,道,“你调馅儿,咱俩一起包,快。”
如此,张氏也不拦着了,笑眯眯的拿酱油、盐巴调馅儿。
两个人边做边聊,倒也不憋闷。柳氏问娘家、弟弟家过得如何,张氏问柳氏他们在蛟阳县咋样。
一会儿功夫就包了两盖帘,张氏把又拿来新的盖帘时,柳氏“哎哟”了一声,道:
“够吃了吧,还包吗?”
“包。”张氏点头,一边揪剂子一边又说,“姐不知道,我家俩那俩小的这一年饭量长了,尤其是哥儿,吃的可多了。老话常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不是没有依据啊。”
柳氏见状,“呵呵……”轻笑出声。
这么豪横的包饺子,显然二弟家过得很好。如果没有县衙的烦心事儿,一直这样也是不错的。
想到这儿,情不自禁的叹了口气。
张氏见状愣住,轻声问:
“咋了?”
“没咋。”柳氏摇头,心有愧疚的道,“如果没有琬儿跟永涵他们在京城的事儿,这徐县令也不能拿汉章……”
“姐,这话以后别说了。”
张氏霸气的打断她,把包好的饺子放在盖帘上,轻叹口气。
“姐,我不是第一天过门,这么多年你们家啥样、琬儿啥样,我都知道。那孩子仁义、感恩,如果不是那向家真的做了错事,也不会落此地步。说句大不敬的话,就算他们夫妻得圣心,皇上也不是昏君啊。”
最后一句话,声音特别的小,只有她们两个人能听到。
柳氏见兄弟媳妇这么想,心里敞亮许多。要知道有一阵子这二弟妹,跟婆家那边是不往来的。就是跟她,也别别愣愣。
为啥?主要还是因为爹娘不来县里,只在农家跟小儿子过。
辽东有个规矩,老大养老,柳汉章作为长子,自然要担负养老人的责任,不过老两口舍不得地又舍不得家,所以就没来。
偏巧柳汉生又是老农,他们就在一起了。
当初张氏找过她,但她没应声也没有表态,所以张氏就挺有怨气的。
两个孩子都是她自己带,离得远,柳母也根本过不来,难免这心里就有疙瘩。
如今倒是好了,毕竟日子过得久,什么疙瘩都能松一松。
“弟妹啊,没想到你比我看的通透呢。其实我这阵子真的挺担心,尤其是你们这边。”
“没啥可担心的。”张氏不以为然,“汉章做的不顺心就不做,不想离开平阳县干啥还不成?他会拳脚功夫,又识字,走商队、做账房,啥都不成啊!再说老三那也需要人,他再不济还有托底的地方,怎么都能活。”
“说实话姐,他若真决定去琅洲,我其实心里也放不下呢。家就在这边,我爹娘哥哥们也得在这边,我们去琅洲虽然跟了卓大人,可其余一个都不认识,两眼摸黑,难!”
柳氏明白的点点头,把手里的饺子捏好,长叹口气。
“反正到时候看看再说,回村跟老三一起做果园也挺好,这路都修了,去哪儿都方便,路好走了,果也运的远,汉章旁的不行,跟人周旋是这个。”
张氏见她束起的大拇指,“噗嗤”笑出了声。
“他啊,插科打诨是强项。”
“啥强项?”柳汉章站在东屋门口,睡眼惺忪的问着。
张氏见他起了,急忙放下手里的活儿,给他倒杯水,说:
“没啥,跟咱姐聊天呢。你今儿不是不去衙门吗?咋起这么早?”
因为原计划是丁现兄弟俩回走,所以他一早跟衙门告假,休息一天。
如果是以前,休息一上午就足够,不必告假一天。但因为实在跟县令弄不起,所以索性就不去了。
柳汉章喝过水,把杯子交给媳妇儿,说:
“每天都是这时辰醒,到点儿就睡不着了。我帮你跟姐包饺子。”
“不用你,都快包好了。”柳氏忙拦着。
她是大姐,两个弟弟都是她看大的,说“长姐如母”都没有毛病。
对两个弟弟都很疼爱,有什么好东西,都想着法的给这边送来。
张氏也不喜欢丈夫做这些,毕竟他是一家之主。
“你就别沾手了,去把给他们哥俩准备的东西在清点一下,少给大现拿一些,其余的跟咱姐这边走。姐,你跟姐夫的东西走商队了?”
柳氏点头,拿起所剩无几的面皮又道:
“就这么几个我包就是了。二弟妹,你去把我昨天拿来的东西拾掇拾掇,都是给你们的。咱爹、汉生的,昨儿都送回去了。”
张氏闻言没有客气,推着丈夫出去了。
倒也不是想看她给拿了什么东西,主要是男人拾掇东西,总会丢这少那,她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