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皓倾瞅着醉的不省人事的小舅子,长叹口气。
他们之间有疙瘩,要开导之前,需把疙瘩解开才行。
徐致远见他这般,淡淡又道:
“宝成性格直率,他唯一怨怼的,不过是皓倾舅舅当年的做法。只要舅舅诚心道歉,到时舅母在旁敲敲边鼓,应该就没事儿了。一县百姓舅舅都能管,一个小舅子就管不得?”
周皓倾抬手,轻拍他额头,什么话都没说。
管不得?
好像还真是……管不得呢!
二人合力把褚宝成放回行军床,周皓倾去收拾桌子,徐致远拉被给他盖上。
等俩人离开帐篷没多久,原本双眸紧闭的褚宝成,瞬间睁眼,平躺着一动不动。
徐致远离开西北军营,天色已暗。周皓倾放下车帘,邀请的说:
“今日别赶路了,去我那边歇息一夜,明天中午离开。”
“为何明天中午再走?”
周皓倾从怀里拿出地图,指着自己用朱砂描绘的那条路,道:
“这是最快去府城的路线,但明天怎么走,都必须在这里的盛聚楼休息,你倒不如中午走,咱们再多聊聊。”
虽说这一次徐致远来西北呆了很长时间,但他们俩身上都有责任,都有逼不得已,所以真正相处的时间,少之又少。
徐致远把地图揣好,点点头,说:
“舅舅盛情,我自当听从,那就叨扰了。”
“说这话可是讨打?”
“开玩笑呗。”
周皓倾瞅着他的样子,伸手揉搓几下他的发顶,犹如儿时那般亲密。
他很庆幸当年被丁琬买走,如果他去了旁人家,只怕双亲的冤屈至今都不会被洗刷。至于表姐,也不能嫁给丁现,过着现在幸福无忧的生活。
夜幕降临,马车进城,西北跟京城不同,这边的夜晚没有京城那般热闹。
安静的一切被马蹄声打破,还有些让人毛骨悚然。
马车停在县衙后院,二人下车后,徐致远先去书房。他要走了,必须得给北境那边写信,不然母亲会惦记的。
周皓倾照例先回主院看媳妇、儿子,见褚颜背对着门口,他放轻脚步,示意那些下人不许行礼,然后把女人整个拥入怀中。
奶娘抱起小少爷,丫鬟们屈膝行礼,纷纷退场。
褚颜放纵的往他怀里靠,“怎么回来的这么早?不是说要跟致远多聊聊吗?”
“他跟我回来了,在书房给琬姐写信呢。”
褚颜闻声要起,周皓倾按住她——
“别动,让我抱会儿。”
“你别闹,他刚来,我得让人把屋子收拾了,还得给你们准备饭菜。致远能住多久?明天我们带他出去转转?”
周皓倾收紧手臂,满足的摇摇头,说:
“他明天中午就走,什么都不用安排,就让他在后宅好好歇歇。娘呢?”
“母亲那会儿哄了孩子,然后就去耳房沐浴了。估计这会儿……要歇息了吧。”褚颜边说边仰头,“我爹身体怎么样?宝成可还能分担?”
“放心,宝成很懂事。”
基本每次周皓倾从西北军营回来,褚颜都会问这些。
虽说她不算远嫁,可要想见一次父亲,却没那么容易。
“你去书房看看致远,我去厨房张罗吃的。你这一身酒气,又没少喝吧。”
周皓倾倒也没辩解,咧嘴“嘿嘿……”轻笑,算作默认。
“宝成又多了?”
周皓倾“嗯”了一声,叹口气,道:
“改天你约他来家里吃饭,我跟他好好聊聊。那小子太重感情,今天竟然说……罢了,过后我再告诉你。”
褚颜没再多问,起身去了厨房。
周皓倾来到书房,徐致远还在写信。他想了想也很久没往那边写信,索性找出宣纸,给丁琬姐弟分别写了一封。
他跟丁琬通信不多,但他跟丁珏、徐致远每月大约三封。没啥重要的事情,就是聊聊近况、说说家常。从小的情谊,他们彼此都特别珍惜。
好在大周商队到处都是,捎信、捎物方便。若从驿站走,那就浪费资源、得不偿失。
周皓倾刚刚收笔,褚颜推门进来,说:
“母亲特意给做的肉丝面,说致远喜欢吃。”
徐致远老早就写完书信,一听有“肉丝面”吃,赶紧起身道:
“嬷嬷呢?咋没过来?”
“还在给你炒茧蛹,一会儿就来。”褚颜恬淡回答。
茧蛹是周皓倾的最爱,唐嬷嬷平日都会给他备上一些,隔三差五做给他吃。
茧蛹焯过水、撒盐,他自己能吃一盆。当初他跟徐致远、丁珏三个去山里历练,野兔、野鸡没少吃,但茧蛹要凭运气。
徐致远笑着颔首,移开视线道:
“舅母最近过得可好?小表弟可还乖?”
“都挺好,就是你,来一趟西北,这才第二趟进家,多住几日呗。”
“不了,京里还有很多事儿,以后有机会的。”徐致远婉拒。
这个机会,可没那么容易“有”,他们彼此都清楚。
周皓倾轻叹口气,褚颜察觉丈夫的低落,转移话题说:
“晚上再跟你舅舅喝点?”
“不了。”徐致远摇头,“聊会儿就行,不能再喝,明天还要赶路。”
正说着,唐嬷嬷带人进来,她手里是一盆茧蛹,两个丫鬟手里都端着托盘,一共五个菜。
褚颜看着婆母还未干透的头发,心知这澡是白洗了。
徐致远伸手把唐嬷嬷手里的盆接过来,放在桌中间,道:
“还是您疼我,知道我好这口。”
唐嬷嬷头发已经全白了,但精神特别好。笑眯眯把几个菜放在桌上,说:
“你多吃,都是你喜欢吃的。你外祖母可还好?你曾外祖母的身体咋样啊?”
这些上次都问过了,可这一次还是要再问上一回。
丫鬟们退出书房,房内就只有他们四个人,徐致远把上次的话重新又说了一遍,见她还是听得津津有味,不免又多说了一些。
说前几日收到母亲的来信,他们准备搬家的消息。小舅舅的儿子现在已经会翻身了,但翻得还不利索……
唐嬷嬷在西北,两眼摸黑谁都不认识,只能在县衙后宅照看下孙子,仅此而已。
算起来,她都很久没看到丁琬了,也不知道她在北境还能不能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