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能想到一片花园里,春风劲吹的野草。
“真的是池公子啊?”
“也不知道有没有订婚呢。”
“那你去试一试呗。”
“算了吧,”女人的声音微微落寞:“这种男人是不受女人约束的。”
声音纷纷落进耳朵里,林稚晚微微有些失神。
恍惚间,她感觉似乎有一道灼热的目光落在了身上,探究,又有玩味。
*
直到宴会开始陆方霓才回来。
“晚晚,那些小公主没有为难你吧?”她关切道。
林稚晚摇了摇头。
这场慈善晚宴,待拍的都是豪门太太的珠宝服饰。
价格未必很高,更多是拍卖人情往来。
陆方霓高价拍下了老师心爱的羊脂玉手镯,林稚晚遇到喜欢的也就叫叫价。
后面有一件拍卖品是云锦旗袍。
林稚晚从事时尚行业,对复杂工艺有着天生的热爱,频频举牌。
跟着叫价那人大抵是要用着旗袍奉承人,硬是把价格喊到了百万往上。
没必要花百万买个旗袍,林稚晚不再举牌。
“二百一十万一次——”
“二百一十万两次——”
“你真的不加价了?”陆方霓问,语气有点没有替最爱的小孩儿抢到糖果一般失落。
林稚晚从来都是不愿意争抢的性子,含糊道:“嗯。”
“二百一十万——”主持人故意将语调拉长。
紧张的氛围到达顶峰,前排懒懒地传来一道男声:“五百万。”
那声音很低,带着一点儿游戏人间的惫懒。
五百万对于在座的嘉宾来讲并不是一个大数目,可用来拍一件旗袍,终归还要奢侈。
人群里爆发出熙熙攘攘的讨论声。
池宴缓缓举起手里的牌子,牵了下嘴角,重复道:“五百万。”
灯光落在他的身上,林稚晚离他有些远,只清楚地看到一节手臂。
皮肤冷白,上面青筋分明,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带着一丝冷感。
她不自觉抿了抿嘴唇。
*
晚上十点,拍卖会结束,外头浮着一点星光,空气中的闷热丝毫未减。
宾客散尽的豪宅院外,有一种不属于世界的寥落氛围。
给拍卖品付完款,两人离开的时候外面只有稀稀落落的人影。
陆方霓兴致不浅,跟她八卦:“哎,你说池宴拍个旗袍干什么?千金博美人一笑。”
林稚晚:“可能吧。”
“池家公子还有要讨好的人?”陆方霓提高音量:“他这是栽在哪个姑娘……”
话音说一半,就见陆方霓直直顿住脚步,眼神看着前方。
林稚晚纳罕,也顺着看过去。
在陆方霓的车子旁边,停着一辆超跑,明黄色,造型夸张。
无月的夜晚,天幕上星子沉浮,地面的积水泛着光亮,树上蝉鸣起伏。
出了宴会,池宴连最基本的礼仪都不想维持,懒散地倚着跑车,有点儿说不出的恣意。
白色衬衫的袖子往上卷了两折,露出一截筋络分明的小臂,手指尖掐着烟,在夜色里烫出一点猩红的窟窿,垂着眼皮看手机。
意识到有人看过来,惫懒地抬了眼。
隔着闷湿的热气,一双琥珀色的眸子在两人中间扫了一圈,最后淡淡的放在林稚晚身上,看不太清情绪,但寡淡居多。
时间凝结成琥珀,令人难以挣扎分毫。
林稚晚不自觉攥紧了手里的羊毛小帽。
不知过了多久,池宴轻笑了声,细碎的声音在胸腔里震荡。
还没等林稚晚和陆方霓反应过来,开门,上车。
开火,挂挡,踩油门,明黄色的车身在夜色里划出招摇的弧线。
直到在车流里消失不见,陆方霓才出了口气:“刚才说话不会被他听到了吧?他怎么一直在看你,你们认识?”
“你说呢?”林稚晚反问。
“也是,”陆方霓沉吟了会儿:“还是不要靠近这种男人。”
林稚晚细声应道:“嗯。”
话音刚落,手机“叮”地响了。
里面躺着一条消息:【吾悦江澜1007号】
第2章 “你都有胆子跟我了,还别……
“怎么了?”见林稚晚盯着手机,陆方霓腾出一只手在她面前晃了晃:“都要给手机盯出一个洞了。”
林稚晚熄灭手机,嘴角抿了抿:“没什么。”
“今天回哪住?还是江庭?”陆方霓问。
虽然她被林钦算计,没有拿到林文和的一分遗产,但做了二十几年林家大小姐,自然也有些资产,包括几套房和一个山庄,以及一丁点儿股份。
只不过这些跟新盛集团的市场份额比起来根本就不值一提。
而那条短息上的地址,才是今晚林稚晚过夜的地方。
林稚晚不想说清楚,也不擅长撒谎,含糊道:“先送我回那儿也可以。”
还沉浸在遇到池宴豪掷千金的震惊里,陆方霓没注意到她话里的歧义,反倒又把话题扯到了池宴:“你猜猜,池宴买旗袍是给谁的?”
她八卦:“女朋友?老婆?”
两个称呼甩出来,像是小石头砸在了林稚晚的身上,令她有点儿精神紧绷:“其实……也可以换个思路。”
“嗯?”陆方霓看她。
顶着她一副“你是不是知道内幕快说出来”的目光,林稚晚面不改色地接着说:“也许没那么复杂。”
“万一……万一就是他想穿女装呢?”
“……”
陆方霓明显是被雷到了,好一会儿才僵硬地回过头瞪她:“算我求求你,让我对男人还有一点儿幻想吧。”
那你也不能幻想他呀,这不合适。
林稚晚腹诽,但嘴上却没说。
倒是陆方霓还在感慨:“当池宴女朋友,还不得做梦都笑醒。”
高中那会儿,临江师大附中无人不识池宴。
那个年纪,家室相貌成绩或者离经叛道,但凡沾一样都能在校园里小有名气。
而池宴全占了。
在多数男生还顶着乱糟糟的鸡窝头满脸青春痘时,池宴就已经长出一副棱角分明五官立体的脸,随便套一件干净的t,凭借将近一米九的身高,站在男生堆里就是鹤立鸡群。
最重要的是,当时的他就已经开始玩赛车。
高二时,他参加一级方程式世界赛车锦标赛的临江市市赛,一举拿下冠军,成了媒体眼里炙手可热的赛车天才。
也是因为媒体的报道,池父知道他还在玩赛车的事,联合班主任一起打击他,理由很扯淡——因为参加训练逃课耽误学业。
结果下次月考,池宴拿了个全校第一。
池父联系校领导,惩罚他在下周一升国旗时读检讨书。
池宴站在国旗台上,宽大而古板校服未将他恣意难驯的气质消减半分。
他从口袋里掏出“检讨书”,微微躬了腰,对着话筒出了声:“大家好,我是池宴。”
一点儿没有要反思的意思。
像是在冷风里招摇的一棵树,倔强,又有一股韧劲儿。
他浅棕色的眸子随意扫了下人群,下一秒,将检讨书揉成一团扔在脚下,然后微微弓了下身,对着话筒,声音有些低:“我没错。”
人群沸腾了起来。
“赛车我能拿第一,学习我也可以第一,”风鼓起他的校服下摆,少年化成一道自由自在的风,声音傲慢又无可阻挡:“只要我池宴想做,没什么办不到。”
枯燥的课间因为他生出一抹活跃,抵消掉台下所有同学的困倦和无聊。
陆方霓蹭到林稚晚身边,问她:“瞧,帅吧。”
当时大家一直认为林稚晚是没有审美的人,当红偶像放在眼前也看不出帅,也不觉得自己长得漂亮。
林稚晚把白皙的手掌抬到额头前面,挡住夏日盛大的阳光,微微垫起脚尖,往国旗台上看了看。
她鼻尖出了些汗,奶白色的脸颊被太阳晒得有点儿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