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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朝说对了,没有计划是完美的,这个计划里,叶子欣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她在四六五医院租的房子,那房子登记的是她自己的身份证,如果煤气爆炸了,如果慕小蓉死了或被炸伤,警方很快就能找到她。还好唐朝说服了她……
  人生仿佛一场梦,有时是好梦,有时是噩梦,有时由好梦转变成噩梦,有时由噩梦转变成了好梦。叶子欣感觉自从母亲被冤枉在牢里自杀后,她就做了场梦,这场梦里唐朝让她彻底心灰意冷,又是唐朝让她对未来燃起了希望。这世界上总有那么一个人,愿意为了他(她)放弃掉原本坚守的堡垒。次日,她退掉了那个为了报仇租下来的老楼,和唐朝两人坐上了通往山河镇的列车,一种生活的结束,另一种生活的开始。
  唐朝在山河镇租了个房子,为了迎接叶子欣,他把小屋收拾得一尘不染,摆了很多花篮在地上,就像走进了童话世界。当天晚上,唐朝拿起了许久没弹的吉他,俩人坐在花丛中,轻轻弹唱起了黄家驹的那首《真的爱你》。
  熟悉的旋律,熟悉的人,叶子欣仿佛又回到了中学时代,她每天趁着母亲睡着偷偷溜出去,去唐朝所在的酒吧听着他的歌,看着他在舞台上的样子。回忆那么远,回忆那么近——如果这就是结局该多好。
  20、这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唐朝策划了一场简单婚礼,婚礼上没有来宾,没有亲朋好友,他们就那样穿过满地的花篮,在阳光下彼此交换了戒指,诉说着对于未来的期许。
  仇恨被融化,接下来的日子,叶子欣的眼里只剩下了唐朝,开始试着不去在意外人的眼光,沉溺在美好的生活里。婚后唐朝白天会去快递公司送邮件,晚上则拿着吉他去镇里的酒吧卖唱,他说:“我们早晚会有属于自己的房子。”
  叶子欣成了贤妻,每天跟柴米油盐打着交道,偶尔她也会走到镜子前,看着那张如魔鬼的脸发呆,回想着那段炼狱般的生活,回想起那个诬陷母亲导致她毁容的女人,但内心早已没有恨意,有时候甚至想要感谢,感谢曾经遭受的痛苦,如果母亲没死,如果她没毁容,是否还会回到山河镇?是否还会嫁给唐朝?怕是她还待在谷溪市追寻着不切实际的明星梦呢。
  如果这就是结局该多好啊!少女像是看了场关于爱情的电影,深深融入叶子欣和唐朝的爱情里,感动得一塌糊涂,甚至眼角开始有些湿润,泪水滑落,掠过脸颊到达耳垂,整个过程痒痒的,她试着抬手擦掉眼泪,却忽然想起,在这个黑漆漆的空间里,她什么都做不了,双手双脚是不存在的,存在这里的只有感知和回忆,感知让少女能够清楚地了解到现实中她的身体正在经历怎样的事,比如先前的那双抚摸她的手,比如躺在按摩椅上有频率地抖动,而回忆,让她没那么孤单。
  回忆里她做了一场梦,梦里成了慕小蓉,梦醒她又变成了叶子欣,叶子欣的爱恨情仇,会是她的爱恨情仇吗?叶子欣的唐朝,会是她的唐朝吗?
  那双手在她最最需要的时候出现了,用拇指擦掉了徘徊在眼角的泪珠,与此同时有个模糊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那个声音似乎很兴奋,是个男人,他说:“你听见了,我就知道你能够听见。”
  事实上这是少女第一次听见那双手的主人说话,很沙哑,很好听的声音,和影片里唐朝的声音有些相像。是唐朝吗?她试着把这句话传到现实生活中那双手的主人耳朵里,但失败了。眼前的影片跳动了几下,仿佛是在提醒唯一的观众下面的影片开始了,要集中精力喔!
  影片开始的字幕上写着——半个月后的某一天。
  唐朝吃完晚饭拿着吉他出了门,叶子欣收拾好屋子坐在沙发上看电视,里面有则娱乐新闻,下面的标题写着“亿万富婆辞别歌坛二十年后重新复出追寻音乐梦”,里面的主持人说:“当年靠选秀出身的灵魂歌者慕小蓉近日签约华龙演绎,成为旗下签约歌手,并将联合富商之子雷洛推出首支单曲《懵懵懂懂》。此消息被挖出后慕小蓉颇富有传奇性的人生也成为人们谈论的焦点……”
  雷洛,很熟悉的名字,似乎在哪里听到过,叶子欣坐在沙发上努力回想,忽然电视灭了,随后灯也灭了,房间陷入漆黑中。她起身走到电灯开关前试了两下,依旧没亮,自言自语地说了句:“该死,又跳闸了。”说完,她摸索着回到卧室寻找手电,还没等找到,便听见有人开门走了进来。
  她直起身朝门边挪了挪,视线看向客厅,客厅里站着个黑乎乎的影子,不太确定的轻声询问:“唐朝?”
  那个黑乎乎的影子没说话,朝卧室这边走了两步,紧接着停下脚步轻轻咳嗽了两声,礼貌地询问道:“叶子欣?”——不是唐朝,叶子欣警惕地后退了两步靠在墙上,用一只手在床头柜上继续摸索着手电说:“你,你是谁?”
  “别紧张,我只是来……”黑乎乎的影子说到这里,又重新迈动步伐走进卧室,紧接着关上门,压低声音说:“我只是来杀你的。”
  叶子欣没找到手电,不过找到了闹表,她将闹表抓在手里,死死盯着黑影。黑影说完那句话后没动,隔了大概三四秒,才将手伸进大衣里要掏什么,叶子欣见状大叫一声,将手里的闹表扔过去,紧接着冲过去撞倒黑影,打开卧室的门跑了出去。
  她想跑到楼道里求救,然而在路过客厅时绊倒了,狠狠地摔倒在地,还没等起身,有双手堵住了她的嘴,紧接着便感觉脊背一阵刺痛。不知为什么,脑海里忽然闪出了慕小蓉杀害田婶那晚的视频录像,想起了田婶狰狞的表情,想必她此时也是那种表情吧?叶子欣拼命扭动着脖子,想看看黑影是谁,然而那只手的力气很大,紧紧捂着她的嘴,紧紧板着她的头。
  那把刀从叶子欣的脊背抽了出去,架在了她的脖子上,然后那个黑乎乎的影子又说话了,他不紧不慢地说:“你肯定想知道我是谁吧?”
  叶子欣挣扎着,但显然挣扎毫无用处,只能让她的身体越来越虚弱,由于乱动,脖颈上的那把刀已经划伤了她,血顺着滴落到地板上。
  黑影用腿压在她的背上,让她不能继续乱动,然后说道:“我们不认识,也无仇无怨,不过一个多月前,有人给了我五十万,让我杀个人。你心里应该有数,想要杀你的是谁……”
  一个多月前,叶子欣还在谷溪市,还在为复仇做准备。慕小蓉要杀她?为什么?她已经不再报仇,不去追究任何事,只想平平凡凡的过日子,为什么那个狠心的女人还不放过她?叶子欣想求饶,却只能发出嗯嗯的声音出来。
  黑影并没给叶子欣任何说话的机会,也根本没想让叶子欣说话,他继续自言自语地说:“其实半个多月前我就已经查出了你的住处,本来是打算交易前夕动手的,但你忽然退掉房子离开了谷溪市,我很好奇,所以跟着你来到了山河镇,看见了你和那个男人的生活。说实话,我很羡慕你们,也很同情你们,所以这单买卖我本来想放弃,可对方势力太大了,如果不杀你,就会有人来杀我。”
  叶子欣不再挣扎了,也没力气挣扎了,她感觉意识有些模糊,耳边嗡嗡作响,甚至有些听不清那个黑影说的话了。
  黑影将压在她身上的腿拿下来,使劲儿把叶子欣翻过来,然后慢慢地凑近,在她耳边轻声地说:“记住我的脸,如果有下辈子,来报仇吧……”
  叶子欣使劲儿瞪着眼睛,试图看清黑暗中的那张脸,但汗水浸湿了头发挡在眼睛前,再加上意识变得模糊,根本无法看清。黑影在离她很近的地方停顿了几秒,最后深吸口气直起身子,缓缓举起那把刀,平淡地说了句“对不起”,紧接着那把刀迅速落下,插进了她的脖颈。
  只是瞬间,叶子欣无法呼吸了,感觉身体在剧烈抽搐,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模糊。捂着她嘴的那双手离开了,黑影渐渐退向黑暗中,她盯着黑影消失的方向渐渐闭上了双眼。耳边有声音在响,开始只是嗡嗡声,没多久演变成了震耳欲聋的哄闹声,隔着眼皮,她能够感觉到有黄黄绿绿的灯光在眼前闪动,似乎还能听见歌声,如鬼哭狼嚎般难听的歌声,是出现幻觉了吗?
  她用尽最后力气,猛地睁开双眼。
  ……
  21、对话
  脑袋嗡嗡作响,耳边是震耳欲聋的哄闹声,隔着眼皮,能够感觉到有五颜六色的灯光在闪,似乎还有歌声从很远的地方飘来,如鬼哭狼嚎般的歌声。
  是幻觉?
  不知过去了多久,难听的歌声停了,整个世界安静了下来。她感觉自己睡着了,睡梦中隐隐约约听见有两个人在说话,一男一女,男人声音浑厚,他说:“前几天接你电话时在忙呢,到底怎么回事?”
  女人的声音很懒散,慢悠悠地回答:“那晚你离开后,我刚回到车上就有个醉汉挡在了凯美瑞前面,指着我骂,骂我是小骚货,骂我是潘金莲那婊子,骂我联合西门庆杀了亲夫。知道他喝多了,本想不去理会开车离开,可随后他就说,刚才的谈话他都听见了,还声称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是怎么杀死自己丈夫的。我只能杀了他,这件事除了我和你之外,不能有第三个人知道,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对话停止了几秒钟,最后男人说:“怪就怪他太倒霉了。尸体怎么处理的?”
  女人轻轻咳嗽了两声说:“还记得给我开车的司机吧,我把尸体交给他去处理了。”
  男人的语气似乎不太信任:“是那个叫刘不德的司机?靠得住吗。”
  女人回答得很坚定:“这个人很老实,绝对不会出卖我。条件已经谈好了,我会给一笔钱,假如处理尸体的过程中被警方发现的话,这个黑锅由他来扛,到时候我会专门请人来照顾他家人。”
  音乐声,忽然响起了很大的音乐声,掩盖掉了一男一女接下来的对话。她想醒过来,想睁开眼,睁开眼看看说话的两个人是谁?可失败了,眼皮重如千斤,无论她怎么努力就是无法睁开,直到有人拍着她肩膀反复喊她的名字“文文,马文文,赶快醒醒”——猛地睁开眼。
  眼前呼唤她名字的是个男孩,男孩瘦瘦的,耳朵上扎着耳钉,短短的头发上有一撮红毛,身上穿的衣服很宽松:“我怎么了?”脑袋晕晕的,天和地似乎都在晃动,就仿佛是在地震,晃得胃里很难受,马上就要吐出来了。
  男孩点了根烟,向后退了两步蹲靠在墙上,使劲儿吸了口,略带嘲讽地说:“还称自己喝不醉呢,这才三瓶就断片了?还跑别的包房洗手间里来睡觉。真是服了。”
  她听得有点儿糊涂,左右看了看,才发现自己是躺在洗手间马桶旁边儿了,门外面闪着五颜六色的灯光,很晃眼。扶着墙壁站起身,晃悠悠地走到洗脸池前,打开水龙头,用冰凉的水洗了几把脸。被凉水这么一击,所有的记忆都出现……这里是家叫作“新时尚”的歌厅,头上染撮红毛的男孩是她的男友叫李根,稍早前李根带着她过来介绍给兄弟认识,他们订了个包厢边唱歌边喝酒。李根的那些兄弟一杯一杯地敬她,她一杯一杯地喝,后来感觉胃难受极了,于是冲出了包厢,不知怎么着就躺在这儿了。
  “我睡了多久?”
  “差不多半个钟头了,见你还没回来,我几乎要把新时尚的包厢翻了个遍。”
  她忽然想起了迷迷糊糊中听见的对话,于是摇摇晃晃地走出洗手间。洗手间外面是个大包厢,昏暗的房间里闪着五颜六色的灯光,茶几上放着几个水果盘和一瓶红酒,正前方的屏幕开着,里面在放一首很嗨的dj曲,声音调得很大。她走上前,熟练地关掉音乐,转身对李根说:“刚才这屋的客人呢?”
  “没看见有客人。”李根也从洗手间走了出来,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拿起红酒看了眼,自言自语地说:“我去,这么名贵的酒启开也没喝多少,真浪费。看来便宜我了,尝尝,尝尝。”
  “先前昏昏迷迷的时候,我听见有人在说话,是一男一女。”
  “你溜进来没被发现就算是走运了,还偷听人家谈话?”李根给自己倒了整整一大杯,然后毫不犹豫地咕咚咕咚一饮而尽,最后龇了龇牙感慨:“这玩意跟十几块钱一瓶的差不多,也没好喝到哪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