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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笛澜一早便去学校上课,韩秋肃留在家陪伴孟莉莉,倒让孟莉莉又惊喜又意外。虽然韩秋肃很担心她,但他并不怎么出现。
  几天前,韩秋肃向她解释了凌顾宸与他的矛盾,以及祝笛澜是如何故意接近韩秋肃的。孟莉莉听着听着便止不住地流泪。
  这么多年,她都没有把挚爱的堂哥与黑道的勾当联系在一起。因为韩秋肃从不会在她面前呈现这一面。而韩秋肃父母的失踪,她也从未多想,只当是意外。
  这个故事里牵涉到凌顾宸的父亲,凌氏的背景同样惊人得血腥,凌顾宸本人也阴险毒辣。
  祝笛澜在一旁默默听着,并不说话。只是最后承认自己也同样双手沾血,道歉称从未想伤害孟莉莉。
  她对于听到的这一切感到难以置信。或许这叁人对她总是充满耐心与温柔,因而她无法想象他们之间的争斗。那片黑暗对她来说完全是另一个世界。
  她花了许多天来消耗这些信息,震惊之余心有余悸,甚至偶尔难以入睡,可她也不敢再多问些什么,因为韩秋肃提起这些事时有一种点到即止的强势。他只说那些可以告知孟莉莉的部分,并不容许她多问。
  孟莉莉战战兢兢地私下问过祝笛澜,想了解一些细节。祝笛澜虽然语调温柔地安抚她,但同样巧妙地回避了许多事。她无来由地直觉自己无法再多问。
  她惴惴不安得,终于也有些感受到了祝笛澜娴静模样下高超的话术技巧和控制人心的能力。这是她先前从未多想的事。
  渐渐接受之后,孟莉莉的内心安稳许多。因为不论如何,她能真实地感受到别人的关心与爱。不论祝笛澜与韩秋肃在外的手段如何毒辣,他们对她的爱都是真心实意。
  孟莉莉并不疏远他们,只是在每天睡前多了一项步骤,便是祈祷。
  她不是教徒,纯粹想为自己在乎的这叁个人祈祷,希望他们在那片黑暗中少受伤害,曾经的罪孽得到谅解。
  韩秋肃带她去海边兜风,下午同她回家,陪她做基本的行走复健练习。他宠溺地答应她所有的要求。
  虽然孟莉莉依旧无法自主行走,但她心情难得无比阳光,笑起来也总是甜甜的。韩秋肃有些不忍,因而总是显得欲言又止的。
  孟莉莉在沙发上坐定,看着韩秋肃给她拆刚送来的下午茶点心。她笑眯眯地说,“哥哥……我今天因为你超级开心。”
  韩秋肃微笑,“不是叫你不要这么叫我吗?”
  “我知道,你很久前就不让我喊你’哥哥’了,我一直听你的话,虽然那时候不知道为什么。你也很多年没有这样陪过我了。所以今天我感觉回到小时候,就想叫你声’哥哥’,挺怀念的。”
  韩秋肃把蛋糕递给她,“以后别这么叫了。”
  “好,”孟莉莉乖巧地应,“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我才这么叫你的。”
  韩秋肃眼里闪过一丝轻微的愧疚,他还未开口,孟莉莉便看出了,她赶紧说,“你别多想,我挺好的。不会有人知道我们的关系而威胁到你……”
  “以前都是挺好的,你确实听我的话谁都没有告诉。结果偏偏告诉了笛澜,那凌顾宸就知道了。想来真是命运弄人,我最防他,偏偏他知晓得最轻易。”
  “对不起……”
  “我没有怪你。”
  “那……你跟笛澜……怎么样了?”她小心翼翼地问。
  韩秋肃低头沉默一阵。他与祝笛澜商量好只说两人因为事情败露而分手,不提之后两人之间的不愉快。
  “我们的事另谈。不过笛澜很爱你,她没想过伤害你。”
  “我知道,”孟莉莉甜甜地笑,“我没有信错过她。”
  “她再怎么保护你,也挡不住凌顾宸的压力。”韩秋肃蓦然严肃起来,“在凌顾宸手里她不见得能自保,所以少有余力可以照顾你。”
  孟莉莉的笑意隐去,“其实……顾宸他对我挺好的……我知道你与他打交道见识过他另外一面,可他不会对我……”
  “你不了解他,”韩秋肃掷地有声地说,“你知不知道他用你的生命要挟我?”
  孟莉莉怔怔地看着他,依旧带着怀疑的神色,“可是……可是……我知道你和笛澜都说他,说他手腕狠毒……可他对我从来没有……”
  “我与你父母一样,把你从小就护在掌心,不让你看见人性里任何的丑恶。我们都拼尽全力保全你天生的纯真与善良。你父母去世的时候,我也对自己发过誓,这一生都会明里暗里保护你。因而我坚持觉得你可以无忧地过你的公主生活。”
  韩秋肃认真地看着她,“笛澜接近你的时候我查过她,但我没想到她表面干净的背景下会与凌顾宸牵扯在一起。导致你也被卷入泊都最大的阴谋旋涡。我现在后悔我把你保护得太好,让你即使在这种情况下,还把凌顾宸往好的方面去想。”
  孟莉莉一时说不出话。她心里的情绪太过复杂,怀疑、害怕与不可置信混杂在一起。
  韩秋肃说得对,她无法把人想得太坏。就像她很难相信,祝笛澜能做出什么坏事来。因为祝笛澜在她面前总是那么温柔那么细心。
  要不是她承认自己为凌顾宸做过黑道上的勾当,孟莉莉只能把她的“坏事”联想到背后讲了别人几句坏话的程度上去。
  “莉莉,你要听我的话。”韩秋肃看到她眼里的伤心神色,他心软下来,语气也和缓许多,“这个世界里的事,不是你能想象能承担的。再这样下去,你只会一而再再而叁地受伤害。”
  “你要我怎么做?”
  “我要带你出国,移民。彻底离开泊都。”
  孟莉莉的手不安地绞着裙子,她越想越难过,还未开口便已泪流不止。
  “你受的伤害已经够多。我问过医生了,你的情况稳定。我已经着手安排出国的事,确保你的身体状况不会产生额外的负担我们就可以走。”
  孟莉莉止不住眼泪,也说不出话,清秀的脸庞渐渐有些涨红。
  “我知道你很喜欢欧洲,喜欢奥地利。你可以先去哈尔施塔特或者萨尔茨堡住一阵,之后慢慢旅行,挑个漂亮的城市定居……”
  “我不要。我不走。”
  “莉莉,这次你要听我的。”
  “那里除了风景什么都没有。我很孤独。我要跟我爱的人待在一起。你是我唯一的亲人,笛澜是我最好的朋友。你们都在泊都,我不要离开。”
  “我会去看你的……”
  “不,”孟莉莉忽然坚定许多,“我有无法离开泊都的理由。”
  韩秋肃的心沉沉落下去,好似一个噩梦成了真。他轻微地恼火,“你不要说这与凌顾宸有关系。”
  孟莉莉抿起嘴唇。她不想承认,可她的神态将她的内心暴露无遗。
  韩秋肃发火道,“你不要任性!”
  “如果笛澜可以接受这一切,那我也可以……”
  “她和你不一样!”韩秋肃几乎是在呵斥,“这些事根本没有你想当然的简单!你知不知道她遇到的生命威胁次数之多超越你的想象……”
  “哥!我不是小孩子了……”
  “凌顾宸根本不会管你的死活!你在他眼里只有利益价值,一旦你对他没有用……”
  “我不管,”孟莉莉倔强地说,“我还爱他。我从来没有这样爱过一个人,只要能与他在一起,我什么都不管。”
  韩秋肃气得快要无法思考,“这件事由不得你做决定!”
  电梯“叮”得一声打开,祝笛澜一走出来就看见客厅里的两人。韩秋肃震怒着起身走到一旁,孟莉莉一见她便捂住嘴无助地哭泣。
  “怎么了?”
  “笛澜……”孟莉莉哭着喊她。
  祝笛澜慌忙把包扔在地上,走过去抱住她。孟莉莉泣不成声,死死抱着祝笛澜不愿松手。祝笛澜拍着她的后背轻声安慰她。
  祝笛澜拜托韩秋肃把孟莉莉抱回卧室,韩秋肃虽然依旧一脸不悦但还是照做了。祝笛澜单独询问两人争执的缘由,孟莉莉断断续续地讲了两人的对话。
  祝笛澜温柔安慰她无需多虑,让她休息会儿再吃晚饭。孟莉莉哭得累了,昏昏沉沉睡着。祝笛澜独自在床边坐了许久。
  当孟莉莉哭诉自己还深爱凌顾宸的时候,祝笛澜表面只是微笑着安抚她。她内心却莫名无比低落。
  以至于此刻的她根本没意识到自己愣愣看着窗外的表情近乎凝滞。
  她觉得自己内心应该是麻木了,麻木到没有一丝痛感。可终究还是在起身离开的那一刻感到深深的无力,好似无端拖了一副不属于自己的躯壳。
  祝笛澜靠着墙,低头摆弄手机。她犹豫着是否该通知凌顾宸让他过来看看。
  韩秋肃走到她面前,“这次你要帮我,一定要劝她离开泊都。”
  祝笛澜显得十分为难,“我可以劝她。但你要知道,做决定的是她自己。”
  “以前我就拜托过你劝她离开凌顾宸,你那时候做不到,她受的伤害你也看到了。”韩秋肃毫不退让,“这次你要她付出什么代价?”
  祝笛澜蹙眉看向他。
  韩秋肃移开目光,放低声音,“我没有怪你。你不要误会。”
  祝笛澜冷冷说,“反正我习惯了。我终究都是有错。”
  “对不起,”韩秋肃诚恳道,“可莉莉同你不一样,她从小被保护得很好,无法承担你我经历的这些可怕。”
  原来没有被人爱过、保护过就是当弃子的理由,我又做错了什么?
  可她忽然觉得心累,她不想再争执,于是什么都没有说
  “我只是拜托你劝劝她。她愿意听你的。”
  “我会尝试。”祝笛澜的声音里有着无端的虚弱,“可你也要想清一件事。你近期频繁在泊都露面照顾莉莉。恐怕留意到她与你的关系的不止是我们。如果她能离开泊都,那她自然会安全。可她如果执意留在泊都,那么最能保证她安全的方式,就是留在顾宸身边。”
  韩秋肃审视般地看着她。
  祝笛澜知道,这片对视的静谧里,两人内心都有着不同的想法与声音,互相争执算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