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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廖逍坐在沙发上,欣赏着窗外沉沉快要落下的夕阳。凌顾宸拿起一个小型遥控器,略一调整,办公室窗户的反射瞬间换了个角度,让阳光不那么直直得刺眼。
  “老这么看伤眼。”
  廖逍温和地笑,“我都没多少日子了,看看就看看。”
  “我看你状态和气色都比之前好。我妈一直劝你去欧洲玩,这边你不用太记挂。”
  “我知道。我会去的,不是现在。”
  “找我有什么事吗?”
  “只是找你聊聊。苏逸回瑞士了。”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回去,我还以为他重心就要放在泊都了。先前笛澜跟他聊了,她觉得不对劲,一直催我查苏逸的生母。沁查了好一阵子,一无所获。这些历史太久远了,你知不知道些什么?”
  “当年尤瑟夫在泊都行事非常低调,照片都极少。没人知道他有一个私生子,更别提他身边的女人是谁这个问题了。尤瑟夫忽然离开泊都这件事,确实突然。而且,他离开以后,他的旧寓所内发生火灾,没有人幸存。”
  “警方认定意外?”
  “对。当年侦查手段有限,除了佣人,许多人身份不明。”
  凌顾宸哼了一声,“手段真够狠。”
  “当年可能知情的人都死了,所以查无可查。甚至苏逸这个人,他说他是尤瑟夫的私生子,也是他的一面之词。对我们来说,这些都是谜,现在得到的部分答案不一定就是真相。”
  “下次你回瑞士,不如当面问问他。”
  “可以,”廖逍哑然失笑,“不过他家里的风流韵事不重要。现在在泊都你占上风,你一定要提防苏逸和万昱。”
  “我知道。”凌顾宸并不担心,他翻着手机,“把笛澜叫上,一起吃晚饭吧。”
  “还有一件事。”
  凌顾宸见他长久停顿着,只得看他,“什么事?”
  “你想什么时候跟孟莉莉订婚?”廖逍笑道,“我挺想活着看到这一天的。”
  “我没考虑过这事。”
  “沁要结婚这事我挺感慨的,他确实也很开心。我觉得你不用等了,孟莉莉的家世背景比不上你,但也不差。而且她心地善良,性格温顺。我有时候觉得她有点莹莹的影子……”
  凌顾宸本想说点什么,一听到自己母亲的名字,那话又生生咽了回去。
  “你不该让她再等,我与她聊过,她希望可以与你结婚。”廖逍自顾自说,“我安排后天刊登你们订婚的消息。订婚宴不急,下个月你们自己准备。”
  凌顾宸不可思议地看着他,“我连订婚都要你代劳了?”
  “我没有逼你。如果你不爱她,当然不用娶她。我只是觉得现在这个时机,一切水到渠成。你不想娶她?”
  凌顾宸忽然心乱如麻,“我当然知道她会是个好妻子……”
  “有时候,外人才看得清,看得清她的好,你却不珍惜。我看得出来你爱她。还是你要跟我争一争?”
  凌顾宸皱眉。
  “孟莉莉现在受到的关注度和民众声誉都是恰到好处,你与她订婚的消息公布,记得让公关部的人出点宣传稿,事半功倍。季度财报一定很好看。”廖逍悠悠然起身,“今晚你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她,我就不掺和了。”
  “等我想结婚了再说。”
  “你从小就顺风顺水的,所以有时候,我觉得我不得不提醒你。有些人,有些事,你一定要珍惜。错过了,时间不会倒流。孟莉莉是你当下最需要珍惜的人。”
  凌顾宸紧锁的眉头没有舒展开,直到廖逍离开,他还独自坐了许久。
  窗外的夕阳消失在地平线之后,没开灯的办公室里布满了暗色的阴影。凌顾宸抓起西装外套,匆匆离去。
  祝笛澜刚从超市采购回来。自从搬回新湾公寓独居,过的就不是以前那种走到餐厅随时有饭吃的日子了。她渐渐习惯了自己去超市采购食材做饭的日子。
  她刚把鞋踢到玄关的鞋架边,便看到凌顾宸坐在吧台边,他手边放着一杯红酒。
  她把手里的东西放下,瞄了眼那瓶红酒,是她前不久刚买的上等波尔图,她嘟嘟嘴,“你倒是会挑,一开就开掉我这里最好的酒。”
  凌顾宸瞄了一眼,“这就算最好了?”
  “看不起我的酒你回去自己喝。什么事?”
  “没事。就想看看你好不好。”
  祝笛澜瞥了他一眼,还是开心地笑了,“你怎么那么好心?”
  “你今天去哪儿了?”
  “没什么事。肖浩强在警署里面开公开课,讲犯罪心理基础,我一直帮他准备ppt,所以也去听。挺轻松的,暑假都忙这事。你呢?”
  “挺好的。”
  “你吃饭了吗?我想随便做点,要不要一起?”
  见她这么开心,凌顾宸也忍不住露出淡淡的笑意,“怎么今天心情那么好?”
  祝笛澜老实地说,“有人来看看我我就开心呀。”
  “是吗?”
  “对啦,我们上次逛街,你说看中那款表,经理从欧洲调货过来,打电话给我。”祝笛澜取出一个表盒,“呐,我昨天帮你买了。”
  凌顾宸翻开盒子看看,又盖上,“我都不记得了。麻烦你。”
  祝笛澜自顾自翻找冰箱里的食物,压根没留意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失落。
  “我去买双鞋,顺路而已。你先吃点水果,我想煲汤的。”
  “笛澜。”
  祝笛澜头也不回就问,“嗯,怎么了?”
  “笛澜,我有事跟你说。你先别忙。”
  祝笛澜一愣,终于回头看他。她放下手边的东西,朝他走过去。她终于看清他神情中那份隐含的沉默的低落。
  她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只得轻声问,“怎么了?”
  “有件事,我不想你从报纸上看见或者从别人那里得知,所以我先告诉你。”
  “什么事?”
  “我当你是家人,才想着先告诉你。”
  “你吓到我了,不是坏消息吧?”
  凌顾宸的神情里带着莫名的仓促,“后天……你会看见我跟莉莉订婚的消息。”
  祝笛澜直觉自己的脊背瞬间就僵直了,可她马上反应过来,她不可以这样,她不可以表现得那么惊讶,她该想到迟早会有这一天的。
  可是……为什么此刻的她,连装作开心的样子都装不出来。她不敢沉默太久,努力把自己语调中的慌乱压抑下去,“……哦……我知道了……”
  “你没有意见吧?”
  “我能有什么意见。”
  “那你怎么不恭喜我?我第一个告诉你的。”
  祝笛澜的脸僵住了,她甚至挤不出一个微笑。她不再躲闪,认真看着他。凌顾宸没有丝毫笑意,他审视着她僵硬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的神情。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等什么答案。可是祝笛澜显然也无力消耗这个消息。
  明明是盛夏,祝笛澜只觉得自己像被一盆冰水从头浇下来,让她怎么都动弹不了。
  不可以沉默这么久,她不断劝诫自己,不就是笑笑说一句“恭喜”,究竟有什么难的。
  她也不明白有什么难的。可她就是做不到。
  凌顾宸透过自己悲伤的目光,只觉得她似乎也不好过。他等得时间都好似凝滞了,她都不说话。
  他连问都觉得卑微,“真的没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她快步回了卧室。凌顾宸落寞地微微低头,他只觉得自己对她行为的解读,都被他的私心加了其他色彩,因而不可靠。
  他独自喝光半瓶红酒。他也不明白为什么他要这样冲过来问她。不论她的回答是什么,他都不能为她做更多了。
  他没法再逼她了,他不相信她真的在乎过他。
  那个陈旧的爱情故事好像划了个顿点,双方都没有勇气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