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学期的开学考从周日到周二,宋溪浔面如死灰地看着考场门口张贴的座位表,这才发现自己和尚迁迹恰好被安排在了同一个考场,甚至是同一排连在一起的两个座位。
第一场考试是语文。
“离交卷还有十五分钟。”
监考老师低沉的嗓音从头顶传来,宋溪浔写作文的右手一顿,下意识地抬起头看了一眼黑板上的时钟。
察觉到右侧过于明显的视线,她一转头就见那人傻里傻气地对自己笑。
她懒洋洋地趴在桌面,校服外套随意地披在身上,双腿放在连接桌腿的架子上,左手撑着脸看着自己的方向,右手的两指夹着中性笔不断地转动着,全然不像是个正在考试的学生。
“……”宋溪浔面无表情地盯着尚迁迹看了两秒,低下头继续写作文了。
“好了,最后一排的同学起来收卷。”
走廊上的铃声响过后,教室内充斥着试卷翻动的声音,随后就是嘈杂的讨论声。
宋溪浔一收拾好文具就被尚迁迹牵着走出考场,两人在拥挤的人群中被迫挨在一起,一时之间不留一丝缝隙。
“溪浔身上好暖和…”她凑到自己耳边如是说。
“…你都写完了吗?”宋溪浔忍不住问道。
“啊,会写的都写完了。”尚迁迹实话实说。
“作文呢?你写了什么?”
“我忘记了…题目是什么来着?”
“……”
食堂内人流密集,宋溪浔好不容易找到两个空位刚想坐下,就看到前面的刘妙朝自己招手,长时间端餐盘的两手酸涩,她只得快速往那桌的方向走去。
“你怎么一个人?迁迹呢?”刘妙一边低头吃着菜一边含糊不清地问。
“她去小卖部了。”
“啊!溪浔你换眼镜了!”张思弦惊讶地看着她,夸赞道:“这副更适合你!”
“什…咳咳咳!”
见那人一抬头看到自己就像是被噎着了一样咳嗽不止,宋溪浔面无表情地关怀道:“慢点吃。”
“知道…咳咳!”刘妙涨红着脸回应道。
“老年人经不起折腾啊。”潘穗琪忍着笑意拍拍她的后背。
“你才…老年人!咳…”
“是你妈妈选的吗?”姜依缘随口问道,而后又补充:“啊!说起来上次家长会的时候我在学校…溪浔的妈妈好漂亮!”
“不…有、有吗?”宋溪浔说话的声音一顿,疑惑地反问。
“嗯嗯!看起来好年轻好有气质!虽然说…感觉很高冷…”姜依缘回想着那天的记忆。
“看来是遗传的…”张思弦小声嘀咕道。
“啊?溪浔妈妈讲话不是超级温柔的吗?”刘妙皱着眉头,认真道:“初中的时候我去过她家,跟女儿两模两样的。”
“…应该是认错了。”宋溪浔冷淡地看了刘妙一眼。
“那你看到的是谁的家长?”潘穗琪好奇地问姜依缘。
“这边这边!”张思弦看到不远处的尚迁迹,站起身朝她挥手。
“唔…溪浔…饭好多…”
尚迁迹坐到桌前,看着餐盘里的饭量一愣。
宋溪浔看到她买来的两袋吐司和饮料,无奈地提醒道:“你别老把吐司当饭吃…”
“哦…”尚迁迹不情不愿地应下,直言抱怨道:“学校饭菜太难吃了。”
察觉到忽地停下的交谈声和身边人看向自己的目光,她回看她们,不解地问道:“都看我干什么?你们不那么觉得吗?”
“不…就是感觉…这句话让迁迹说出来有点怪怪的…”
“是…”其他人纷纷附和道。
“有吗?”尚迁迹把视线转向宋溪浔。
“……”宋溪浔沉默不语。
“下午是不是得交寒假作业了?还是等全都考完后?”刘妙翻着自己的书包,担忧地问道。
“不知道啊,看王老秃心情吧。”潘穗琪随口答道。
“你的作业写…”宋溪浔问话的声音一顿,愣愣地看着那人一口米饭一口可乐,活脱脱一个莫得感情的进食机器。
“嗯?”尚迁迹咂巴咂巴嘴,像是在细品其中的味道似的,满意地点了点头后又把可乐倒入餐盘内,原本白色的米饭一瞬间被染黑。
“尚迁迹…”宋溪浔面色古怪地唤她,也没顾忌其他同学在场,严肃地说:“别糟蹋食物。”
“这样明明很好吃…不然饭太硬了…”尚迁迹闷闷地小声道,语气里自然而然地就带上了几分委屈:“是你不让我吃吐司的…”
“可乐泡饭?”张思弦顿觉新奇。
“你这是从哪想出来的菜名啊?”刘妙忍不住吐槽道。
“虽然看起来奇怪…说不定吃起来会很不错…?”姜依缘赶忙捧场道。
“我现在去买一瓶给你试试?”潘穗琪热情地问她。
“…那还是算了。”
“我是觉得只吃吐司没营养…你现在不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吗?”宋溪浔一本正经地算道,“按理来说,你现在的年纪还是初中生。”
尚迁迹打开吐司的包装袋,随后凑到对方耳边压低声音说道:“反正已经比姐姐高了。”
“……”宋溪浔毫不留情地伸手弹了她一个脑瓜崩子。
“呵呵,我看这饭都不用吃了,狗粮管饱。”刘妙冷漠地瞥了旁边两人一眼。
“说好的脱单遗漏群呢?现在还遗漏了几个啊?”潘穗琪幽怨地补充道。
“估计很快就剩我俩…哎哟卧槽!”刘妙在桌角下被人狠踢了一脚,位置和力度都很熟悉,她猛地站起身,叉着腰看向对面的姜依缘。
“…迁迹这学期还是走读吗?”张思弦平静地岔开话题。
“嗯,我家住得不远。”
……
第一天考试结束后的晚自习,五楼的每间教室都闹哄哄的,学生们都在打扫教室和整理东西,高二1班也不例外。
宋溪浔把书都搬到桌子上,侧着身把书包挂到桌旁,身边那人就自然而然地坐到了自己腿上。
她愣了半秒,也不管对方伸手要抱自己,随后慌忙推开那人,低声警告道:“别在教室这样!”
“就抱抱而已嘛,真小气。”尚迁迹郁闷地坐回自己的位置。
得亏她们都在忙自己的事,没有被其他人注意到。
宋溪浔心情复杂地看了尚迁迹一眼。
之前在手机里说得没错,她昨天晚上才到湾宁,径直就拖着行李箱到了自己家门口,做到晚上十一点宋溪浔就铁面无私地把尚迁迹赶出了家门。
她很清楚如果自己不那么做,今早的语文考试她们得双双交白卷。
那人今天在学校一有空就粘着自己…显然是昨晚没喂饱。
“周日…周一…周二周叁周四…”尚迁迹双目无神地算着在校的日子,她颓废地趴到桌子上,抱怨道:“啊!好漫长…”
宋溪浔看着她变成一滩人饼的样子,不禁伸手揉了揉她的脸,收回手前就被那人一口咬住,用的力气还不小。
“嘶…”她倒吸一口凉气,毫不留情地用左手在她头顶上拍打了一下那人才松了口。
“疼…”尚迁迹两手捂着脑门委屈巴巴地控诉道。
“你咬我我不疼啊?”宋溪浔别过脸去不看她。
“…哼!你越来越不在乎我的感受了!”尚迁迹赌气似的背过身,小声嘟囔道:“换做以前还会心疼的…”
宋溪浔鄙夷地看着她的后脑勺,直言道:“不想惯着你了。”
“…你说什么?”
她瘪着嘴转回来,两眼透露出几分难以掩藏的怜意,像是自己真的要遗弃她了似的。
“没什么…”宋溪浔忍着笑意否认,调侃道:“和你在一起感觉像养了个孩子。”
尚迁迹愣了一下,她沉着脸转了回去,像是随口一说:“周末一直做吧,除了吃饭的时间。”
“…干嘛突然说这个?”
“因为两个星期…十四天、叁百多小时、两万多秒都没见面,见面后却只做了两个小时不到。”
她的视线直直看向自己,全然没有了几秒前的柔弱,纯黑色的瞳仁平静得无端让人心生惧意。
“从下周五四点放学到下周日一点返校还有四十五小时,除去吃饭和路上的时间,大概叁十…”
“停!”宋溪浔打断她,支支吾吾地应道:“知道了…别说了。”
该说16岁的Alpha就是这样精力过剩吗…要这么多次,两盒避孕套都不知道够不够。
“嗯,总之不许喊停,就算溪浔说不要了…我也会继续的。”
宋溪浔避开那令自己发怵的眼神,忍不住问道:“尚迁迹…我说…你是不是双重人格什么的?”
“什么双重人格?”她的两眼眨了眨,像是又恢复了些许生气似的。
“…一个身体里住着两个灵魂…这样的?”宋溪浔试探性地问,小声补充道:“我也只在小说里看过…”
“…为什么这么说?”
尚迁迹好奇地凑到对方眼前,半晌后还没等到回答,最后她索性直接躺在了她的腿上。
宋溪浔见那人主动亲近自己的动作,觉得放松了些,继续说道:“你有时候…给我感觉不像同一个人…”
“比如说?”
“比如刚才…还有…以前发生的事也是…”
她没有指明具体哪一件事,但她知道她猜的出来。
原本以为她展示给自己看的这一面是假的,但作为恋人相处至今,她发现她身上让自己感到割裂的那两面都是她,截然不同的她。
尚迁迹把玩着宋溪浔的右手,像是没有在认真听她讲话,随意地回应道:“溪浔觉得是就是吧。”
“…迁迹,我很认真地在问你,”她用右手揉了揉她的脸颊,同时牵起她的左手。
“啊…”尚迁迹的声音一顿,下意识地想抽回手,发现对方稍稍用了点力过后又不再乱动,看向她的双眼认真道:“因为是在你面前,你和别人不一样。”
“那别人面前的你是什么样的?另一个你…我可以多了解一点吗?”宋溪浔在紧张下牵紧了她的左手。
“唔…这哪是我同意你就能了解的,这个问题就像是你的同学说想了解阿姨眼里的你一样困难,除非她有一天突然变成你的妈妈。”尚迁迹一本正经地说道,被牵左手的不适感让她全身僵硬,却只能维持着若无其事的神情。
“你还…挺会打比方的…”宋溪浔无言以对。
“对吧,所以顺其自然…”
“你怎么出了这么多手汗?”宋溪浔惊讶道。
要是夏天也就算了,但湾宁的二月份气温恒定在个位数,而且这人平日里的手冰凉冰凉的,这还是她第一次在妹妹的手上感受到热度。
她低下头看着她手腕上红蓝配色的机械表,她没什么印象,或许那人以前戴过一两次,又或许是新的。
表盘上的装饰是可爱的卡通图案,上下两处分别标着太阳和月亮,一时让她联想起夹在相册里的那张图画。
“我想起来…你以前手腕上有胎记的。”
手腕上的表带被人触碰,尚迁迹没看清宋溪浔的动作,只是那一处的触觉就让她猛地抽回手。
“月牙型的胎记,所以我那天…诶?”宋溪浔后知后觉地看着尚迁迹坐起身,主动拉远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有吗?我不记得诶,”尚迁迹把左手背到身后,右手伸到宋溪浔眼前,笑着问:“是不是记错了?”
“那应该是在左…”
“啊!现在要交作业吗?”
“是啊,要先交语文的…”
张思弦习惯性地先走到宋溪浔桌前。
“等等,我找找…”
宋溪浔移开了视线,在桌面上寻找着语文作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