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调的送风口吹出暖气,盖着棉被的宋溪浔浑身是汗,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去看床边的闹钟,显示的时间是十点二十。
她伸手拍了拍身边熟睡的人,在她耳边轻声道:“十点了,该起床了。”
“嗯…再睡一会…”尚迁迹往被子里缩了缩,软糯糯地应道。
宋溪浔坐起身,凑近看着她埋在棉被里的半张脸,一边揉着她的脸颊一边催促道:“都快中午了…起床。”
“不要…”尚迁迹嘤咛着翻了个身,随后整个人都缩进被子。
“……”
见那人无论如何都不理回她的样子,宋溪浔只得自己先起床,她自然而然地打开尚迁迹的衣柜,随手选了一套居家服,穿上后轻手轻脚地走出卧室。
客厅里的暖气同样开了一整夜,她把地上散落的贴身衣物一一捡起,放进洗衣房的脏衣篮。
昨晚做到几点也不记得了,估计是太累了的原因,一直到中午宋溪浔也没能把尚迁迹叫起来,她只能把午饭时间推迟,坐在餐桌前开始写这周的作业。
她专注地看着数学题,随手翻开手边的草稿本,一张四方形的纸从夹层里掉了出来。
宋溪浔写字的右手一顿,她拿起那张淡黄色的便签,看到上面的内容后才想起来是尚迁迹手机相册里的第一张照片———那两串像是账号和密码一样的奇怪字母。
她打开自己的手机,心想反正那人还没有要起床的意思,于是就在常用的那几个应用里一个个试过来。
大多数应用都显示该账号不存在,她试了半天依旧没有结果。
宋溪浔若有所思地看着那张标签,她知道第二行的数字是尚迁迹常用的密码,她家里的门锁和行李箱锁的密码都和这串数字很相似,只有第一行那一串混合着数字的字母让她看不明白。
不是手机号,也不是邮箱,到底会是什么应用…或者网站?
脑海中忽现几天前那节上机课的记忆,再也压不住心下的好奇,她不再犹豫,打开手机就开始打字。
【冰块】:在吗?
吃土完成时:在啊 咋了?
吃土完成时:被盗号了?
【冰块】:?
吃土完成时:我没钱啊 你要骗也骗不到多少
【冰块】:……
【冰块】:你上次技术课看的是什么网站?
吃土完成时:哎哟卧槽 你问这个干嘛啊?
悬浮于发送键上的指尖一顿,宋溪浔又把聊天框里的账号删除,深思熟虑后发出下一条消息。
【冰块】:想观摩一下图片
吃土完成时:??????
吃土完成时:溪浔啊你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莫非是分手了?
【冰块】:没有,我就想随便看看。
吃土完成时:这可不兴随便看啊 我是一个很有原则的人 不传播色情淫秽的的东西
【冰块】:[红包]
吃土完成时:[网页链接]
【冰块】:OK
吃土完成时:哎呀 上外网要翻墙的 有点麻烦
【冰块】:怎么翻墙?
吃土完成时:这个嘛 还得安装别的东西
【冰块】:[红包]
吃土完成时:!?老板大气
吃土完成时:[文件]
吃土完成时:教程和安装包都在里面 有不会的再问我哈
【冰块】:嗯
吃土完成时:咱就是说…我们初中那会你可是连辣条都不舍得买 现在怎么出手这么阔绰了
吃土完成时:宝 别怪我多嘴 虽然你老婆很有钱 但是你可不能心安理得地收啊(建议是让我来承受这种苦难
【冰块】:……
【冰块】:首先,我不会吃辣;其次,辣条有害健康;最后,那是我寒假工的工资。
宋溪浔没再去看那人的回复,专心研究所谓的“翻墙”去了。
过程不算太困难,只不过打开VPN后的网速很慢,她对照着便签在搜索栏里输入那串乱码一般的账号,安静地看着屏幕上转动的圈圈。
身后传来房门打开的声音,手机上同时出现用户的个人主页,她还没看清楚头像和昵称就息了屏,拿起中性笔假装在写作业。
尚迁迹侧坐到宋溪浔的腿上,两手环抱住她的脖颈,迷迷糊糊地吻了一下身下人的耳垂,靠在她肩上轻声道:“早上好…”
“现在都中午了…”宋溪浔伸手托住她的身子,同样在她温软的脸颊上回以一吻,柔声问:“你饿不饿?”
“不…”尚迁迹再次闭上眼,极小声地应了一个字,像是维持着这样的姿势又一次睡着了。
“…别睡了,”宋溪浔无奈地使劲揉了一把那人的头发,直言道:“腿要被你坐麻了。”
“…哼!”尚迁迹不情不愿地站起身,撅着嘴闷声道:“你是不是嫌我胖…”
“没有啊,你很瘦。”
宋溪浔牵起尚迁迹的右手,即使室内开了暖气,她的手背摸起来还是冰凉凉的,皮肤下的青色血管清晰可见,肤色是有些病态的苍白。
拥抱时对方身体的骨感也十分明显,即使这样那人也总是说要减肥,也不知道是不是她不想吃饭的借口,她忍不住道:“身体差还不好好吃饭。”
“我身体才不差!那都是小时候了…”
尚迁迹倚靠在桌角,凑到宋溪浔眼前压低声音继续道:“我现在不是可以把姐姐抱起来肏吗?”
“…咳、午饭想吃什么?”宋溪浔轻咳一声,主动转移话题。
“都可以…”尚迁迹思索了一下,她看着身边那人被自己短短一句话说得满脸通红的样子,意味不明地说道:“算了,让人送过来吧,姐姐还有别的事要和我做…”
“…昨晚做得还不够吗?”
“不够…当然不够。”
不顾对方不知所措的神情,她把她的姐姐横抱到沙发后就俯身吻上她,一来一回之间她便要去脱她身上的衣服,这一次却是被怀里的人推开了。
“…怎么了?”尚迁迹注意到她僵硬的样子,疑惑地问。
“我…”宋溪浔正想找个借口搪塞过去,此刻对上那人真诚明亮的目光,实话实说道:“我之前看了你的手机相册…”
“啊?然后呢?”尚迁迹愣了一下,没有太大的反应。
宋溪浔暗自松了一口气,直言问道:“第一张照片…那些字母和数字是什么?我有点好奇。”
“……”
“迁迹?”
“啊,那个是游戏账号啦!我怕我把密码忘记了就记下来了,”尚迁迹坐到宋溪浔身边亲昵地搂住她,好似纠结一般地随口说道:“虽然那个时候很喜欢玩,但是我已经很久没有上线了…要不要把这个号送给别人呢…”
“是吗?”宋溪浔应了一声。
“是的!我当时玩得可厉害了!”尚迁迹笑着说道。
宋溪浔平静地看着她毫无破绽的神情,随后同样轻笑着问:“我这样翻你手机…你会不会觉得不开心?”
“不会啊,溪浔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刷我的银行卡也可以。”
“…怎么突然说银行卡?”
“唔…不想让你那么节省,想买什么就买…”尚迁迹思索了一下,拿起手机兴奋地说:“我昨天看到一件很适合你的衣服!”
“…你上次买的那件我还没穿几次,别买新的了。”宋溪浔郁闷地说道。
“要买要买!漂亮衣服那么多,当然要每天穿不一样的,你觉得占地方的话就把穿过的丢掉就好了。”
“……”
今天一天两人都没有出门,宋溪浔计划今天写完周末作业,但尚迁迹一直在自己耳边喋喋不休,不是要自己试衣服就是要做那种事。
她只好把那人从书房赶了出去,心如止水地写完了这门课的作业后一抬头就看到门外那人可怜兮兮的神情。
书房连着客厅,之间只有两扇可以上锁的玻璃门,此时她就瘫坐在地上,把半张脸贴在透明的门上,小心翼翼地看向门内的自己,平日里在陌生人面前的高冷形象毁于一旦,显得又可怜又可爱。
宋溪浔忍着笑意,看了一眼还没写完的作业本,还是走上前打开了书房的门。
见那人依旧坐在地上,嘟着嘴抬头仰视自己的样子,无奈地说道:“起来啦。”
“不要…除非你抱我。”
宋溪浔低头和尚迁迹对视,不禁伸出手覆在她的脸颊上揉弄着,轻笑着问:“你为什么总是那么小孩子气?”
尚迁迹愣了半秒,随后张嘴就要咬她的手,对方却像是知道她要做什么似的,迅速收回了手。
下一刻上下牙咬合的声音在寂静的室内清晰地响起。
宋溪浔叉着腰俯视坐在地上的人,伸手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故作认真地问道:“还咬?干嘛这么喜欢咬人?”
尚迁迹闷闷地看了她一眼,视线透过面前的人朝向她身后的地毯,惊惧地喊道:“有蟑螂!”
“哪里?”宋溪浔疑惑地转过身,正环视着四周就被那人从身后紧紧抱住,随后后颈处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
“就要咬你。”她在自己耳边如是说。
熟悉的信息素被注入到体内,宋溪浔捂着颈部的腺体,偏过头看向身后那人眼里得逞的笑意,面无表情地说道:“今晚不做。”
“…你说什么!?”尚迁迹绕到她面前,慌乱地问。
“明天也一样。”宋溪浔不理会她,转身走向书房。
“不行!不可以的!”尚迁迹着急地牵住她的手。
宋溪浔甩开她的手,和刚才一样反锁上书房的门,再也不看一眼门外那人的反应,自顾自地坐到书桌前写作业了。
“砰砰!”
沉闷的敲门声响起,她戴上了耳塞,依旧低着头,丝毫没有要开门的意思。
十分钟后,宋溪浔注意到尚迁迹已经离开,她放下笔,又一次从课本夹层中拿出那张便签纸。
刚才打开的网站已经自动刷新了,她知道这就是她要找的平台,没有再去搜索,而是对照着便签纸,分别输入账号和密码,点击登录。
该用户名无效,请重试。
宋溪浔疑惑地看着屏幕上的这行字,她再次搜索那串用户名,却查不到刚才显示的用户主页。
“砰砰!”
门外闪过一个人影,地上忽地出现了一只半身大的白熊公仔,它的肚子上贴了一张白纸,上面写着一个潦草的字,勉强辨认得出是“饿”,旁边还画了一个哭脸。
宋溪浔放下手机,站起身打开门,环视四周没有发现那人的身影,她也没打算找,拿起笔在纸上写了“外卖”两个字就放回了地上。
晚上,宋溪浔在浴室吹完头发,正准备上床睡觉,她看着床上那团缩在被子里的人,伸手戳了戳,道:“该睡觉了。”
“我还没有要理你!”她的声音闷闷地从被子里传出来。
“…我不是给你做了晚饭吗?”
“……”她不回应。
宋溪浔一把掀开棉被,习惯性地揉了揉尚迁迹的脸颊,随口道:“睡觉吧。”
“…你一开始不会这样的!”尚迁迹委屈巴巴地控诉道,原本清亮的声音在这时听起来难过极了,“如果是以前…你会和我说外卖对身体不好…”
“所以说你自己也知道…”
“我不管!你就是腻了…连和我说话都不愿意…就是不喜欢我了…”
宋溪浔不知道这人又在无理取闹些什么,她没有多做解释,凑近在对方的发顶吻了一下,语气不自觉地柔和下来:“没有不喜欢。”
尚迁迹抬起头,直直看向对方与自己相似的双眼,随后伸手搂住她就往自己身上带。
宋溪浔还没反应过来,一阵天旋地转后就摔在了床上,一时之间被那人压在了身下。
“那姐姐就证明给我看。”
“你真是…”
不知是不是在一起时间长了的原因,相比于从前,她们之间的相处模式越来越趋于平淡,不管是平日里还是做爱的时候。
“嘶…”
“怎么了?”
“压到头发了…”
“…哦。”
她们调整了一下姿势,继续今晚略显枯燥的活塞运动。
“迁迹…”宋溪浔小声唤她。
“又压到了?”尚迁迹的动作一顿,疑惑地问。
“啊…不是,我说,你明早帮我看一下物理卷倒数第二道题。”
“……”
“还有数学作业的最后一道…”
宋溪浔回想着今天的作业,顺手拿过旁边的枕头放在脑后,一副准备睡觉的样子,即使那人的性器还插在自己体内。
“…你就不能不在这时候提学习吗!”尚迁迹烦闷地喊道。
“啊?我就跟你说一下…”
宋溪浔下意识地牵起她的左手,睡眼朦胧地覆在自己身上四处摩挲,冰凉凉的触感很舒服,下一刻却被手腕上的金属表带硌了一下。
“睡觉也要戴手表?”
“…习惯了,”尚迁迹收回左手,走下床后打开浴室的门,背对着宋溪浔的方向随口说道:“你先睡吧,晚安。”
“哦…晚安。”
宋溪浔看着磨砂的玻璃门被缓缓关上,眼里此刻却是一片清明,毫无睡意。
门内传来冲澡时的水声,她坐起身,目光投向床头柜上属于那人的手机,毫不犹豫地拿了过来。
主屏幕上没有找到那个网站的应用标识,她只得去查看浏览器,她们两人的手机系统不一样,宋溪浔找了半天才找到疑似浏览器的应用,浴室内的水声不知何时已经停下,她迅速打开浏览器内的历史记录,即使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屏幕上的页面还是让她愣在原地。
浴室的门被打开,尚迁迹的手机已经被放回原位,宋溪浔盖上棉被后背对着浴室的方向侧躺着,像是已经熟睡。
她真的打开过那个网站,上一次登录的时间就在今天下午。
那个账号被注销了?为什么要骗她?账号里面会是什么东西?
从浴室里出来的人看不到床上那人还未闭上的双眼。
从凌晨一点关灯到四点窗帘缝隙内出现日出的微光,宋溪浔依旧毫无困意,她翻过身,安静地看着尚迁迹熟睡时模糊的面部轮廓。
明明外表那么天真单纯…自己却至今还是摸不透这人的想法。
她心情复杂地侧过身,拿过床头的手机又一次打开那个网站,看着一片空白的用户栏出神。
指尖一滑,搜索结果转为全部,熟悉的那串账号又一次出现在屏幕上。
她忽地坐起身,惊讶地看着有关那个账号的几条公开消息,看起来像是评论或是回复,时间跨度很大,从今年的二月份开始到去年的八月份未完,她不受克制地继续往下划。
“不更新了吗?”
“它看起来很有趣。”
“呃…估计没了吧,好可惜。”
“请告诉我你在这之后是怎么解决的?你去了医院吗?”
网页上有许多外语评论,浏览器将它们自动翻译。
回复的消息很杂乱,有表情符号也有一些无意义的语气词,原文内容已经随着账号注销变得不可见,光看这些回复显然会让人觉得云里雾里。
宋溪浔没有停下,依旧仔细地看着划过的一条条信息,她的指尖蓦地一顿,呆滞的眼神内倒映出屏幕上的那两行字-
“夏天穿短袖怎么办?不会被看到吗?”-
“手表?腕带?办法多得是。”
看到…看到什么?手表和腕带?那是什么意思?
手机从手中滑落,她面色苍白地看向睡在自己身边的人,大脑一热就直接掀开她身上的被子,也不管对方冷得瑟缩的动作,她牵起她戴着手表的左手,两手颤抖地解开手腕上的表带。
银色的石英表从她白皙的手臂上滑落,露出内侧深红色的疤痕。
视觉的冲击远大于脑中的想象,她捂住嘴逼迫自己咽下即将出口的惊叫,一阵阵的晕眩感随之袭来,宋溪浔不可置信地半睁开眼,看着尚迁迹左手手腕处的那一片凹凸不平的伤疤,虽是已经淡化的旧伤,但这些未痊愈的伤口放在她十六岁的亲妹妹身上依旧显得触目惊心。
为什么?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这一个念头盘旋在脑海里挥之不去,她甚至想直接把这人叫醒大声质问她。
“唔…”
含糊的嘟囔声打断了她的思绪,床上的人朝自己的方向挪了挪,像是靠近热源一般贴紧了她的手,似乎是觉得冷了。
“……”宋溪浔低下头,沉默不语地用手背摸了摸尚迁迹的脸颊,最后还是小心翼翼地把那只手表戴了回去,为她盖好棉被,掖好被角,如往日一样在睡前轻吻了一下她的前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