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大抵了试过了片刻, 吴娇娘能感觉到齐衍似乎下意识地捏了捏,她脸更红了,只是很快齐衍就迅速的收回了手, 然后背对着她转了过去。
吴娇娘颇有些不解, 但是好一会儿也不见齐衍没有反应,似乎睡着了一般, 心中生出几分失落的心情来。
难道她猜错了?
吴娇娘挪动了下身子凑了过去, 随后靠在齐衍的背后。
这一日万里无云,天空晴朗, 从半开的窗户可以看到漫天的星辰,还有因为快要到秋夕节而近乎正圆的月亮。
虽然熄了灯, 但是轻薄的绡纱根本挡不住月光,吴娇娘能感觉到自己靠过去的那一刻齐衍的身子僵硬了下。
黑暗中, 吴娇娘鼓起勇气伸手抱住了齐衍的腰身,别看他看似清瘦,但毕竟男子,个头也不矮,居然有些抱不住, 那手刚好到了肚脐的位置,她下意识的摸了下, 或许是有些痒,齐衍的轻轻的握住了她的手。
齐衍的力气不大,甚至是颇为温柔,轻轻的包住了她的小手。
吴娇娘本就有些踌蹴,怕是自己会错意了, 只不过心中有种感觉, 齐衍是喜欢她的, 不然也不会这般费力求娶过来。
见齐衍这般温柔,生出几许柔情来,把脸贴在他的后背上,倒也没有继续,而是闭上了眼睛,闻着他身上特有的味道,觉得十分的安心,马上就有了困意。
齐衍不太喜欢别人触碰自己,睡觉更是要平躺着,但是这一次居然没有推开她,两个人就这般睡了过去。
早上,吴娇娘只觉得身子沉的的不行,似乎被人压着,她睁开眼睛一看,自己居然在齐衍的怀里,也不知道怎么变成了这个睡姿。
她颇为不雅的压着他的腿,至于让她沉重的原因,就是齐衍的手臂。
吴娇娘动了动就连带着齐衍也醒了,两个人对视了一眼…… 清晨的阳光明媚清洌,像是会发光的金子,撒在屋内,齐衍的肤色本来就很白,这会儿照的几乎透明一般,淡薄的眼眸里有种深沉的暗流在涌动,使得原本有些冷清的他都鲜活了起来。
吴娇娘下意识地就咽了下口水,而这个动作好像是点火石一般,吴娇娘看到齐衍眼睛里有了火光,随后低下来。
两个人耳鬓厮磨,亲了又亲,吴娇娘红着脸把上衣的系带解开……
万姑姑觉得有些奇怪,要知道齐衍很少就晚起,但是今日似乎有些晚了,她在门口站了半响,里面终于有了动静,她松了一口气,就怕是齐衍生病了,那就麻烦了。
不过按照习惯还是在门口偷偷往里瞧了一眼,这一看就觉得脸色通红,随即转过头来,看到如意正端着水盆过来,说道,“早膳可是做好了?”
如意有些奇怪,早膳早就做好了,但是马上就看到万姑姑露出不自在的神色来,她也是机灵的,马上就道,“早上做了两笼汤包,这会儿怕是有些凉了,奴婢再去瞧一瞧。”
过了片刻,里面终于传来脚步声,万姑姑松了一口气,说道,“大爷,可是起来了?”
里面传来齐衍的应答的声音,万姑姑这才推门进入,吴娇娘正红着脸给齐衍穿戴,她自己却是已经穿的整齐,万姑姑下意识的看了眼床上,因为绡纱的帐子,轻薄的近乎透明,一眼就望到底了,她看到床上虽然有些凌乱,但却很没有任何痕迹就知道还没成。
一时心里不知道是失落又或者松口气,只是很快就收起来心思来,就像是江敦说的那般,她就是个仆妇,只管做好分内的事情就行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万姑姑的错觉,觉得两个人连吃早膳的时候都几乎挨在一起,那椅子似乎离的比以往要近。
早上是汤包,鸡子羹,香油肴肉片,素三丝,炸鱼干,槽鹅掌,虽然量不多,却是格外精致好看。
吴娇娘都以难想象,之前还颠沛流离的,如今却是在这里过上这般富足的生活,如意看到吴娇娘拿着调羹停顿了下来,还当鸡子羹不合口味,马上就说道,“姨娘,可是味道不对?”
也就是一开始吴娇娘给齐衍布菜,再后来齐衍嫌太费事,也就两个人一道吃了,反正万姑姑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吴娇娘道,“这鸡子羹软的跟豆腐一般的,很好吃,就是想起以前,很难吃上这些。”
如意早就知道吴娇娘的出身了,其实一开始知道的时候她还诧异了半天,因为吴娇娘的行止做派就不像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人,她当时就想,也怪不得让大爷喜欢,可惜没有托生在公侯之家,那也是要挑大梁的人,想来确实是有些能耐。
如意笑着说道,“姨娘是个有福气的,能跟了大爷,以后日子只会越来越好。”
吴娇娘知道这是如意的奉承的话,倒也没有在说什么,刚才只是看着一桌子精致的菜肴感叹下,再去看齐衍正低头用膳,他不大爱吃软的东西,所以自然不喜欢吃鸡子羹,不过吴娇娘给他分了半碗过去,倒也无话的吃了起来。
齐衍脸上惯常是没有任何表情的,眉眼淡漠,瞧着冷冷的,但是低着头默默吃的时候,居然觉得有种很乖的感觉。
吴娇娘摇了摇头,他早上趴在她胸口的时候可不像是这般乖…… 吴娇娘不想还好,一想脸一下子就红了。
她现在可以肯定是齐衍是真的不会了,这让她颇为难做,难道两个人圆房还要靠她不成?
吴娇娘想着心事,一时发了会儿呆,再一抬头就看到齐衍已经用完了自己的那份儿,开始给她夹菜,她前面的那小碟子上已经堆满了一堆。
特别是多了一碗鸡子羹……
如意尴尬的笑了笑,说道,“刚才大爷叫奴婢把厨房里剩下的都端来了。”
吴娇娘心里说不出来的甜,厚着脸皮轻轻的握住了齐衍放在桌子下面的手,好在齐衍也没有推开她。
如意瞧着忍不住想着,大爷和姨娘可真是好呀,其实她一开始有些惧怕齐衍,但是后来发现,他也就是神态冷冷的,跟姨娘在一起的时候就会变得温和的多。
***
穆学成这几日都闷在屋子里,直到学生吴峥来敲门,这才把门打开,吴峥看到里面的穆学成吓了一跳,他似乎一直没睡,脸色黯淡不说,眼睛也肿了。
见到吴峥,穆学成似乎终于放下了一颗心,指着案桌上的书籍说道,“这是我半生的心血,就想着一定要写完,只是…… 到底心有余力不足,不过这世间的哪里有十全十美的事情?”穆学成说着走到了一旁的书架旁边,拿出印章来盖在了上面,“你务必要帮把我把这些东西保管好。”
吴峥急道,“老师,到底是出什么事?”他实在是想不明白,前阵子还好好的,怎么今日一见面突然就要把自己的心血交托给他?
穆学成看着屋外的暮色,说道,“我可能命不久矣了。”
“什么?”吴峥再去看穆学成,只见他虽然略显疲惫,但是目清,精气神还很足,不像是得了重病的样子,一时有些不解,随即想起之前穆学成跟他说过的话来,马上就道,“老师,您是不是跟陛下说四皇子他……”
但凡是见过四皇子的人都能看出来四皇子先天不足,是为痴儿,但是皇帝不愿意相信,皇后更是护着,这才拖到了今年。
原本皇子是要三岁启蒙的,但是四皇子却拖到了五岁,这到底和缘故?是因为皇后藏不住了,但是谁去捅破这个窗户纸就是问题了,他没想到是居然是他的老师。
穆学成谨慎了一辈子,兢兢业业的,做到了太子太傅高位,正是叫人尊崇的时候,只要不出错就这般下去,安享晚年,谁知道居然会晚节不保。
那方家人这几年和司礼监秉笔太监狼狈为奸把持朝政,几乎是到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步,许多人敢怒不敢言。
“老师,您这是何必?”
穆学成见吴峥几乎要哭了,宽慰道,“那方家气数已尽,我不过是推了一把而已,等我走后,你肯定会艰难一些,最好辞官避开一阵子。”
“老师!”
穆学成似乎不愿意再谈了,道,“快走,他们该来了。”
吴峥不敢违背穆学成,强忍着泪水这才叫人把穆学成撰写的书籍搬上了马车,至于穆家,二十年前穆学成的独子病故,老妻也病故,如今整个穆家就只有他一个人,还有个过继的侄儿,只是这个侄儿显然不太得穆学成喜欢,年前就叫人送回老家去了。
赵氏是穆学成的妾侍,过来帮着把书籍搬过去。
吴峥想要说点什么,最后还是咽了下去,忍着泪水和自己的老师告别,这才一步三回头带走了。
赵氏给穆学成沏了茶水,说道,“吴大人还是老样子,妾身还记得他刚来拜师时候的样子……时间过得可真快呀。”
赵氏是老妻的贴身丫鬟,后来给抬了身份做了姨娘,期望能给穆家开枝散叶,但是或许是命里本就没有,一直都没有怀上孩子。
穆学成叹气,说道,“他学问是好,就这性情,实在是不适合在走仕途。”不过也正因为这一份赤诚,才能托付他。
“我走后,你就家去吧,这里还有一些银子……”
赵氏笑了笑,神色非常的平静,说道,“妾服伺了大人一辈子,又如能这时候家去?等着大人走后,妾也随了大人去吧,也能和夫人早些见面。”
穆学成听了眼中含泪,好一会儿才忍了下去,说道,“是啊,阿筝也该是等的急了。”
吴峥刚出了院子就看到一对兵士气势汹汹的朝着穆家而去,再仔细看领头的是东厂的人,就知道这多半是方家的手笔。
他不敢停留,叫车夫赶紧赶车离开了胡同,只是心里却是难受的不行,但是他仔细琢磨老师的话来,说是让他暂时避开……
吴峥想了想,四皇子是痴呆无法堪当大任,至于宫中,因为方皇后独大,这几年只有一位公主,要说还有个人是十年前被贬为庶人的元太子,难道说老师为了元太子?
那谁又想让元太子回来?
吴峥发现他不能想,越是想越是觉得这里面的不简单。
穆学成被捉之后,在去刑房的路上,趁着人不注意,撞墙自尽,同一天,妾侍赵氏也在家中吞金自尽。
朝中顿时就不太平了起来,一时人心惶惶的,苏春和这刚入了翰林院,还没站住了脚跟就遇到这样的事情,也颇为头疼。
穆学成在士林中声望不低,太学里已经许多人联名上书要求彻查此事。
苏春和却是不敢参合这件事,下了衙就匆匆的回了家中,想要听一听王氏的主意,她毕竟是王家出身,不是寻常的妇人,颇有些见解。
刚到了屋里就看到气氛有些不对劲儿,王氏把一封信推到了她前面,说道,“娘来信说要入京。”
“什么?”
王氏颇为不悦,她虽然不喜欢王姨娘,但毕竟是王家人,也是促成了这婚事的人,总要留了体面给她,但是苏夫人丁氏入京了,这府邸还有王姨娘的位置?
到时候王姨娘少不得要在苏夫人前面立规矩。
苏春和自然看出了王氏的不悦,马上就说道,“我给娘写一封信吧,这会儿来确实是不合适,主要是也没住的地方。”
王氏这才露出笑脸来,问起府衙的事情,苏春和就把穆学成的事情都说了,还道,“当真是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他说的自然是那些太学联名上书的学子。
王氏看着苏春和心中颇为失望,就算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良禽择木而栖,但是这个苏春和也太没有骨气了。
但是也知道苏春和说的对,说道,“夫君说的是,我们还是静观其变。”
但是谁都没想到这件事越闹越大,在京中的人都人人自危,甚至有人在正阳门要以死谏言……
第二十七章
关于穆学成被逼死的事情越闹越大, 就是城门口卖茶水的阿伯都有所耳闻,忍不住叹气,一旁正在喝茶的男子见了, 笑道, “你这小贩,又知道些什么, 这般唉声叹气的。”
那阿伯见来人穿着寻常, 目光却是格外的锐利,想着这京城里委实的卧虎藏龙, 一个石头砸下来就有能砸中一个官老爷,倒也不敢说话了。
这来人不是别人正是从祁阳县回来的顾云, 他刚到京城还没歇口气,准备喝了茶水再走, 就看到小贩正在说什么名不正言不顺,根基不稳之类的。
小贩不敢说了,但是却有旁的客人敢说,道,“这位兄台, 你可能不知道吧,穆学成穆大人故去了!”
“什么?”
顾云吓了一跳, 一下子就站了起来,:“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一个多月前的事情了。”
顾云一时心中不知道什么滋味,但是这茶水是喝不下去了,拿了铜钱放在了桌上就自行离去了。
回到了家中就看到六弟顾砚正气冲冲的从屋里跑出来,后面传来父亲的吼声, “你给我回来, 只要你出了这个门, 以后就不是我顾家的人了。”
顾砚听到这话停顿了下。
顾云看到父亲拿着家法走了出来,后面还跟着脸色惨白的母亲,等着见到顾云,母亲马上就像是找到了主心骨,说道,“老大,你快劝劝你弟弟。”
顾云听了来龙去脉才知道弟弟顾砚要跟那些太学学子们一起去劝谏。
“六弟,你胡闹!只顾自己痛快可曾想过爹娘?”
顾砚却是鄙夷的看了眼顾云,说道,“我们顾家好歹也是耕读世家,怎么出了你这么一个胆小怕事的?那妖后当道,逼死了贤良,更是想让痴呆的四皇子继承大统,难道我们要坐视不管?我不像你,读那圣贤书可不只是为了功名利禄,读书人须得心怀天下!”
顾云沉默了下来,家里人并不知道他教导齐衍,而且他也不能说,所以每次提起四皇子的事情来,其实之前大家就已经开始议论四皇子不太妥当了,他都会故意闭口不谈,久而久之就让弟弟以为他贪生怕死。
顾砚显然下定了决心,见家里人拦的厉害,抽出佩剑来,斩下发丝,算是恩断义绝,头也不回的离去了,留下了一直啼哭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