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来一点。
只要……再触发一次……
徐徒然冷淡地抬眼,瞟向从上方垂下的黑丝线。一层冰霜立刻顺着黑线向上攀爬,不过转眼,就连裹在丝线中的黄色眼珠都被覆上了一层。
像是鸟类眼睛上的薄膜。
徐徒然歪了歪头,好奇地观察着自己无意制造出的奇异效果,眼前一切,却突然变得暗淡起来——
她像是被人揪着后领,用力往下一扯。
身体穿过地面,以双脚所在为圆心,硬生生地绕了个圈。等到视野再度恢复时,她看到的,却只有一层冰。
一层结实而又完整的冰,静谧地向外铺开着,一眼望不到边界。那冰面是如此光滑,仿佛是最漂亮、最完美的镜子。
而徐徒然,现在就坐在这完美的冰面上——她的身下,是一副冰雕的高背座椅,繁复华贵。她安静地坐在上面,坐在这无垠的冰面中央,宛如这个世界唯一的王。
徐徒然茫然眨着眼睛,手指抚摸过冰制的扶手。明明应该是冷的,她却一点感觉都没有。
她无所谓地垂下眼去,透明的冰面下方,却有生动的画面呈现。
她看到了自己——或者说,另一个自己。正虚软地坐在书房里,双眼紧闭,看似已经失去意识。而“自己”的面前,则是大团大团的黑色丝线,正在虎视眈眈地涌动。
“自己”上方的天花板上,那只巨大的鳐鱼不知何时已经出现。身上无数黄色的眼珠颤动着,仿佛在思考该如何越过地上那些碍眼的符文,对已经失去意识的女孩下口。
……我该弄死它。
徐徒然默默想到。
这个想法是自然而然冒出来的。那一瞬,她似乎完全忘了什么“拖住71号”“引走它注意力”之类的想法,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
弄死它。不惜一切代价,弄死这个碍眼的家伙。
不过,该怎么做呢……
徐徒然想了想,试探着在空中伸指头戳了戳,画面中原本一动不动的“自己”立刻睁开眼睛站了起来,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
啊,这就好办了。
徐徒然偏了偏头,又研究了一下当前的局势,思索片刻,用手指在空中点了几下。
画面中的“自己”顺着点击的路径,往前走了几步,走出了符文的防护范围。
跟着又拿出了那把小刀,对准自己的手掌,毫不客气地又是一划。
鲜血淅淅沥沥地落在地上,更引得可憎物一阵骚动。天花板上的鳐鱼无法克制地动了两下翅膀,无数黑色线堆,争先恐后地朝着画面中的“徐徒然”扑来!
徐徒然透过冰面观察着这一切,忙凌空点了下。画面暂停,她又拨了拨手掌,将画面转了好几个视角,反复看了一会儿。
最后终于拿定主意,再次开始播放画面。同时继续操作着“自己”,灵活地避开好几团黑色丝线,一把抓住了一颗离“自己”最近的黄色眼珠。
她用手上的血当做媒介,给眼珠附近的丝线都冻上了一层厚冰,然后毫不留情地击碎,将它硬生生摘了下来。
天花板上鳐鱼拼命挣动起来,这个举动显然给它带来了极大的痛楚。然而“徐徒然”的状态显然也没好到哪儿去——几乎就在她去碰触那颗黄色珠子的瞬间,她的手立刻就变得血肉模糊,像是经受了高温灼烧。
看着就是很痛的画面。坐在冰面上的徐徒然却一点感觉都没有。她只是认真地俯视着画面,严谨地进行着下一步操作——
她控制着“自己”连着释放了几次控制技,趁机又躲回了符文的保护范围内,同时将手中抓着的黄色珠子,用力怼在了代表“压制”的符文上面,七号冰再次发动,直接将它整个儿冻在了上面。
鲜血淅淅沥沥地滴在符文上。这似乎更加大了其效用。攀在天花板上的鳐鱼扭动得更加急切,即使隔着冰面,徐徒然都仿佛能听到它又气又怒地吼叫——
咦?
不对。
我好像……真的听到了。
隐隐约约的声音透过冰面传来。明明隔着一层厚冰,却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直至最后,仿佛是在耳边炸响。
几乎是同一时间,徐徒然感到自己身下一空,整个人重重从空中坠了下去——
徐徒然猛地睁开眼睛。
第一反应就是,好痛!
余光瞟过自己已经血肉模糊的右手,徐徒然重重倒吸了口气。
这手都变形到能直接拿去拍恐怖片了,能不痛吗!
不止是手,胸口也是一阵绞痛,心脏仿佛正在摆烂,一副下一秒就打算直接停摆的架势。徐徒然咬着牙往后爬了两步,努力调整着呼吸,顾不得周围虎视眈眈的怪物,抖着手去掏杨不弃给她的药。
这回还真就是救心丸了……
她艰难地用完好的手打开盖子,倒出两片含在嘴里,这才感觉好受了一些。
徐徒然呼吸缓了下来,一面警觉地望着符文阵外的怪物,一面思索着方才的情况,心中难得地感到几分后怕。
很显然,方才的自己,就是进入了所谓的“非正常理智”状态。
什么冰面、什么王座。都只是一个意象。实际的情况是——她的意识进入了一种极端麻木的状态,不会痛也不怕死,除了达成目的,别的什么想法都没有,甚至不会考虑她这具身体的状况……
就像是她整个人都分裂成了两部分,一部分是高高在上的操控者,另一部分只是个被操控的人偶。问题是,这种状态只是暂时的,一旦脱离,该她受着的还是得她受着……
淦。
好惨。
不过老实说,有点帅。
手掌依旧是被烤过的状态,胸口的疼痛却是缓解了不少。徐徒然松了口气,再看外面的可憎物,明显能感到那只鳐鱼带给自己的压迫感要弱了不少。
……行吧。
虽然那什么“非理智状态”挺坑自己,但目前看来,还算有点作用。
徐徒然靠着柜子,又磕了粒含片,顺便扫了眼作死值数据,惊讶地发现,自己的作死值,不知何时又涨了一千五百点,这会儿已经直逼七千五,就差了一点零头。
……也难怪。又是割手卖血又是揪人眼珠,还放控制放到快心脏病发,确实值得一千五。
徐徒然闭了闭眼,又转头看了看自己的右手,忽听脑海中又一道声音响起:
【恭喜您获得五百点作死值。】
【恭喜您,目前持有作死值总计超过七千五百点。解锁奖励功能——升级步数x3000[仅限于天灾墓园/野兽荒原/预知回廊/长夜山脉使用]】更多免费好文在【工/仲/呺:xnttaaa】
……?
???
徐徒然一怔。我就好端端坐在这儿等回复,怎么就又作死了?
她一脸茫然地扫向四周,看向自己的后方时,目光一顿。
她这才发现,那个原本只画了部分的转换符文,不知何时,已经被补完了。
——原本缺了一块的位置被糊了一道血迹,恰好构成一个完整的图案。
其他位置的血迹已经干得差不多了,徐徒然靠下去时又正好避开了这部分新鲜的,因此符文整体,也保持着相当的完整。
而现在,代表压制的符文内正冻着一颗车灯眼珠,自己又正好靠在属于转换的方位上……
徐徒然难以置信地收回目光,刚想挪动身体,忽感后背一阵发烫,像是什么东西正源源不断地涌入,紧跟着眼前又是一花——
旋即脑袋往下一垂,不可避免地晕了过去。
在她意识消失之前的最后一瞬,她听见的,是鬼屋71号一声长啸,转身离去的声音。
第四十六章 【鬼屋71号完】
徐徒然发现自己,又回到了混乱之径。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的,估摸着可能是昏迷时又做了个梦;她更在意的,是自己现在的状态——
和之前不同。过去的她,每次“登入”,都是站在那条幽深小路上的。然而此刻的她,却浮在空中。
……准确来说,应该是被什么东西“托”着,飞在空中。
徐徒然后知后觉地摸了摸下方,摸到了一片光滑湿润的东西,还带着一些弧度,表面是一层细密的鱼鳞。
那是一条鱼。
现在的她,坐在一条鱼上,浮在“混乱之径”的上空。她的下方,是一点跃动的光芒——徐徒然记得这光芒。她上一次来“混乱之径”时,正是因为触碰到了那点光芒,才成功升上了混乱的“烛”级。
……问题是,现在是什么情况?
她为什么会飘在这儿?她坐着的这个又是什么?她接下去又该干嘛?
该……前进吗?
——仿佛是被按下了什么开关。就在“前进”这个想法出现在徐徒然脑海中的那一刻,她身下的那条鱼忽然动了起来,柔软的胸鳍在黑夜中舒展,长尾一摆,猛然向下一个俯冲——
紧跟着悬在小径的上方,开始快速朝前游动起来。
天知道,徐徒然都傻了。
小径上依旧挤着很多的透明人影,摩肩接踵,碌碌前行。徐徒然骑着鱼从他们头顶擦过,转眼就将大批的人甩在了身后——宛如一个牛气哄哄的氪金玩家。
……别说,这感觉是挺牛的。
最初的错愕过去,徐徒然逐渐适应起来,甚至还有几分乐在其中。虽然心中仍有问号,但——管他呢,来都来了。
徐徒然就那样放松地坐在鱼背上,看着它一路往前。
以光点的位置为起点,不知游了多久,他们的面前出现了一扇铁艺大门——门后有怪物在虎视眈眈,他们才一靠近,尖锐的爪子立刻从铁门的缝隙间刺了出来,如钩的指甲上满是斑斑的干涸血渍。
那条大鱼却是毫不畏惧,一声长啸将怪物逼开,撞开大门,直接冲了过去——门在他们通过后又迅速关闭,徐徒然茫然转头,发现那怪物没再管他们,而是继续守在门口,去阻拦下一个靠近的人。
就像一个忠实的门卫。
她懵了两秒,又将目光转回前方。眼前的小径变得更为崎岖,与她一起赶路的人影也变得更少。整个氛围给人的感觉却愈发凄冷阴森,两旁的影林间,隐隐有奇怪的呼唤传出。
徐徒然好奇地四下张望,那条鱼则是片刻不停。又往前游了一阵,又一簇光团出现在徐徒然面前——这簇光团更大、更明亮。光是看着就能感到温暖。鱼载着徐徒然上前,她本能地伸出手去,指尖从光团上擦过。
……这是“灯”。
尽管脑中没有接收到任何提示,她还是自然而然地意识到了这点。
这条鱼带着她,从“烛”的领域,一直跨越到了“灯”的领域。还帮她触摸到了代表“灯”的光团。
而它还在往前。徐徒然抬头,看到不远处又一扇铁艺大门影影绰绰的浮现——如果她猜的没错,穿过那扇门,应该就是“炬”的领域……
就在此时,那鱼忽然剧烈地抖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