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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睡不着就找点儿事情做。”
  “……”香芷旋琢磨着前后几句话的联系,竟差点儿给绕晕掉。她要翻身,背对着他的话,脑筋还能转得快一点儿。
  他不肯让她如愿。
  “你这是……”香芷旋的手抬起又落下,不敢推他,“别仗着你有伤就欺负我。”
  袭朗笑起来,侧头去咬她的耳垂。
  香芷旋连忙捂住耳朵,顾左右而言他,“我们说说话,好多事要问你呢。嗯……”她极力找着话题,“大老爷跟你说的话,我听了几句,他说要好好想想你去何处任职是什么意思啊?”一面说一面发愁:他要是总这样闹,这一大晚上可怎么过啊?
  ☆、第20章
  “他不应该好好儿想想么?”袭朗把她的手移到枕畔,漫不经心地反问。
  香芷旋摇了摇头,“是该好生斟酌,但是这件事跟六爷、七爷的前程先后脚说起——感觉有些怪怪的。”
  她担心的是大老爷不赞成他的做法,虽然面上不动声色,却用左右他前程的方式来警醒他。
  袭朗大抵明白她的心意,不想与她过多提及这一类事,“都是外面的事,你不用挂心。”
  香芷旋闻言想到的则是另一回事,有点儿不安,“我知道,不该置喙这些。我只是——”
  “担心我受气?”袭朗这样说着,已经笑起来。
  “我杞人忧天,这总行了吧?”香芷旋嘀咕着,反手掐了他的手一下。
  “他那个人——”袭朗翻身平躺,想跟她说点儿关于父亲的话,却不知该从何说起。父亲之于他,是无法理解无法左右的一个人,他对于父亲而言,大抵也是如此。很多年间,父子间的交集、隔阂、怨怼、让步是怎样发生,又是怎样消散,在心头只存了个模糊的影子,记不清楚。
  尘世风雨,他总是一面经历一面遗忘,不知是出于一面中的无奈、宽仁,还是出于另一面的淡漠、冷酷。清晰刻画在心头的,或是有生以来最温暖的光火,或是穷其一生亦无法释怀的心结。
  父亲是那种对谁都留三分余地的人,对他亦是,便让他亲近不起来,也恨不起来。
  二十年的父子情分,就一直是这样的状态。
  倒更让他头疼,甚而腻烦。
  不知不觉的,他陷入遐想。
  香芷旋见他将话题搁置,再看着他侧面轮廓,见他视线并无焦距地望着上方,感觉到他不自主地沉浸到了思绪或是回忆之中。
  她初时兴致盎然地凝视着他,想捕捉到他流露出的哪怕一丝一毫的真实情绪。过了一会儿,就扫兴地撇撇嘴。这人也不知是什么材料做成的,只要没睡着,情绪就不会在脸上有所体现。总是只给她一种模棱两可的感觉。
  只要不是感觉他很高兴,她就不会自找麻烦打扰他的。
  是的,他与她不再是比较熟而已的关系了——形式上是这样,可对彼此并不了解,或者也可以说,他或许对她有所了解,她对他却还停留在原来的阶段。
  不了解的,就不要多事。多事就是自找麻烦。
  香芷旋索性阖了眼睑,消化着这一日所经历的一切。
  说真的,在香家所经历的一切,与袭朗和老夫人对峙的情形相较,根本是小巫见大巫。而且很明显,祖孙俩今日这情形,还是不欲大动干戈。
  老夫人左一出右一出的,往死里膈应人,袭朗是没当回事,可要是换了她,恐怕到现在还气得眼冒金星呢。
  再一个可恨之人,便是三爷。很明显,三爷是被老夫人控制利用起来了,才有了亏空银子的事情——这人要窝囊到什么地步,才能被一个老妇人这般拿捏。
  而到最后,结合这许久以来的见闻,让香芷旋觉着心寒的,是大老爷。不为此,她方才也不会担心大老爷为难袭朗了。
  她是多年没有父母呵护照拂的人,便是受冷眼冷遇,也能认命,知道因何而起。可是袭朗不一样,大老爷这些年位极人臣,真的不能够早些站出来为儿子出头么?可以的,只是不想坏了清誉罢了。
  这样的人她不会低看,知道越是这样的人越是可怕,却也真是打心底不喜,没法子生出一点点敬意。
  不想这些了,这些是需要她长期面对的,多想反倒无益。她转念想着明日去夏家的事,上次见到夏叔父和婶婶,是去年的事情了。那次夫妇二人给她和大姐带去了很多精巧的小物件儿、精贵的首饰,婶婶还问起她的婚事,说上门提亲的人家要是有中意,一定要直言相告,她会帮忙撮合。
  这两年上门提亲求娶她与香绮旋的人家着实不少,也有不错的门第,但是老太太把她们当成了待价而沽的物件儿,高不成低不就,自然都是开个头就没下文了。她从本心是恨不得一辈子赖在香家,想法子把家产全败掉,一度还是很庆幸老太太那般做派的。
  到最后呢?她被坑了一把,又摆了老太太一道,真不知谁亏谁赚。
  若苍天有眼,赢家便只有它,看尽了闹剧。
  她讽刺地笑了笑,闭上眼睛,想着有时间回想这些,还不如睡会儿觉的好。
  除去值得珍惜的久远的浮光掠影,回忆没有任何意义。让人后悔曾经历的过往,为何要记得。
  袭朗意识到身边的人呼吸匀净绵长的时候,不需看也知道,她已睡了。
  她这说睡就睡的本事,不知是孩子气,还是心性通透所致。
  虽是睡了,手却还是维持着睡前反握着他的手的姿态。
  他维持着这状态,空闲的手探出去,熄了灯。
  **
  天色微明时,香芷旋醒来,看看天色,自己都为这鲜少发生的破例觉得奇怪。
  身形微动,她抬眼看到他面对着自己的睡颜,眉宇平宁。
  随后,视线落在了枕畔。
  他一只手被她松松握着,另一只手则随意地搭在两人之间锦被的空隙上。
  大红色缎面上,他的手更显白皙。
  她敛目细看。
  骨节清晰,十指修长。他有着一双很好看的手。
  她小心翼翼地摩挲着他的手,察觉到了他手上的薄茧。
  他的手就像他这个人,看起来悦目至极,却承载着太多,包括杀戮、风雨、缺憾。
  挺不可思议的。最不可思议的是,她居然没法子对他生出真正的畏惧。只是因为和他拜堂成亲了么?
  不是的。
  她知道不是那样的。
  他就是有那个本事,能让她在面对他的时候,忘了他曾有过的杀伐,忽略掉他如今伤病的原由。
  她慢慢的将自己的手覆在他掌上,比量着。
  这一比,就显得他的手掌宽大,可是——她索性翻身趴在床上细细审视,困惑地眨着眼睛——这样比较着,他的手依然很好看。自己的手呢?也没因为这种比较而变得不好看。
  就是这时候,他的手忽然一个翻转,将她的手牢牢握在掌中。
  香芷旋完全没防备,被吓得不轻,先是惊愕地睁大眼睛,随后身形一软,趴倒在床上,还抱怨道:“怎么好意思这样吓人的?”
  袭朗轻笑出声,“怎么好意思这样盯着我看的?”语声有着初醒时独有的沙哑、慵懒。
  香芷旋把脸埋进枕头,小鸵鸟一般,嘴里却是不服气的,“看看不行么?”
  袭朗倒是大方,展臂将她带到自己怀里,“行啊。离近些看。”
  香芷旋反倒别扭起来,心说这人怎么就这样的油盐不进呢?怎么总是自己进退两难呢?之后就跟他耍赖,在他怀里寻找着舒适的位置,“看够了,要继续睡。”
  “把我闹醒了,你又要睡了?”袭朗拍拍她的背,柔声问道,“怎么这么早就醒了?”
  “我也不知道,正奇怪呢。”她实话实说。
  “还以为你觉得冷呢。”他用被子裹紧了她。
  “没。”香芷旋感觉好舒服,“整夜都没觉得冷。兴许就是为这个才睡得特别好——睡够了,自然就醒了。”
  “天气是一日比一日冷了,不合意了就跟我说。”
  “嗯。”她脸颊蹭了蹭他肩头,“我知道。”又抬眼看了看他,欲言又止。
  倒让他微微挑眉,“怎么?”
  “没事。”她就笑,“想跟你道声谢而已。”
  “道谢就免了。”袭朗笑微微地看着她,手指摩挲着她脸颊,视线游转,能看到她裸在空气中白皙如玉的颈子,再向上,便是初醒时如花嫣红的唇、小巧挺秀的鼻梁、如画的眉目。
  在她不自在的别转脸之前,在他的唇落下去之前,他说:“别抱怨就行了。”
  香芷旋的心扑通扑通地跳着,越来越急。但是她不能否认的是,这样的耳鬓厮磨、唇舌交错,这样的意识熏熏然、如漫步云端的感觉,亦是让她感觉玄妙甚而贪恋的。
  她不想掩饰,也无从掩饰。
  在他亲吻加深加重时,她的手搭上他肩头,又绕到了他颈间。
  气喘吁吁时,她侧转身形,别转脸,平复着呼吸的频率。
  他却是随着她身形而动,上身覆在她身形上,再度低头索吻。亲吻沿着她额头、眉宇、脸颊落下,末了封住她双唇。
  这亲吻慢慢的由温柔变得焦灼,似是夹带着火焰——让她不安的火焰。
  她在绵长焦灼的亲吻中心神恍惚,让她清醒过来的,是他没入衣衫碰触到她肌肤的手。
  覆着薄茧的手,寸寸游移,自腰际向上。
  这便让她觉得他的手也带着火焰——让她战栗的火焰。
  她轻轻战栗着,随后整个人都有些发抖了,她寻到他的手,竭力扭动着身形,“四爷……”再怎么样,出嫁前乳娘都给她找了几本阴阳交合的书让她看,随后又压箱底送了过来,她隐约明白,彼此现在这情形再继续下去的话,是怎么个情形。
  明白而已,并没料到,这感觉是这般的令她心颤、心悸。
  袭朗没理会她的呼唤,舌尖扫过她的贝齿,与她的舌尖嬉戏,手则挣脱她的小手的钳制,再度没入衣襟。
  是那样纤细的腰肢、柔软的身姿。看起来纤弱得紧,实则是与她的手一样,柔若无骨。骨架很小的女孩子。
  尝遍她口中的美,他侧过头去,含住她一颗耳垂。
  香芷旋完全抖了起来,“四爷……”他还是不理,她便竭力想着唤他什么才合适。
  袭朗?连名带姓的,他生气了怎么办?
  少锋?那是他的字,可她是他的妻,这样称呼也不合适。
  她这犯难的时候,那边已经开始尝试解开她的寝衣了。
  “不行不行……”香芷旋其实也不清楚到底是因恐惧还是为他身体着想才慌乱摇头拒绝,“不行……袭少锋!”鬼使神差的,她把听到过的那个称谓唤了出来,手也胡乱下落,掐住了他臂弯。
  他身形一僵。
  香芷旋这才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居然恶狠狠地掐到了他伤处,连忙松了手,心里却是极其紧张。
  袭朗一臂环着她肩颈,一臂环住了她腰肢,俊脸埋在她肩窝,语气略显懊恼:“香芷旋!”
  “嗯。”她蚊子似的哼了一声,底气不足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