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无云万里天。
江楼月骑着马站在城楼之下,瞧着那大写的“汾阳”二字,眼神有些恍惚。
两世为人,这还是她正正经经第一次进汾阳城。
前世母亲自嫁给父亲之后,前面十年随着父亲在边关驻守,后来随父亲回京几年,却又身体病弱动不得身,因此终身都未来过汾阳省亲,一直是以书信互通消息,而她和姐姐星月也从未进过汾阳。
她对汾阳城所有的记忆,全部来自母亲温柔的描述。
侯府出事后,江逸雪来劝她,要她立即和汾阳联络,自然是为了吊住汾阳王家的势力,她却以为江逸雪满心都在关怀她。
只是这年月的书信消息走的太慢,侯府出事,前后也不过两个月的时间,等王家这里收到消息,局面已经不可收拾,父母早已惨死,姐姐远嫁,她成了彻头彻尾的孤女。
王家派了舅父和表兄王泽前去,为她收拾侯府的残局。
舅父目光如炬,一眼就看出江逸雪心怀不轨,暗示让她离江逸雪远一些,还想替她做主,上书皇上,只说当时她伤心难抑,不能留在京城,想要带江楼月随他们一起到汾阳来。
那时,江楼月其实也是犹豫过的,京城发生了太大的变故,她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突逢变故,伤心之余其实也早吓傻了,忽然出现的舅父敦厚而温暖,就像是一道光,给她指明了前行的方向。
她心中已经动了念头,先随舅父离开,他日再做打算。
她去见了谢流云,告诉他自己的想法。
当时的谢流云似乎有些意外,却依然一派平静,微笑着与她说:“去吧,在外祖家好好待一段日子,把这里不开心的事情都忘了吧。”
后来,江楼月回到了侯府,江逸雪却说:“你真的要去王家?汾阳离京城千里之遥,那么远,万一你走了,京城这里再出什么意外怎么办?”
她当时只有苦笑:“家破人亡,还能有什么意外?”她忽然看向江逸雪,劝解说:“逸雪姐姐,你不如也随我一起回汾阳去吧?”
江逸雪的表情十分古怪,“你忘了,柔然公主还在京城,她都缠着平王殿下那么久了,如今你忽然要走,岂不是给别人让了位置!”
江楼月的脸色才忽然变了。
后来,在江逸雪的循循善诱之下,她最终还是婉拒了舅父的好意,坚持要留在京城。
舅父无奈之下,坚持要向皇上求个赐婚,让她嫁回王家去。
可她当时早被谢流云蒙蔽了眼睛,怎么可能愿意,后来便和舅父闹得不欢而散,即便如此,舅父还是留下了贴身的忠仆保护她,只可惜那忠仆后来也死于江逸雪和谢流云的算计。
如今回想前世,怕是在那个时候,舅父就已经看出了谢流云的野心,所以后来即便远在汾阳,也暗中遥控朝中势力针对谢流云。
舅父想要保她,奈何她被猪油蒙了心,一心进敌人的阵营,导致舅父做起事来束手束脚,反倒被心狠手辣的谢流云算计,差点牵连整个王家。
而谢流云,就是一条毒蛇,眼见王家不能为自己所用,便狠下杀手,诱柔然人冲进了汾阳。
汾阳十日,鸡犬不留。
……
江楼月喉头滞塞的厉害,周身也下意识的僵硬,冷气似自骨子里朝外沁出,一旁的蔡威和宫五全部感受到了异常。
两人对看一眼。
宫五到底是跟着江楼月一年多了,熟稔一些,驱马上前,低声问道:“小姐,您怎么了?”
“没事。”江楼月声音冷漠,一提马缰吩咐:“进城!”
“是。”
两人不敢多说,带着人快速跟了上去。
汾阳的街道宽阔,江楼月骑马缓行,只见街道两侧不少铺面门前都挂着铭牌,上面有独特的图腾。那都是王家的族徽,挂了铭牌的便不是王家产业,也与王家有莫大关联。
王家是屹立汾阳城百余年的名门望族,也是如今大庆国唯一能称得上门阀的家族,虽常年盘踞在汾阳地界,但门人甚众,在朝中做官的也极多,若要说起势力,当比得上张相一家。
只是张相家的势力显,王家的势力不显。
这样大的势力,只怕一直都是有些人的眼中钉吧?前世侯府前脚出事,后脚王家也牵连出许多糟乱的事情来,怕也只是谢流云算准了皇帝猜忌王家,顺势而为。
“小姐,是直接……过去吗?”宫五低声问,打断了江楼月的臆想。
江楼月回神说:“找间客栈。”
这是她第一次回王家,不说为了什么,起码也得沐浴更衣,像模像样的去。
“是。”
宫五到底跟了她许久,懂得江楼月的心思,那边立即找了一个看起来并不显眼的客栈,吩咐人准备热水热食。
江楼月在朴素雅致的客房内沐浴更衣,收拾好一切,正要准备下楼用饭的时候,只听外面忽然乒乒乓乓一阵声响,有掌柜恭敬地声音响了起来:“哎呦,宁管事来了,还带这么多人,可是有什么事吗?”
江楼月开门的手一滞,顺着门缝朝外看去,就见一个穿戴讲究的三十多岁男人正负手站在客栈门前,这个位置瞧不见他的样貌,只听着声音低沉稳重:“来找人,这客栈之中,方才来了位外地姑娘——”
唰!
原本坐在客栈大堂内,正襟危坐的宫五和蔡威,视线几乎是瞬间就落到了那管事身上,手也按到了腰间武器上去。
“这……”掌柜默了一下,“还真来了一位,就在半个时辰之前。”
“那就好。”宁管事点点头,一招手,侯在外面的两队人快速窜入。
那两队人穿着墨绿色束袖的劲装衣服,每个人的衣服上都绣了王家族徽,没有带武器,双手负后,占据客栈大堂内的各个位置。
与此同时,宫五和蔡威所带的人也迅速反应,铮铮几声兵器出鞘,把楼梯口的位置紧紧守住,便连二楼江楼月房间门前,原本暗处的守卫也都显了出来,两方形成了对峙之势。
宁管事面不改色:“二位是……”
宫五冷冷说:“你又是谁,找那外地姑娘做什么?”
宁管事淡漠地说:“我劝二位有话好说,先将兵器收起来。”顿了顿,那管事又道:“在这汾阳地界,还没人敢在我家公子面前亮兵器。”
客站之外,一辆典雅的马车正停在那儿,车上所挂的灯笼上,俨然带着与这些墨绿衣服的人一般的族徽。
王家的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