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两个好好送九儿最后一程吧,朕……就不送九儿了,等九儿的丧礼过了以后,你们俩各自回丞相府和侯爷府吧,这里没有了九儿,公主府也不存在了。”
可怜的九儿,正是花一样的年纪,却……
“皇上,微臣的丞相府早被公主夷为平地了,公主府虽然没了公主,但依然是微臣的家,微臣愿意住在这里替公主守着这个家。”
裴元诤双膝跪地拒绝了苏邪的好意,眼神显得无比的固执和坚决。
“皇上,臣也不愿意回侯爷府,臣是公主的驸马,理应住在这里!”温衍接着下跪,也一口拒绝了苏邪的好意。
裴元诤愿意为小九守一辈子,他为何就不行呢!
“你们……”苏邪吃惊后,也释然了。
“若你们自己愿意留下来,朕也不勉强你们,若你们以后有了自己喜欢的女子,便可离开公主府去寻找自己的幸福。”
九儿,你没有选错驸马,他们对的情父皇看得出来,只是可惜了他们以后的大好年华要在没有你的公主府里度过了。
“谢皇上!”
裴元诤和温衍齐齐拱手答道,同时站了起来,相对的目光里伤痛无限。
出殡的时候,苏九的牌位是裴元诤端的,温衍跟在他后面扶着灵柩前行。
大街上的百姓已经分列在道路的两边,默默地看着他们眼中最具争议的九公主年纪轻轻就这么去了,心里难免有点可惜。
没了九公主的八卦可聊,他们以后的日子便要寂寞无趣多了。
漫天的白色纸钱飘落了一地,随风打着卷。
夏末秋初,天气还是很热,但公主府的人却觉得今年的冬天已经提早到来了。
出殡的队伍一路浩浩荡荡地朝皇陵的方向走去,裴元诤和温衍的一身白衣在送葬的队伍里显得格外的出挑。
两人的脸色一样的苍白,一样的悲伤,却依然不能掩饰他们身上出彩的风姿,令沿途不少看热闹的女子心疼之余,又雀跃不已。
如今九公主死了,便没人霸着宰相大人和侯爷,这两个琉璃国最出色的男子很快便是她们的囊中之物了!
皇陵里安葬着琉璃国各代的皇帝皇后和一些受宠的妃嫔,但苏九作为一个公主,安葬在这里是第一个。
随行的和尚做完了法事,有人便开始钉棺了。
看着长约两三寸的钉子被钉在了上好的棺木中,裴元诤轻轻地垂下了眼眸,闭眼沉息着,感受着苏九最后一丝的气息萦绕在他的身边。
温衍同样默不作声地站到了一边,抿着唇,神色哀戚地看着那黑色的棺木一点点地被土掩埋掉。
小九,你曾经说会满足本侯爷的心愿,可你终究对本侯爷食了言。
墓碑上刻着苏九的封号,寒阳,右下角是裴元诤和温衍的名字。
望着墓碑的字,裴元诤笑了,笑得很轻很柔,心中却是悲痛万分。
九儿,元诤以后每天来看你好吗?你不是喜欢元诤陪着你吗?元诤哪也不去,就守在公主府里陪着你可好?
温衍走过去用手摸了摸冰冷的墓碑,细长的狐狸眼中终于氤氲出了一片水光。
小九,小九……
从皇陵回来,每个人的身上皆弥漫出了悲伤之色。
裴元诤缓缓地从公主府的大门走进来,经过了院子,再缓步踏上回廊的台阶,一步步走回他的东厢房。
裴青在后面不放心地跟着,亦步亦趋。
大人的伤心任谁都看得出来,只是苦了大人他自己。
双手轻轻地推开东厢房的门,裴元诤还没有抬脚跨进去便一下子栽倒在了地上,彻底晕了过去。
“大人,大人,你怎么样了?”裴青吓得急忙奔上前去把裴元诤从地上搀扶了起来,扶着他躺在了床榻上。
“大人……”裴青下意识地摸了摸裴元诤的额头,烫得惊人,冷漠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无比的焦急。
大人这是发烧了,得赶快找大夫才行!
于是,裴青跑出去叫府里的一个小厮去把京城里最好的大夫找来,他自己则守在裴元诤身边寸步不离地照顾着。
大约半柱香的功夫,小厮把大夫请来了。
“大夫,你快去给我家大人瞧瞧。”裴青急忙把大夫扯到了床榻边让他坐下,急切地对他说道。
大人这次的烧比上次公主处罚的那次还烧得厉害,恐怕……恐怕……
大夫替裴元诤把了一会脉便开始摇头皱眉了。
见此,裴青更是急切了,忙问道。
“大夫,我家大人的病情很严重吗?还有没有得治?”
“宰相大人是寒气入体,导致阴阳失调,又受到了巨大的刺激,郁气在心中难以化开,恐怕有性命危险啊。”
大夫想了很久,才一脸为难地说。
“大夫,不管你用什么办法,用多贵的药,请你一定要治好我家大人的病。”
裴青的声音已经接近了哽咽,几乎跪下来哀求大夫了。
大人若是随公主一起去了,这世上留下他一个裴青还有什么意义。
“老夫尽量吧,一切皆看天意,还有宰相大人的求生意识。”老大夫弯腰扶起了裴青,对他摇了摇头后,便去开方子了。
裴青一脸悲痛地看着躺在床榻上昏迷不醒的裴元诤,苦苦地笑了一声,伸手抹去了眼角渗出的湿意。
大人哪还有什么求生意识,他恨不得随公主一起去了了事。
大夫开好了方子交到了裴青的手里,裴青看了一眼药方上的药材,然后把药方给了那个一直在旁候着的小厮,让他赶快去抓药。
大夫走了以后,裴青落寞地守在了裴元诤的床榻边,垂着眼睑轻轻地对他开口说道。
“大人,裴青知道你心里很难过,公主死了,你们的孩子也死了,那对你是一种多大的打击,可你是否想过,大人你若死了,老谷主怎么办,裴青怎么办,你让琉璃国那些爱戴你的百姓怎么办?公主若是泉下有知的话,也希望你活着好好的,因为你活着,才会把她牢记一辈子……”
沉默寡言的裴青从来没有对裴元诤说过这么长的一段话,作为一个跟在裴元诤身边二十多年的贴身仆从,裴青对裴元诤的感情无疑是最深厚的,那种既像父子又像兄弟的感情外人是无法理解的。
他只希望自己的大人能好好地活下去,即使没有了公主,大人也应该好好地活下去,长命百岁直至老死。
小厮把抓回来的药很快拿到厨房去熬了药,药熬好后,马不停蹄地把药端到了东厢房。
裴青一边给裴元诤喂药,一边不断用帕子擦着他嘴角溢出来的黑色药汁,痛得差点又要落下男儿泪来。
大人不肯喝药,也不想活着,哀莫大于心死,他还能把大人救活回来吗?
接下来的一个秋天,裴元诤始终缠绵在病榻上昏迷不醒,每天靠裴青喂给他的汤药度日,形容消瘦,病入膏肓,裴青每每见此,总是忍不住落下泪来。
☆、第一百零三章 九儿你不在,他们欺负本
冬雪出临,京城披上了一层雪白的外衣,银装素裹,格外的美丽。
窗外几株红梅开得正艳,白雪积压在依然青翠的竹子上,偶尔有微风吹过,抖落簌簌的白雪,洋洋洒洒的,寂静无声。
东厢房的屋子里烧着火盆,显得格外的暖和。
裴青依旧坐在床榻边守着他至今还没有清醒过来的大人,冷漠的脸庞经过一个秋天的等待和煎熬,显得憔悴了不少。
“大人,你快些醒来吧,睡了那么长的时间也该够了。”
裴青摸着裴元诤露在被子外头的大手,声音干涩地低低说道。
“如今公主府的一切事务皆是二驸马说了算,你怎能容忍他爬到你的头上呢?”
温衍的行事太过于锋利尖锐,那不是裴青所喜欢的风格,因此裴青在温衍那里受了不少的委屈,故他更期盼自己的大人能早日醒过来主持大局。
裴元诤安安静静地睡在那,神情平静,没有一丝的动静,仿佛要一直这么睡下去,永远都不要醒来。
“大人,公主走了有几个月了,你再难过也不可能让公主死而复生,她……”
裴青说着说着就哽咽了,剩下的话流转在喉咙里,再也说不出口。
情之一字,把大人伤得太深了,曾经的大人是那样的意气风发,可如今呢,像个垂死的病人一样,了无生机。
“裴青,裴青!”这时,小桃突然推开了东厢房的门,急急地跑进来找他。
屋内的暖气随着门外飘进来的风雪一下子消散了不少,裴青连忙起身去关上了房门,怕冻着裴元诤。
“小桃,有什么事吗?”裴青问她,语气很淡。
“二驸马叫你去大厅见他。”小桃偷瞟了一眼床榻上沉睡的裴元诤,然后才转过头来跟裴青说道。
“二驸马今日出征,他叫你去肯定有很重要的事情吩咐你,你快去吧,我在这里替你照顾大驸马。”
自从苏九死了以后,小桃似乎也失去了和裴青斗嘴抬杠的兴致,现在两人之间的相处模式很融洽。
“那你先替我照顾一下大人,我去去就来。”裴青听后点了点头,朝小桃吩咐完后,立即出了门,并小心地把门关上了,不让门外肆虐的风雪飘进来。
小桃走到床榻边坐下,一双眼睛定定地看着床榻上的裴元诤,眼泪便毫无预警地掉了下来。
“大驸马,你快点醒过来吧,公主她看到你这个样子会很难过的……”
小桃用衣袖擦着自己的眼泪,轻轻地对裴元诤说道。
“公主很喜欢你,虽然公主从来不说,但奴婢看得出来,公主每次见到你的时候笑容是最多的,也是最灿烂的,那种开心的模样像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一样……”
小桃回忆着苏九和裴元诤一路走过来的点点滴滴,又哭又笑的。
她呢,一开始很讨厌裴元诤这个人,总是骂他混蛋,因为她对公主一点也不好,还和别的女人纠缠不清,这样的一个男人怎么配得上公主!可是后来,她看到了他对公主的好,对公主的纵容,对公主的宠溺,凡是对公主好的人,她小桃都会对他另眼相看,裴元诤做到了,也为公主难过到至今昏迷不醒。
裴元诤和公主之间情深缘浅,终是错过了,但愿来生他们能厮守到老。
这是小桃心里最美好的盼望,没有了公主的公主府,变得好凄凉。
“二驸马,您找小人有什么事吗?”这边,裴青走进了大厅,躬身站在一身戎装的温衍面前,低头谦卑道。
公主去了以后,不仅是大人病得不起,连当今皇上也病得很重,国家大事全都落在了新册立的太子身上,局势有点动荡,那些边疆的小国也趁此机会发动叛乱,故这大冬天的,二驸马还要出去打仗。
“本侯爷此次出征少则半个月,多则半年,府里也没有什么出色的管事,你虽是裴元诤身边的人,但你管家的能力不错,本侯爷走了以后,这公主府里大小事务便交给你打理了,本侯爷不希望凯旋归来的时候,看见一个乱糟糟的公主府,你明白了吗?”
温衍一身银灰色的铠甲傍身,少了平日里妖娆魅惑的气息,反而多了一丝武将的霸气与英气,银枪握在他的手里,枪头的红璎珞依旧红得那么鲜艳。
“小人明白了,尽请二驸马放心,小人一定把公主府打理得井井有条,静候二驸马凯旋归来!”
裴青微微眯了眯眼,拱手认真地应道。
其实不用二驸马说,他也会把公主府打理好的,这不仅是二驸马的希望,也更是大人的希望。
“还有……”温衍迟疑了一下,还是说出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