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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病情稍有好转时,我便嚷着要出门,周朗拗不过我,为我戴上亲手织的柳黄棉线帽,搀扶着我走出病房。
  暌违的阳光扑面而来,我撇头,抬手遮住,它调皮且富有生机地从指缝疏漏,跳跃在我眼皮。
  缓缓睁眼,树叶都已枯黄,原来时间早如这光般从我指缝溜走。
  他为我拢了拢围巾,牵着我的手坐到铺好软垫的长椅,落叶被我们踩得咔哧咔哧响。
  我惧寒,明明过往医护都着薄外套,我却全副武装,从窗户倒影来看,像个北极熊,偏偏脸又一股病气,瘦得惊人,看起来格外不协调,唯独周朗托着我下巴左看右看,夸我最漂亮。
  钱医生出现时,我一点不意外,那段为我问诊的短暂记忆早如同小石子般没入深渊长河,周朗颇小心地观察我的脸色,我不想他再为我担心受怕,扬起笑,请她坐来我旁边。
  她也愣住,目光所流露的应该是惋惜,她自觉不专业,待周朗退场后,对着正在昂头看天的我说抱歉。
  秋季的天空湛蓝且深邃,顽强的枯叶不愿离去,拥在枝头,随风簌簌响动,我闭眸深吸一口气:“没关系,钱医生想问什么就问吧。”
  她叹息:“周小姐,木强则折的道理你应该懂,早些放下执念吧。”
  执念,这两个字在我嘴里滚了一道,我莫名干呕不止,吓得远处的周朗比钱医生动作还快地冲来替我抚背,同时恶狠狠警告她:“我请你来是治病的,如果你不行,请告诉我,我趁早换人。”
  我查过,钱医生是哥大心理学硕士,而且还是那一届的佼佼者,如果连她都不行,那真的没人行了。
  因此我摆摆手,安抚住他:“不关钱医生的事,是我突然不舒服,你要是不放心,就坐这儿听吧。”
  尽管心理学上讲究患者与咨询师的独处,但那时的我非常依赖他,他在,我反而能更安心。
  “那请你说说有关自己的事吧。”她说。
  “我?”一瞬的空白后,我凝视喷泉水花说:“我叫周希,这是我来到b市后的名字,从前我叫眠眠,‘春眠不觉晓’的眠。
  “我住在桃花镇,那里风景很美,有桃林有小溪,春天一到,连风都很温柔,不过我没什么朋友,向来一个人。
  “对了,我养了一只小黑狗,它是我第二好的朋友,我最喜欢和它一块玩。
  “但我不好,总拖累它,记得有一回我被餐厅的人打,是它冲上来咬退坏蛋,也因此受了很严重的伤,要离开镇子,我最舍不得的就是它。
  “不过后来妈告诉我,她已经为它找到新主人,它过得很好,再也不要我了……”
  眼泪顺着脸颊滴落,我却不知道为什么要哭。
  随后,钱医生又问了我最近的情况,睡得好不好,头还疼不疼,我情绪平稳,一一作答,待与我的主治医生沟通完,她好心肠地安慰我:“周小姐,你很快就会好起来。”
  我点头道谢,再次走入暗无天日的病房。
  可钱医生不亏国内心理师的佼佼者,果然不久后,我被安排出院。
  说是不久,也已是翌年盛夏,我里一层外一层裹得死死,为了迁就我,车窗关得死死,里头也未开冷气。
  到了家,周朗的t恤都湿透,他随手一脱,露出与我截然相反的健康的精壮上身,然后弯腰抱我进了家门。
  见我神色恹恹,他故意与我开玩笑:“希希,你瞧这样像不像猪八戒背媳妇?”他还扮丑哼叫两声。
  我撅着嘴,病殃殃道:“我才不嫁给你……”
  “那不行,我都给你看光光了,你得负责。”他轻轻把我放在床,屋子密不透风,显然我回来前,他特别加固过。
  这么一会儿,我就昏昏沉沉,有人摸我的脸,轻声轻语:“希希,衣服脱了再睡好不好?”
  我点头,眼睛却不睁,等来那人小心翼翼的动作,待衣服褪去,暖和的被盖来,一个吻也落在我嘴角。
  梦中不再是断壁残垣,一个院落渐渐成形,第二天,我就迫不及待让他带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