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昉慢声应道,“哦,行。”
他轻笑了声,很自然的拽住她的左手腕,“那走吧。”
于瑾把她拉出大门,往外就是石阶。
现在广场的水位已经降到第一阶了。
陶昉没穿长裤,脚上套着皮长靴,倒也不会很湿。
她刚想往外走,于瑾却停了下来。
“能不能撑好伞?”
他问的莫名,陶昉不太理解,只管点头,还作势把伞举高点。
于瑾笑,“那行吧。”
说完,他在她面前蹲了下来,“上来。”
陶昉一愣,握着伞往后退,她摇摇头,“不,不用,我可以自己走的。”
“我蹲着很累的。”于瑾低声催促,“所以,你能不能快一点啊。”
陶昉踌躇了一会儿,只能妥协,她慢慢贴近他的背。
躬身,手腕软软的环住他的脖子。
于瑾扯了下唇,双臂往后拖着她的腿。
他起身,陶昉惊呼了一声,胳膊更加抱紧了一点。
于瑾唇角扯了个弧度,笑,“没让人背过吗?这就怕了?”
陶昉摇了摇头,“嗯。”
“嗯是什么意思?真没让人背过?”
她将下巴埋进男人的颈窝里,一股熟悉的气息嗅入鼻尖。
是很清爽干净的气味,夹着一点酒精的味道。
“嗯。”她闷声。
于瑾唇勾着,将她往上颠了颠,“伞撑好,别让我淋着啊。”
“好。”
广场的水疏通了许多,只淹到了他的脚腕。
走起来并不是很艰难。
于瑾背着她,一步一步往前走。
风时不时的吹,陶昉拽住伞柄的上沿,拽的更牢点儿。
男人的脊背宽厚,他很瘦,可贴着薄薄的衣料却能触到有力的肌理。
伞搭在身上,挡住了风雨。
笼罩出一个小小的空间。
他一步步走,有点颠。
陶昉的下巴时而碰到他颈窝的皮肤。
温温的,热热的。
她感受到他脉搏的跳动和鲜活的血液流动。
她觉得一切好像都不那么真实。
好像梦境一般,触手就散了。
陶昉想到在美国的那些年,躺在病床上,她有段时间几乎夜夜梦魇。
梦境里,他看见于瑾还在球场打球,周围围了一圈女孩子。
她跑过去,给他递水。
男人一眼都没有看她,径直而过揽住了另一个女孩的肩。
她还梦到他要结婚了。
他牵着他妻子的手,左手拉着他们的孩子。
这样的梦反反复复做了无数次。
她醒过来,医院的被子被泪水浸的濡湿。
她抱着肩,蜷缩在床上,彻夜难眠。
可即使这样,她也忍住了来找他的冲动。
于瑾是那样好的一个人,她怎么可以祸害他。
都说时间可以洗涤一切,一年不行就两年,两年不行就三年。
一年叠一年,总有一天,该忘的都会忘记,不甘心的奢望也会释然。
后来的几年,她开始工作。某些情绪被压在心底,不去翻看,好像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她以为,他也是一样的。
陶昉想起了在医院见到他的第一面。
事情好像并没有按照她设想的发展。
他应该淡淡的看她,亦或者颔首点头,如生疏的旧友寒暄两句。
但是他不是。
他跑过来,狠狠的抱住了她。
一点点往后想,她低头,于瑾的腿在水里晃荡。
他的裤腿全湿了,裹上黑乎乎的泥水,很脏很狼狈。
伞柄边缘的水珠往下落,有一些落在他的湿发上,从耳颊留下来。
他一声未吭。
陶昉心口突然有点酸。
都多少年了,他怎么还这么可怜。
她把伞往前挪了挪,把下巴埋进他的脖子,她抽噎了一声。
于瑾脚步顿住,“做什么?”
“于瑾啊。”她声音懵懵的,“你这些年,都没有人陪的吗?”
“什么意思?”他慢悠悠的走。
陶昉闷在他颈部,温吞的问,“你都没有找过女朋友吗?”
于瑾没有答,走了一会儿,才慢悠悠的问,“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八年前,我见你的最后一个晚上,我说了什么?”
回忆比风雨还急,她没有忘记。
陶家大门外,他守了几个日夜。
少年俯身,眼圈微红。
他拉着她的手亲吻,祈求哽咽,“等等我,行吗?”
“我破戒了,这辈子我就娶你一个,等等我好吗?”
她说好,然后决然的将他甩掉。
“这辈子只娶你一个。”他低声重复,“一,是一和零的意思。”
陶昉手蜷缩,拽紧了他的夹克连帽。
屏息,她听到他轻声讽笑。
“你不在,我找谁去?”
*
风大雨大,沿途很难叫到车。
于瑾找了附近一家酒店。
在前台办理入住,办入住的阿姨目光灼灼的看了两人一眼。
那意思不言而喻。
陶昉脸一红,不自觉往后挪了一步。
总觉得有那么点羞耻,她也是第一次和男生一起。
“一起?”前台问。
于瑾转身,看到陶昉低垂着头。
他勾了下眉,向她招手,“身份证。”
陶昉低头,从包里把身份证取出来给他。
于瑾接过,顺手拉住她的手腕,“站这么远干嘛?”
“没。”
他哑声说,“你这样很容易让人以为,我在干不法的事儿。”
陶昉猛然抬头。
看她又惊又羞的模样,于瑾没忍住笑。
逗完她,把身份证递过去,对前台说,“两间单人房,要最贵的。”
前台阿姨一直在看他们互动,边输账号边问,“小年轻不住一起?”
于瑾幽幽接话,“没,名分都还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