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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色的跑车上,刚刚经历过近一百八十度转弯外加极速漂移的谢隐树,紧紧地抓住副驾驶位置上的安全带,他有些恍惚地看着车窗外飞速闪过的景物,有些不敢置信地眨着自己的眼睛。
  直到过了好几秒后,谢隐树才将自己紧张的情绪给放松了下来,绷紧的弦被他根根地硬扯断。
  如果是在第一个惊险的弯道以两百码的速度顺利通过的话,那之后连续不断的弯道和生死关头,在谢隐树看来,也不算什么了。
  他确实没有见到过这种车技,看着前面那几乎全是弯道的道路,谢隐树就觉得心里有些发毛。早些时候就听人说起,进入砚台村的道路很危险,这里的路都是从半山腰里挖出来的,本来山脉就很复杂,弯弯曲曲的,山腰挖出来的路自然就更不用说了,加上这里的海拔本来就高,想要大规模的去挖路绝对是大工程。这里那么偏僻,以现在国家的能力来看,基本是不可能的。
  听说寻常人从这里过去几乎要将速度控制在十码一下,而对于他这种在坦克装甲车上锻炼过的来说,顶多也就是七八十码左右,要是上了一百码,估计不到二十秒就得到悬崖下的水沟里去找他了。
  等着适应了这样的速度和惊险,谢隐树这个闲不住的主觉得挺无聊的,便将注意力转向了正在开车的靳斯宸。
  这个男人从他见到开始就一直处于这种生人勿进的状态,当初将车子要是递给他的小哥都差点儿吓得腿软,路上也没见他开口说过任何话,谁都可以理解他担心苏安泠,但……谢隐树是真心觉得,有即墨弈在就不存在苏安泠会死的问题。
  “听歌吗?”谢隐树活动了下手腕,有些试探地看这靳斯宸,脸上笑容格外的和煦,就差没到童叟无欺的程度了。
  靳斯宸连个眼角余光都没有给他,完全当他是空气。
  没有等到回应的谢隐树,也就全让当做他同意了,活动了下手腕后就直接开了音乐。
  只是……
  “书本上洒落的尘埃,浸染着千年岁月的悲哀……”
  刚刚打开,就听到苏安泠的声音,悲伤而哀怨的音乐迎面而来,好像连情绪都浸染了浓重的忧伤。
  呃,谢隐树心里感叹一声,立即将音乐给关了,可不等他再直起身来,就感觉到靳斯宸方向飘过来的冷冷警告的视线。
  自知这目光的威慑力,谢隐树死撑着就当没有看到,转而坐直了身子。
  作为个军人,他坐的姿态都无比的端正,腰杆直如松,就像是铁打的,无论如何都不会弯曲。连音乐都是苏安泠的,谢隐树只觉得这下更是无聊了,他懒洋洋地看向窗外的风景,全是生长茂盛的树木草丛,在黑暗的夜空下,好像是铺上了层暗光,完全见不到其原本的颜色。
  谢隐树之所以会出现在靳斯宸的车上,其实巧合还比较多。他前几天正好被分配到这个地区来办事,可上午忽然就接到了苏洪泉的电话,说是苏安泠在砚台村拍戏,可没想掉落山崖生死未知,苏洪泉一时半会儿赶不过去,就让他赶过去看情况。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什么消息都没有就不要回来了!
  谢隐树深知苏安泠在苏洪泉心里是什么地位,当下哪里还敢停顿,直接就去当地的军区首长那里请假了。但没等他出发,就再次得到苏洪泉的消息,说是让他去机场搭个顺风车,速度会快点儿。
  当时谢隐树还觉得纳闷,他自己开车还可以不绕远路,怎么就慢了,可刚上车就见识到了靳斯宸的车速,立即就没有任何的疑惑了。
  心中思绪远飘着,前方的道路不知何时多出了道光亮,隐隐约约地从山的另一头散射出来,但在漆黑的夜空里却格外的明显。
  “快到了。”谢隐树眉头一扬,偏头朝驾驶位置上的男子说道。
  本来谢隐树只是想提醒靳斯宸,很快就要到了,他的速度可以适当地放慢一点儿,可却没有想到,他话音还没有落下,对方的速度就猛地加快,那让人想崩溃的速度彻底地让谢隐树将口血水咽了下去,他在密切关注着外面道路的情况下,忍不住朝靳斯宸的方向竖起了大拇指。
  得,他服了。
  在抵达山头的顶峰后,道路就平稳了许多,可靳斯宸的速度却明显有越来越快的趋势,就连谢隐树看着都莫名其妙地紧张起来,身为一名五好青年革命战士,他那么多子弹雨中都闯过来了,要是就这么冤死在这辆倒霉的车上,他得有多悲催啊!
  最后两个烈士都拿不到!
  猛地,眼前忽然出现个大拐弯,谢隐树彻底地放弃了脑海中仅有的活动,将自己的心率降到最低,眼睁睁看着奇迹的到来。
  沉稳地开车的靳斯宸,完全没有减速的迹象,直到最后还踩在油门上,直到接近弯道中央的时候才猛地打了方向盘。副驾驶位置上的谢隐树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身子往旁边上移,好像整个人都漂浮在空中似的,直接往靳斯宸的方向倒去,好在他紧紧地抓住才没有真的倒在靳斯宸身上。
  车几乎半边都飞了起来,只留下左边的两个轮胎跟地面摩擦着,如果镜头慢放甚至可以看到那轮胎跟地面接触的角度是有多惊险,可实际上那不过就是眨眼的功夫。
  肉眼只能见到辆黑色的车子猛地半飞了起来,在空中划过半个优美的弧度,转过弯之后就顺利地恢复原状,就好像是场漂亮成功的演出,如此惊险而优雅,足以看得人站起身来热烈鼓掌。
  但,见识到这场惊险奇迹的天地,只是用更大的雨水来迎接。
  砰砰砰的,忽然变大了的雨水砸在车玻璃上,溅起巨大的响声。
  好不容易恢复平静的谢隐树横了靳斯宸一眼,瞧瞧,老天都看不得你这逆天的车技了。
  “到了。”埋怨完的谢隐树余光瞥到灯光之下大堆的人群,好看的眉眼闪过抹喜悦之色,他忍不住开口。
  但,一路上将他忽略到底的靳斯宸,仍旧没有听他的话。
  而道路上面,正在冒雨铲除泥土的两拨人忽然感觉到阵强烈的灯光直朝他们而来,可下一刻远光灯却熄灭了。他们下意识地往车来的方向看了过去,只见到一辆黑色的跑车以想象不到的速度猛地冲了过来,那似是咆哮的气势瞬间吓得他们不敢动弹,心下仿佛埋了无数的地雷,只等着车子冲过来横扫千军的时候齐齐的炸响。
  天哪,哪来不要命的疯子,看到这么多的人还不停车?!
  出乎意料之外的,跑车在靠近最前面一个列兵的面前,猛地停了下来,人们全部能够听到那强大的摩擦声。
  有些刺耳,但格外的舒心。
  得知自己还没有被撞死的消息,谢隐树几乎是迫不及待地下了车。可,惊魂未定的他,才刚刚跳下车,就见到大批的人猛地站直了身子,那严肃而紧张的气氛呼呼地迎面刮了过来,令他都不自觉地挺直了腰杆。
  “敬礼!”
  “领导好!”
  异口同声的声音响起,在这寂静的山谷砸出铿锵有力的回应,宛若钢蹦般,一砸一个响,靠得近一些的差点儿没被这群人的声音吼得震耳欲聋。
  看着那群朝自己敬礼的同胞们,谢隐树嬉皮笑脸的模样顿时换了个样,他的脸色渐渐地严肃起来,绷直了身子给在场所有的军人行了个礼,带着属于他们军人的敬意,他张了张口,强有力的声音突破了这层雨幕,“兄弟们,辛苦了!”
  谢隐树盯着秘密的头衔来到地方军区,纵使肩膀上只有个两杠一星,但在这些列兵的眼里却成了截然不同的存在。不是他的军衔,而是他来到这里的身份,只有上面几个人知道他真实情况,如此的隐藏,可传下来就成了神秘莫测的存在。
  刚刚下车的靳斯宸,刚刚顿住就听到这般响亮的声音,他眉头轻轻挑起,视线一个个地在那些经历的士兵身上扫过,最后停顿在谢隐树的身上,随后又倏地收了回来,整个过程都很短,好像只是随意瞥了眼而已。而事实上,他也没有那么多闲心去看这种场面。
  视线往面前的泥石流事发地看了过去,灯光打得很亮,但眼前爆发的泥石流只是被照亮了小部分,大量的泥沙和石头从山上滑落下来,数十米的道路全部被掩盖,山下不少的土地也被淹没。来到这里帮忙处理道路的两拨人合起来有数百人,可经过一个下午的努力,却也只是处理了大半的道路,以现在这状况完全过不去。
  “还要多久?”靳斯宸凝眉,带有实质性杀伤力的目光扫到带头工作的男子身上,凌厉宛若冷武器的刀锋,冷冽而危险。
  早已看到靳斯宸,正犹豫着要不要过去打招呼的男子被忽然喊住,额角的冷汗没来由地就冒了出来,他盯着强大的压力,步履艰难地走了过去,硬着头皮地回答道:“现在天色太暗,处理起来还有些问题,最早也得等到明天清晨才能够通过。”
  “有其他的路吗?”
  再次面临着难以回答的问题,男子非常认真地想了想,然后心惊胆战地回答道:“没有。”
  说着,男子的声音又稍稍一顿,解释着,“这里都是荒山,荒无人烟的,就这一条路……当然也可以爬山过去,但这下雨天的,太危险了,而且爬山的路要绕上两三倍,要比我们开通这条路才要浪费时间。”
  总而言之,殿下大人您老就不要想着这种危险的事了,他要真把你给放走了,那他这辈子也就算是完了。
  两人三言两语的对话,倏地吸引了那批军人战士们的注意力,他们纷纷将视线投射过来,借助人工灯光可以勉强看清站在背阴处的男子身影,冷酷的气息隔着几米远都能够清晰地传递过来,一下下地好像在敲打他们的心房,让人不自觉地产生敬畏之心。
  他们就算是鲜少跟外界联系的军人,但从小就出现在屏幕前陪伴着他们长大的靳斯宸,几乎是人尽皆知的。尤其是他们这样的年龄,每个人都知道“靳斯宸”这个名字。他们就算再如何血性、再如何勇猛,都是肉做的心,也总是会有些柔软的地方,偶尔也会认识下外界的明星,而且会因为对方的品格和魅力,很自然地去关注和崇拜。
  眼下真真切切地见到这个只能在屏幕中男子,心中皆是猛地一阵。
  他们只是接到上级命令,以最快的速度铲除这里的泥石流,但却没有得到任何消息,说是靳斯宸靳殿下会来到这里。
  此刻的靳斯宸可没有心思去顾忌他们,眉头一皱,就朝面前的男子道,“给我纸笔。”说完,也不顾对方的以后,直接拿起手机拨通了蓝雨的电话,“把附近的地形发给我。”
  没有多少时间耽搁,他必须以最快的速度找到苏安泠,否则……他放心不下。
  跟苏安泠的联系方式几乎彻底断绝,手机自然是打不通的,可他们的手链和手机竟然也无法获得联系,靳斯宸没法去想最坏的打算,甚至都不敢去想苏安泠现在的情况,只是尽量地去想如何找到她,在她没有面临更加危险的局面时,找到她。
  他坚信,她还活着。
  “好,好,”男子忙不迭地点头,穿着雨衣的他在交代完身边的人之后,才意识到靳斯宸此刻正在淋着雨,黑色的外套已经被淋得湿透,他又忙活着让人干净拿伞拿雨衣来,然后才继续凑过去。
  看着靳斯宸那冷峻的脸色,男子有些艰难道:“殿下,是这样的,基本上每年这个时候砚台村都会爆发洪水,今年的情况好像来得有些早,天气预报也时常有些问题……所以,我们不能保证这雨究竟会下多久,但如果继续下下去,明天早上砚台村外面的河肯定涨水了,可能……过不去。”
  男子尽量把话说得委婉些,但以他的经验来看,这场雨怕是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容易停下来。
  本来就是雨水充沛的时节,而那砚台村也是个“聚水宝地”,几乎每年这个时候都会大幅度地涨水,虽然谁都说那里的风水不错,可就是太靠近水源了,雨季的时候特容易涨水。加上那边设施比较落后,一条木桥都不知道搭了多少年了,每次涨水的时候没有被冲走还能够坚持到现在就已经是奇迹,但只要稍稍涨水,那绝对就会被淹了,走不过去。
  而,想要从这座山去砚台村所在的那座山,就必须跨过那条桥。
  “先做你的事。”刚刚听完男子犹豫的话,靳斯宸的冷眼刀子就扫了过去,刀刀砍在对方的面临,差点儿没有吓得对方当场摔倒。
  “哦。”男子老老实实地应声,可心里却别提多委屈了。
  他这不是率先提个醒么,免得明早到那里的时候忽然看到那么大的洪水,这位一不小心把火气转移到他们身上……好吧,他好像,还是为了自己。
  这注定是忙碌的一个晚上。
  这天晚上,靳斯宸将附近的地形全部分析了一遍,找出了最为恰当的路线进行挖掘和开辟,为了避免浪费时间道路开的不是多大,只是允许一辆车子通行。而无法出谋划策的谢隐树,却在他的指挥下,成为了最为合格的劳动力,无怨无悔地劳作了整整六个小时。
  这天晚上,在崖底寻找草药即墨弈和尘子封,直到黎明前夕才回到山洞内,不知从哪儿采来了大堆的草药,刚刚回来后连一秒钟都没有歇息,就给苏安泠开始磨药、敷药、换药。几乎马不停歇地,直到换了将近六次之后,才算是初步的停下来。
  等两人歇息的时候,天色已经亮了,只是外面的光线仍旧灰蒙蒙的,好似永远也流不尽的雨水连续不断地洒落下来,淅淅沥沥的响声持续不断地通过人的耳膜,好似永不停歇的乐章,听得人再宁静的心情都变得浮躁起来。
  而,暂时窝在这个洞口的苏安泠等人也发现,雨水已经渐渐地蔓延到山洞里来了。
  也就是在这样潮湿的清晨里,冒着雨在森林里几乎找了一天一夜的牧诗婉和路云筠,已经彻底地陷入了绝望中。
  偌大的深林,她们根本就无法找到前往山崖下面的道路。一遍一遍地来到原地,在折腾了快二十个小时候,她们也快处于崩溃的边缘。
  “别找了!”再次来到原地的牧诗婉,看着倔强地继续往前行的路云筠,忍不住抓住她的手腕,制止了她接下去的行动,她的声音偏向于冷静,“我们的体力都耗费的差不多了,听我的,先回去。”
  就算她们再如何强悍,也只是两个女的,体质本来就偏弱。那些村民和剧组的工作人员们,在昨晚天黑前就全部放弃了。
  不是他们铁石心肠,也不是他们受不得苦,而是这个地方实在是太危险了,尤其是天黑的时候,随时都有可能掉落到某个陷阱里,丢掉性命。更何况,从那么高的山崖下摔下来,就算不死也会成为个半残废,而且还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下待了那么久,有口喘气的也会被磨光了。
  没办法,是真的没有任何的希望了。
  唯有牧诗婉和路云筠两人,还在一次次的迷路中找下去。可,这都快一天一夜了,就连牧诗婉,也失去了信心。
  没救了……
  下了一晚的雨,他们这些健全的人况且受不了,更何况是那几个一定会受伤的……
  “再找找,”张了张口,路云筠的声音变得无比的嘶哑难听,整整喊了一个晚上的名字,她的嗓子早就毁了,可那双涣散的眼睛却渐渐地集聚了点点坚定,她的神色无比的哀伤而绝望,“我们要是不找,她就真的活不了了。”
  她。
  路云筠只是在乎苏安泠的生死。
  说到底,这世上每天都有那么多人死去,一条人命又算得了什么呢?
  就算是她路云筠手上,都沾过鲜血。
  可,苏安泠不一样。她就是没法看到苏安泠被放弃的情景,这一夜她无数次想过放弃,是真的不想找了,毕竟苏安泠跟她的交往也不算太深,两人甚至都没有认真地交谈过一次,可,无论如何她都下不了决心去放弃苏安泠。
  牧诗婉顿了顿,后知后觉地感受到路云筠手腕上火热的温度,跟外界的温度相比彻底呈现出个极差,她眉头立即皱了起来,“你发烧了你知道吗,你再这样找下去就是陪她一起死!”
  “死就……”路云筠缓缓开口,但才吐出两个字,整个人就像是没有任何的支撑了般,忽的无力地倒了下去,吓得牧诗婉下意识地去接住她。
  “路云筠?!你醒醒!”
  ……
  与此同时,砚台村外的大河。
  波涛汹涌的河水在翻滚着,仿若巨浪激荡,一股股地冲向岸边,黄色的泥沙被席卷起来,将曾经清澈干净的水染成了土黄,就像是被搅浑了的泥水。近乎三米的河堤都被河水淹没,河岸两边正生长得良好的庄稼全部被摧毁,每次有波洪水扫过,都会将种植没多久的幼苗给击倒,有些再也爬不起来。
  靳斯宸和谢隐树等人就站在对面的河岸边,一群人脸上的神色都无比的严肃。
  不出所料,这里的木桥已经被彻底的淹没了,但这次那座大桥没有那么幸运,木栏被冲击的丁点不剩,余下的桥桩也摇摇欲坠的,好像随时都会被拔地而起,等洪水退散后应该会彻底消失的无影无踪。
  管事的男子小心翼翼地站在靳斯宸身边,那脸色别提多纠结了,他试探性地开口问道:“殿下,要不,等洪水小点儿再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