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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颂银忙进门瞧,见寝室里已经布置起来了。床架子上挂着红绸让产妇借力,惠嫔又疼又热鬓角都汗湿了,大呼小叫着,“这还没生呢,给我打打扇子,想热死我吗!”
  几个嬷儿好言劝慰着,“这可不敢,受了寒还得了?小主儿忍忍吧,产期里置了病,一辈子都好不了啦。”
  惠嫔嚎啕,“要人命啦,疼死我啦……”
  颂银被她喊得受不住,穿过人墙到她床前蹲安,“惠主子,我来了。”
  惠嫔见了她像见了救命稻草,支起身子抓她的手,“银子,你得给我护驾,我可不想像禧贵人似的。”
  储秀宫的事,其实好多人都似懂非懂。想得浅的满以为是催生所致,想得深的心里有琢磨,为什么死了?死了便宜谁了?私底下都有议论。惠嫔处在这个至关紧要的位置上,心里的恐惧比谁都大,所以一着床就着急叫她来,好保他们母子周全。颂银挺不是滋味的,她要是知道上回禧贵人那里出事她也参与了,还能这么信任她吗?
  好在她机灵,跑得比兔子快,豫亲王没来及交代什么,她就已经没影儿了。她这里不出岔子,其他人她还可以盯着,便宽慰她,“你放心,我给你坐镇,比关老爷还厉害。”
  惠嫔眼泪巴巴的点头,阵痛又来,她再一次长嚎:“可疼死我了……”
  她吃不住痛,打小就是这样。有一回让蜂蛰了,在家哭三天,生孩子简直比杀头还可怕,先前说的什么只要阿哥能当皇帝,她打算蹲牌位当太后的话早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她只知道这回完了,眼前金花乱窜,恐怕熬不过去了。
  颂银头疼得不行,打断了她的尖叫,“成啦,别喊了,太和殿都能听见啦!你能不能攒点儿力气,回头还得拼命呢。这会子喊痛快了,过会儿怎么办?我可告诉你,禧贵人就是喊得太过了,后来没力气生,阿哥生给憋死的!你还喊,还不忍着?”
  她是吓唬她,胡乱编了一通话,果然把她给震住了,她委委屈屈咬牙,“那我不喊了,给我一碗鸭子汤,发作得快点儿。”
  嬷儿说不成,“吃了鸭子回头脑袋晃荡,对孩子也不好。”
  她哭着说:“那怎么办?生的时候也吃不了了。”
  一个人爱吃,哪怕是死到临头也惦记着,惠嫔就是这样的人。她可算是吃遍紫禁城了,她的宫里存不住东西,吃得缸空瓮也空。自己宫里吃完了还喜欢窜门子,上你这儿蹭一顿,上她那儿蹭一顿,所以她有个绰号,叫纽一顿。别宫的主子见了她就怕,说纽一顿来了,宫女便把吃食藏起来,要让她落了眼,今儿吃不完,明儿她还来。就这么个脾气,运道却很高,皇上喜欢她,觉得她没心机,品性纯良什么的,一个月至少翻上两回牌子。于是她进宫没多久就怀上了,可怀了身孕反倒学着忌口了,门也不串,乱七八糟的东西也不吃了,开始小心翼翼养胎。等到了临盆,一下子松了重枷,要上刑场了,这不行,得先吃点儿再说。
  颂银转头嘱咐嬷嬷,“上个百合红枣羹吧,垫了胃,回头好使力气。”
  “不行。”惠嫔说,“要吃咸的。”
  “那就上白芨猪肺汤,喝了中气足!”
  底下人慌忙办去了,床上的人哼哼唧唧,语不成调。
  这时候门上高呼“万岁爷圣躬亲临”,众人让出一条道儿来,颂银退到一旁蹲身纳福。皇帝连朝服都没换就来了,坐到惠嫔床沿上看她,问她怎么样。她就开始撒娇,“万岁爷,我疼啊,您看看我。”两手撸了中衣,凸显出个滚圆的肚皮,“再看看孩子。”
  皇帝赶紧安慰她,“没事儿,忍忍就过去了。生完了朕升你的位分,封你慧妃。”
  “那要是个格格怎么办?”她不放心,拉着皇帝的手说,“您还升我位分?”
  其实这话皇帝不爱听,但为了安抚她,仍旧点头,“不拘是儿是女,只要平平安安的,都升。”
  惠嫔这才安稳了,长舒一口气说:“万岁爷您回去吧,我这儿有小佟总管照应着,没事儿的。”
  皇帝回头看了颂银一眼,“惠主子信得过你,你不要叫朕失望。错只能犯一回,再来一回,神仙也救不了你。”
  颂银忙俯首答应,皇帝抽身出去了,不见有太多留恋。帝王就是这样,对谁好都要保留几分,从没有什么全心全意的说法。惠嫔很看得开,早就打算指望儿子不指望男人,因此得了允诺足够了,踏踏实实等着生孩子。她胃口很好,猪肺汤喝了一大盅,吃饱了阖眼打盹儿。阵痛来时皱着眉头哎哟一声,过去了还自顾自休息。
  颂银看着她,无奈地笑了笑。做人都像她这样其实也很好,着急起来一阵子,过去后半点不留痕迹,该怎么样还怎么样。
  她卷起帕子给她掖掖汗,她睁开眼睛看她,“你别走,我心里有点怕。回头家里来的肯定是我那后妈,你别让她进来,叫她在前殿等着,着人好吃好喝供奉,别失了礼数。”
  颂银皱眉说:“这会儿还操心这个?你别管,我知道该怎么办。”
  惠嫔的生母很早就去世了,现在生孩子,来的必定是家里的诰命。可惜那位至亲隔着一道,不是她最亲的人,甚至还有些看不起她。
  过了一会儿有小宫女进来回禀,说家里太太来了,颂银起身出去,见廊下站着位穿戴整齐的妇人,眉目很有锐气的样子。她上前欠身,“小主跟前有人伺候,太太前殿里歇息着吧。”
  纽太太还是很关注里面的,这回是给皇帝生孩子,要是个阿哥,那他家姑奶奶的身价水涨船高,娘家也跟着风光。她对颂银挤出个笑容,“小佟大人,我们惠主子这会儿怎么样?”
  颂银说:“好着呢,太太别牵挂。您只管等消息,生了立马打发人告诉您。小主眼下睡着,她知道养精蓄锐,咱们不去打搅她。”转头唤精奇,“送纽太太上前殿,后边乱,别慢待了,叫小主不高兴。”
  纽太太一步三回头地上了中路,颂银偏头看,陆润站在围房门前,遥遥对她点了点头。
  她依旧回同顺斋,收生姥姥和御医每隔一刻钟就上来请脉查看,说惠嫔胎位正,气血也旺,一切都好。
  等了约莫有一个时辰,羊水突然破了,然后众人有条不紊地张罗起来。颂银帮不上忙,就在惠嫔跟前给她鼓劲,她那嗓门儿喊起来实在了得,两手勒红绸,使力气的时候上半身拽得腾空起来,然后躺回去,直喘粗气。
  颂银是姑娘,第一次看人生孩子,越看越觉得害怕。可惠嫔哭喊“我实在不成了”时,她还得壮起胆来安抚她,“想想阿哥,想想您的位分,好日子就在眼前了,不能泄气!”
  惠嫔也就那点出息,她想往高了爬,让后妈瞧得起她,所以听颂银这么一说又振作起来,咬着槽牙继续拼命。
  忽然床尾的的人喊起来,“看见了、看见了……小主儿再加把劲!”
  颂银听后过去看了眼,孩子的天灵盖顶出来了,头发很黑很密。就是生孩子那地方吓坏了她,忙缩回身子,脸色有点发白,心里哀叹着谁叫她干这种差事呢,年轻轻的什么都见识过了。好在一切顺利,孩子进了产道,生起来很快。一盏茶的工夫吧,收生姥姥倒拎起一个红通通的东西,嘴里的脏东西抠出来,迸发出一声响亮的啼哭,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恭喜惠主儿,是位公主。”收生姥姥满脸喜气,惠嫔起先强支着身子听消息,可得知是位公主,颓然倒了下去。
  颂银却觉得这样很好,至少不会再失去了。如果是位阿哥,养了几年离奇夭折,那才让人心痛。不过惠嫔这会儿肯定失望透了,她也不能久留,要和陆润一起回御前回禀,便弯腰握了一下她的手,“你先好好休息,我回头再来瞧你。”
  出得门来,产房里血腥气浓重,到了外面忽觉空气清冽。陆润迎上来问:“怎么样?”
  “是位公主,母女均安。”
  陆润哦了声,似乎有些失望,“是位公主……”
  向着皇帝的人都希望能生一位阿哥,可惜了,总是事与愿违。颂银说:“走吧,上养心殿。”
  她和陆润并肩走在夹道里,转头看他心事重重,低声问:“你在担心怎么和万岁爷回话?”
  他说:“也不是,格格和阿哥一样,都好。可是先前殁了一位,万岁爷虽不说,但我们这些伺候的人看得出来,总是一份遗憾。原以为惠主儿这胎能让主子高兴高兴的,没想到……”
  家家户户盼生男孩儿,古来就是这样。当初她额涅一胎接一胎的养闺女,没儿子也是阿玛永远的痛吧!她低头嗯了声,“确实不怎么好开口,帝王家还不像我们这种寻常人家,克成大统必定要儿子。”
  陆润却一笑,“如果生的闺女能像佟大人这么能干,谁还争着生儿子!”
  颂银听了有点不好意思,这算夸她吧!她耸了耸肩,“大家都说我能干呐,可再能干也是个女的,女的要嫁人,嫁了就成别人家的了。我阿玛有时候也感慨,闺女毕竟没有儿子好。”
  陆润说:“这会儿也算开明了,找个合适的招赘,两边呆着,不分你我就成。您身在这个职位上,和寻常家子的姑娘不一样,您办差又办得滴水不漏,万岁爷也愿意抬举您。”
  她想起那天储秀宫的事就有点难过,“我叫主子失望了,没能看顾好小主子。”
  他停下脚步,看她神情悲戚开解她,“皇上踢您那一脚,叫您面子上挂不住了。其实宫里当值,这种事难免,佟大人看开些吧!事后我也想过,其实主子恨的不是你,只是当时郁结难抒,有些乱了心神。”
  她看着他,他的脸在日光下有种慈悲的味道,她心里渐渐安定下来,虽然他猜错了,她的难过并不是因皇帝那一脚,但他的那句“主子恨的不是你”,就让她看出他不是糊涂人。
  她抿唇一笑,“谢谢你给我找台阶下,那次的事的确是我失职,不怨万岁爷发火。”她调转视线看远处澄澈的天宇,慢慢叹息,“那是位阿哥啊,真可惜……”
  更可惜的是惠嫔这胎又是女孩儿。
  消息传到皇帝跟前,他愣了很久的神。半晌才缓过来,漠然点头,把人都支了出去。
  颂银掖着袖子在抱厦站了一会儿,听见三希堂里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她心头一紧,忙出了养心门。这时候还是远远避开的好,别捅那灰窝子。现状确实令人沮丧,盼什么不来什么,老天爷有意和皇帝作对似的。
  然而皇帝的不顺利就是豫亲王最大的顺利,他心满意足,待人都比平时和气了许多。太后呢,寿宴多大的排场全不在眼里,这个消息才是最好的贺礼。她一面开解着“皇帝还年轻”,一面春风得意。千秋当天升座接受朝贺,明面上的双喜临门是因寿诞和新添了孙女,其实她喜得别有深意。
  颂银看着那漫天焰火和煌煌宫阙,歌舞升平背后隐藏着帝王的失落。无嗣是硬伤,天下治理得再好终归为他人作嫁衣裳,这座紫禁城潜伏着风暴,终有一天会爆发的。
  ☆、第21章
  对于她来说,反正每天就一个字,忙。虽然那些事不必她亲力亲为,但一会儿这个来请示下,一会儿那个来请示下,全攒在一起也够她心力交瘁的了。
  应酬官员和宗亲们的俗仪走了一遍,剩下就是找乐子的时候。宫里因为规矩重,乐子并不多,最主要的就是听戏。紫禁城里有好几座戏台,太后偏好漱芳斋,说地方大,人多的时候方便腾挪。
  上千号人,从吃喝到如厕,拉拉杂杂一大堆事,待到都在戏台前坐下,颂银才敢松口气。回头看她阿玛,昨儿通宵和同年摸牌儿,今天萎靡不振,靠着廊下抱柱一个接一个地打呵欠。她过去叫了一声,“您回值房吧,这里没什么要紧事了,后头的我能应付。您在这里这么个情境儿……也不好看相。”
  述明瞪了她一眼,“翅膀硬了,嫌你阿玛给你丢人了?”说完一笑,“那你好好看着,天亮我再接你的班儿。”说着伸伸筋骨,歪歪斜斜往内务府去了。
  耳边是鼓点,咚咚咚地敲打着,台上浓妆艳抹的书生小姐低吟浅唱着。颂银不懂戏,也就看个热闹,特别喜欢看丑角,栽了跟头,或是陷入窘境的当口她都会哈哈笑出声来。
  正笑得起劲,听见身后一声轻咳,她忙回头,看见那位高高在上的王爷立在一片阴影里,像个孤魂似的,没说话,转身朝更暗的地方去了。
  这下子颂银笑不出来了,心里嘀咕他又想干什么呀?每次见到他,她都担心落了别人的眼,传到皇上耳朵里,会让皇上对她产生芥蒂。她希望自此之后不和他往来,可他总是不远不近出现在她左右,究竟她这个内务府小总管对他来说有多大作用,连她自己都有些弄不清了。可既然来了,她不敢不招呼,放眼四周,没有特别要避讳的人,便转身悄悄跟了过去。
  豫亲王停在一颗樟树下,远处的光从背后照过来,面目模糊。颂银眯起眼,努力想分辨他的表情,一面蹲了个安,“六爷您找我?”
  他嗯了声,“今天的差事办得不错,回头奏请老佛爷好好赏你。”
  颂银心说您不找我麻烦就不错了,还赏我?嘴里却道:“谢谢六爷了,这都是我份内应当,我是老佛爷和您的好奴才。”
  他听了一哂,“我也这么觉得,所以更要赏了。”
  颂银敷衍两句,呵腰问:“您来找我,就为了这个?”
  他说:“也不尽然。我上回夹道里和你说的话,你还记不记得?”
  她一味的装糊涂,“什么事儿啊?请恕奴才忘性大,整天都是些琐碎,脑子老不够使。”
  豫亲王不太高兴,主子的话记不住是大忌,可见她眼里根本没他这个旗主子。她装傻充愣,那就索性言明了,他负手道:“真是贵人多忘事,前头说起了容实,没印象了?”
  颂银长长哦了一声,“我想起来了,六爷说要给我升一等。”
  这个人,为自己谋福利半点不含糊。不过他挺喜欢她的直率,点头应承:“我说话算话。至于那件事,怎么样呢?计较了半天,有什么打算?”
  颂银暗里咒骂他,不情不愿地说:“我还是那话啊,我觉得这么着不好。”
  豫亲王微蹙了眉,她以为他是跟打她商量来了?她大概还没弄明白里头的利害关系,他也不着急,牛不喝水强按头,终归不是事儿。他轻轻叹息,无奈道:“如此就作罢了,毕竟你替皇上当着差,我也管不了你。”
  他这么说,颂银反倒害怕了,佟家的旗籍全在他手里,将来底下弟弟妹妹们的前程也得经过他,他要是手指头不漏缝,佟家就得没落,一代一代衰败下去。他就是仗着这个,才这么有恃无恐。
  她耷拉下了肩头,“您别生气,我想了想,其实也不是不行。要不我干脆嫁给他得了,这么着更好说话。”她到最后竟有点意气用事了,至于容实能不能被他拉拢,反正她照他说的做了,不成功她也没法子。
  谁知他又觉得不称意了,“我记得那天不是这么说的。”
  颂银回忆了下,原来他是要她学野史里的庄妃,用女色迷惑洪承畴,令他降清。等人心归顺了,还要把她收回来当小老婆,这么一算天底下的便宜都被他占尽了!
  她尴尬地笑了笑,“您太爱开玩笑了,我也不是这样的人啊。”
  他正打算和她探讨探讨她的心上人时,一个错眼,看见容实就在不远处。他随即招手,“说曹操曹操就到了,来得正好。”
  颂银转头看,那个颀长的身形朝他们这里走过来,湖蓝的曳撒一泓水似的,胸前组缨低垂,腰上犀带盘桓,那精干练达的模样,哪里能想象他在家多招人头疼!
  他有一双风流灵巧的眼睛,眼波一漾,划过她的脸,转而拱手给豫亲王行礼,“恰好巡查经过这里,没想到遇见了二位。黑灯瞎火的蠓虫可多,怎么不去敞亮的地方说话?”
  颂银实在有点尴尬,看来要给逼上梁山了,豫亲王打算下猛药,叫她无路可退。也罢,那就照他说的办吧,横竖容实也知道他的用心,回头再同他详谈就是了。
  豫亲王看了她一眼,“有些事不好在大庭广众下说。前阵子我和述明提起了颂银的婚事,我答应给她做媒来着。自己旗下人,事儿必定要放在心上,且得找个靠得住的,方不辱没了咱们小佟总管的人才。我思来想去,亲近的没别人了,只有你。我记得你还没定亲,越性儿给你们牵个线,先处处看,要是对付,也成就一段好姻缘。”
  容实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六爷真太想着我了,叫我说什么好呢……谢谢六爷厚爱,只是我才疏学浅,怕配不上小佟大人。”
  “没有的事儿。”颂银冲口道,“二爷好着呢,我瞧得真真的。”
  容实起先还想推诿,见她这么说便笑起来。那厢豫亲王的笑容却凝固在脸上了,不过也只一霎眼,很快重新堆砌,粉饰道:“那就好,最难得是两厢情愿。撇开身份不论,两家的家世相当,容大学士也不是迂腐的人,我看甚般配。”
  颂银听他们你来我往,感觉自己十分被动。况且在暗处呆着,叫人误会密谋什么就不好了。便道:“六爷回漱芳斋去吧,我也得当值了,怕底下人找不见我。今天的事儿谢谢六爷,等太后的千秋过了就回禀阿玛,瞧我阿玛的意思。今儿没法子给答复,不敢自作主张,横竖劳六爷惦记,六爷这心田,真跟菩萨似的。”
  说到最后既是奉承又是讽刺,豫亲王自然听出来了,无关痛痒地牵唇,“我也是做媒的瘾儿发作了,你们别嫌我多事才好。”说着抚掌笑道,“男人大丈夫成家方立业,总不能打一辈子光棍。这紫禁城里除了妃嫔就是宫女,哪个也不称你容大统领,琢磨来琢磨去,还是颂银最合适,将来接了老父的班,和你的官职不相上下,满四九城找,也没有这样登对的了。”
  容实顺水推舟,温吞笑道:“只怕辱没了小佟大人。这么着,不管成与不成,改日一定请六爷东来顺吃席,六爷千万赏脸。”
  豫亲王道好,转身朝那灯火辉煌处走去,随身太监远远接应,他沉了嘴角,连眉梢都晕染了轻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