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天暮正全心戒备着,准备及时求饶或者拼死一搏,但刚听到前半句他就有点凌乱了!
准徒?他劫了谁的准徒?他劫谁都不会劫这种强者的选定的预备弟子啊,那纯粹是找死!
等等,莫非……
何天暮心头猛地一紧,他只能算是“劫”了午轩!他看珍儿喜欢让午轩教导她内功,又看出来宇文显听了其父命令想带走午轩,所以他没怎么在意的,顺手就把午轩“劫”走了……
那么,这尊强者就是之前在宇文家祖宅大动干戈的强人了?这尊强者在宇文祖宅大动干戈,现在又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了这里,分明没有将津平市的“显化”供奉放在眼角……好你个宇文昆湃!刚才宇文家保镖禀报的不尽不实,必定是宇文昆湃在瞒着他!他竟平白得罪了如此强者!
何天暮瞬间心思涌动,等那强者话音一落,他便急忙推脱:“启禀前辈,晚辈是奉宇文……”
但显然那强者对他说话只是在陈述他的罪过罢了,漠然而公正,并非与他商量,更不会留给他时间让他细想。只见那强者话音刚落,便已抬手成掌,蓝紫色的火焰手甲下灵力汇集,缓缓凝聚出大约“出窍”境界的灵力,然后那强者宛如信手挥退枯叶一般的向他隔空一拍。
何天暮的说话声戛然而止,他盯着那强者的手甲,刹那间汗毛直竖!
他抵不抵挡?躲不躲避?对方这一掌拍得不疾不徐,速度肉眼可见,宛如漫不经心的轻轻拂落一点灰尘——因为对方根本不在意他是不是会抵挡或者躲避!抵挡又如何,躲避又如何?
抵挡或躲避都是宣布自己要与对方斗法!到时对方再要杀他可就不是以大欺小了!
他何天暮吃了多少苦楚才侥幸修行到“出窍”大成,他正要向“出窍”圆满进军,他的前路还很长,他怎能现在就与“显化”圆满甚至巅峰的超级强者斗法拼命、螳臂当车,再被碾死?
不!他不甘心!他怎能就这么被碾死?
何天暮灵觉闪烁,冷汗涔涔,刹那间,他做出了他自认最为理智和正确的决定——“显化”圆满甚至巅峰的强者要杀他易如反掌!根本不需要多此一举的欺骗他,再用明显是“出窍”境界的灵力来拍他一掌……受此一掌之苦,逃过性命杀劫!
何天暮断然决然的一咬牙——这一场苦不能白挨!宇文昆湃!啊……噗!
那般浩瀚的“灵觉”引导着这么轻轻的一掌拍击过来,看似只有“出窍”境界的灵力便在如此无可抵御的灵觉作用下,径直贯穿何天暮的血肉之躯,将何天暮连后悔都来不及的倒飞而去!
那尊强者的确十分公正,只如其之前所说的那样用了约莫“出窍”境界的灵力打来。但那强者的灵觉却是“显化”圆满甚至巅峰!这一掌的实际威力可比普通的“出窍”手段强出太多太远了。
何天暮倒飞撞到屋内,砸裂了一张桌子才轰然摔到地上。他肺腑受伤颇重,口中呕血不止,面白如纸,痛得脸皮狰狞,躺着一时难以行动,却不敢怀恨在心生怕强者看出来当成是他的不服,心里只自把宇文昆湃恨得咬牙切齿。同时庆幸,还好,那尊强者没打算食言,没有紧跟着再给他一记狠的。
“你倒聪明,未有抵抗。本座金口玉言,你既受了本座一掌,日后便好自为之罢。”
那尊强者飘渺而没有感情的说了这么一句话,随后便再不理会何天暮。他把灵觉收起,淡漠的看向宇文冬,问道,“这四块黑色石材,是你的?”
宇文冬感觉身上没了强者灵觉的压制,立即狼狈却镇定的爬起身来,然后面无表情的低下头,略带恭敬的答道:“那四块黑石的确是晚辈所有。”
站在他面前的强者便道:“你要它无甚用处,本座以‘三火护魂符印’换它如何?”
宇文冬毫不迟疑,果断而冷静的道:“区区小物,能得前辈青眼,是它们的造化。晚辈不敢换取前辈宝印,前辈只管将它们收取就是。晚辈荣幸之至。”
那强者却不为他的好话所动,只是抬手一招,便有精纯的灵觉引导着灵力,轻而易举将那四块沉重黑石搬到了身边。然后他抬手往笔直站立不动的宇文冬额头隔空一指。宇文冬只觉头脑清凉舒适,不由自主的一个晃神闭眼,等他再睁开眼,那尊强者连同四块沉重黑石都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强者的一缕传音送入他耳中:“本座也不占你便宜。看你近日邪气缠身,必定深受其扰,等闲修行者却帮不得你。这枚‘三火护魂符印’可为你抵挡两次阴邪鬼怪侵害。它敢再来,一次便死。”
宇文冬怔了下,没有表情的面庞上,双眼蓦地锃亮。
第36章 那些奇葩
午轩没再去戚家。他对石太太说的恩怨一笔勾销不是虚言,对石太太的戚家杀戒警告也不是恫吓。再有,戚家老太爷戚宗琥是“显化”境界小成的修行者,也让他有些顾忌。
但也仅仅是有些顾忌罢了。
戚宗琥年轻时候一心修行,中壮年时才娶妻生子,他生得风流儒雅,在戚家的势力帮衬下,名号也传得响亮。但后来戚宗琥的修为却在“出窍”境界巅峰常年无法突破。随后,戚宗琥花费数年时间谋划,人已中年了还不惜财色双出,最终成功盗取了西南一带隐世门派“云灵派”的密藏祈圣灵药。
戚宗琥将那密藏圣药全部吞服,又趁机耗费自身不少性命精元,才强行突破到“显化”境界,留下不少难以弥补的隐患。自那以后,几十年下来,戚宗琥的修为最终止步于“显化”境界小成了。
而戚宗琥当年依仗圣药强行突破后常与人斗法厮杀,使得自身本就难以弥补修复的隐患越发深刻严重。事到如今,戚宗琥的综合实力只怕早已每况愈下,不足为虑。只不过戚宗琥在戚家祖宅布下阵法,又躲在戚家颐养天年,罕有外出的时候,谁也不好找上门去,在他的地盘与他为难。
午轩知道戚家的底细,当下也不多虑,他径直隐匿着灵力和身形,神不知鬼不觉的又回了宇文家祖宅。他回到客房,仍旧未曾现身,又在自己的替身幻影旁边进了水墨洞天中。
那四块气息阴暗,或许与“极夜太阴玄光”有些干系的黑石都被他扔在石屋外面的雪地上。
“如果‘庚金降魔棒’就在其中一块黑石里,何天暮等人可算是空见宝物而不识了。”
午轩将灵觉缓缓扫过那四块形状不同的黑色石头,见它们里外如一,都是气息阴暗的黑色石质,并没有藏匿封印什么宝物。他不由微微挑了挑眉。但他当初到遇佛山破庙中收取“水墨洞天画卷”时,经历过被“金色包裹”欺瞒灵觉的情形,那件“金色包裹”至今仍然叠放整齐的在石桌一角上放着。
是以眼下他并不完全信赖自身的灵觉。灵觉的感知也有可能是假的,那就要眼见为实。
他灵觉一动,从石屋中招出一沓“太上石火符箓”。
他将之一道接一道的激发,烧割那块长条形黑石的中部同一个地方。一沓十二道符箓下去,长条形黑石被他集中烧割的中间部位才产生了一道深刻的扁长凹陷。
以他现在的灵觉和灵力,他蓄力绘制的符箓威力可以与“出窍”圆满时的修行者全力施法相媲美。接连十二道大威力的“太上石火符箓”才将黑石烧出一个凹陷,其坚固程度令人赞叹。
而他一直用自身“显化”境界巅峰的灵觉透视关注着长条形黑石,却始终没在其中发现任何异样。
他也不急,又从石屋中招出一沓“太上石火符箓”来。
为了做到有备无患,他每逢闲暇总会绘制几道符箓。至今,他绘制的从低级到高级的符箓早已积累了高高一摞,都在石桌上放着。石桌有玉光神效,那些符箓只要放在石桌上,就永远不会失效。
他激发太上石火符箓,两道下去,第三道再来……
第六道刚刚烧进那块长条形黑石的中部凹陷,他的灵觉突然探察到一抹极其微弱的金光。
他双眸一亮,立即把第七道符箓激发,准确的继续在凹陷底部烧割下去。然后一道肉眼可见的金光就从凹陷中绽放而出。这道金光微薄孱弱,却偏偏气势霸道,与漆黑阴暗的长条形黑石形成截然相反的对比。长条形黑石是阴暗之物,它封印的庚金却是刚猛寒煞的阳金。
“庚金降魔棒,果然在这里!”
成功收获一桩降魔宝物,午轩也自心喜,却没有多少意外,因为他本就依稀记得,庚金降魔棒最初似是在宇文家的某个修行者手里面世的。如今却被他简简单单的暗中收取到手。
庚金降魔棒,适用于前四层境界的修行者。前四层境界的修行者修为越高,它能发挥出的威力就会越大。后四层境界已经是“神人”级别,庚金降魔棒这种等级的宝物他们拿与不拿都是一样,因为第五层境界就是“育神”,修行者从自己的灵觉神魂中孕育出本我神明之后,随手攻击都有如神助。
午轩见到了庚金降魔棒,随即努力将黑石烧割成块。他既要取出宝物,也要留下黑石备用。
……
一直到傍晚六点多,宇文家的晚饭时候,午轩也没有走出水墨洞天。
宇文显、不请自来的宇文冬两人一起来敲门请他。
午轩便收功起身,屈指轻弹了一下沉重无比的庚金降魔棒,从容不迫的出了水墨洞天,与幻影完全重合。他散去替身幻影,扔开书桌,打开门走出去,然后一晚上都像在看猴戏一样的观赏了宇文昆湃和宇文显父子二人装模作样的亲切关心,以及其他人不知内里缘故却不敢出口相询的纠结表情。
午轩的态度则依然如故,并没有因为宇文昆湃父子的亲切而与刚来宇文家时有什么不同。
他一言不发的吃过饭,用餐巾擦了擦嘴,垂眸淡淡的道:“明天我要回去。”
说完,他没兴趣再理睬宇文昆湃父子的做作表演,径直转身回了客房。
宇文昆湃在他后面慈和的叹息着:“唉,也好,你学业重要。我见过你,也能稍稍放些心了。”
宇文显倒是没吭声。
宇文珍儿等人之前就被宇文昆湃威严凌厉的警告过了,只自疑惑乱猜的沉默着。
宇文冬却不管不顾,连忙起身跟上午轩,然后炯炯有神的盯着午轩的侧脸。他一直跟到客房门口,差点被午轩摔门撞碎鼻梁骨。他依然面无表情,揉了揉因为没完全躲开而被砰到一点的鼻尖,隔门说道:“晚安。明天我送你。”说完,他又是那副模样的转身下楼去了。
午轩用灵觉扫了他一眼,忽然若有所思。
他重生前对宇文冬的印象倒是比对宇文显的还要清晰几分。
一来,宇文冬的父母在他看来都是奇人,宇文冬被夹在其中自然会被他多留意几眼。
二来,宇文冬本身就有点奇葩——年近三十的时候才初恋,恋上的还是一桩低级修行宝物,一座真人大小、栩栩如生的白玉美人雕。这件奇事与其父相比,更添了一种宏大的反差笑感。
说起宇文冬的父亲,虽说宇文家族的男人绝大多数都风流多情,但宇文冬的生父宇文邀海实在是其中之最。宇文邀海男女不忌,男情人女情人一起往家里领,还最喜欢让他的那些情人欢聚一堂其乐融融。偏生宇文邀海又有点似是而非的清傲之气,他曾放话来说:“孩子只能用妻子来生。情人只是拿来用情的人,无论男情人还是女情人,都不配给我生孩子。”这句话在多年后仍然被传为笑谈。
宇文冬的母亲文芳颜也是个人物。
文芳颜容貌极美,气质出众,兼有才华,便有无数追求者。她可以说是被她那贪慕权贵的娘家兄弟绑嫁给宇文邀海的。可当时宇文邀海奇人的一面显露出来了,他认定文芳颜堪为他的妻子再为他生下儿子,所以刚结婚时,他对文芳颜体贴备至,很是一副忠贞不渝的模样。文芳颜便打算认命。
等到文芳颜怀了孕,再等能察出她怀的是男是女时,去医院一检察,男孩。
宇文邀海完成任务,哈哈大笑,放松了筋骨,继续风流去。
文芳颜当时是什么心情别人可以想象,吐血三升都不止。
宇文家族势大,娘家她是指望不上的,宇文邀海是那副德行,她管不动,她肚子里又有孩子,她那被棒打鸳鸯的前恋人又远在军中。她只能咬牙隐忍,她以养胎为名与宇文邀海分居;生下宇文冬后,她又以孩子年幼经不得喧嚣为由,继续与宇文邀海分居。
她就这么一忍数年。
终于被她等到时机,在津平市豪门动荡,戚家、石家、宇文家等大家族们人人自危之时,她果断翻手一推,把家里那群雌雄一起狠狠的推到了津平市千万人口眼前,闹得沸沸扬扬。然后宇文邀海被其父亲手打了个半死,文芳颜也抱着宇文冬泪流憔悴的离婚成功,她还宁死也要带走宇文冬。
宇文邀海的腌臜德性谁都掩藏不下去,宇文冬的确不适合由父亲抚养,但宇文家的孩子怎能流落在外?可文芳颜抱着孩子一副早存死志的决绝模样,再加上当时极其特殊的局势情形之迫……
不就是一个孩子吗!宇文家别的不多,就是钱多孩子多。
最后,宇文家老家主温和的表示,坚决服从国家法律制度,任由法院把宇文冬判给了文芳颜。
文芳颜离了婚,拿了财,还带走了自己的孩子。
这还不止。她那前恋人钱立桦当年见她被迫嫁到了宇文家,伤心之下埋头军中苦干。钱立桦是军中干部,偶尔认识了军中文艺团里温柔恬静的解语花,几年下来在解语花的陪伴之下,钱立桦所受的情伤渐渐愈合,已经要与那解语花谈婚论嫁。可文芳颜偏偏就能抱着前夫的孩子再把她那前恋人给抢回来,还让钱立桦对她愧疚不已痴恋万分死心塌地,看样子是一辈子都要被她攥得死死的了。
宇文邀海、文芳颜,以及文芳颜的前恋人现丈夫钱立桦;石振、戚韶曼,还有那抱着死婴施展禁忌法咒的白彤;还有那个恋上一座可以激发出仙子幻影的宇文冬……
这些人都让午轩印象深刻。
午轩在修行上颇有智慧和悟性,在绝大部分世事上也能算个从容淡定的睿智者。但对情爱一事,他却是纯粹的空白和陌生。他像是有什么东西被冰封着一样,对世上有关情爱的东西都很难理解。
不过,他始终是有自知之明的,他看清自己在这方面的缺陷,便本能的对这方面多留意了几分。
于是尽管他那时一直处于伤痛折磨之下,根本没有心思仔细琢磨别的,可宇文邀海、文芳颜、钱立桦三人的风流薄情和破镜重圆,石振、戚韶曼、白彤三人的深沉相敬和生死决绝,以及他们之间那些谁都说不清道不明的或深或浅的“情”,还有宇文冬的奇葩初恋,都给他留下了比较深刻的印象。
现在,二十出头的宇文冬让他想起这些人那些事,他再以“旁观者清”的角度,把“情感”当作人与人之间一种最为特殊的利益,虽然依旧无法深入理解当事人的感觉,却也能看明白这些人之间的情感纠葛是什么。他看着外面那个总是一副冷峻模样的宇文冬,略略一想,便也猜测了几个缘故。
用许盛阳的话说,宇文冬就是个倒霉催的二缺孩子。
想起许盛阳,午轩嘴角淡淡的翘了翘。
许盛阳快到十六岁了,长得人高马大,又自以为成熟,总是想表现出十足的潇洒和沉稳模样,其实他本质上就是个阳光灿烂的大男生。而且,随着童年时候的熟悉感逐渐复苏,许盛阳在他面前越发藏不住话,常常说出一些非常可乐的言论,偶尔被他一夸,许盛阳还能羞涩得面红耳赤。
午轩无声的笑了下,拿出手机,熟练的找出许盛阳给他发的那些短信。
昨天和今天,许盛阳都没有给他打电话,只给他发了一串的短信,说是他大哥老处男许昭终于回家了,还带了两个非常厉害的朋友,一直在考他功夫之类的话,偶尔还在短信里夹杂两个小幽默发过来……
午轩嘴角含笑,随意的重新翻阅这些短信,看着看着,他忽然微微皱眉。以前许盛阳去颢气城的时候,也是类似这样不打电话只发短信,他当时收到短信时便没有多想,可他现在仔细的查看那几条短信,却隐约感觉有点古怪。
他手指一动,翻出许盛阳的电话,刚要拨打,却又停住。
他沉眸想了想,干脆转身出门,对坐在客厅说话的宇文昆湃和宇文冬道:“我回千树城,不明天了,就今晚吧。”
宇文昆湃怔了一下。
宇文冬立马站起来道:“好,我送你去。”
第37章 爬窗幽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