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儿有《紫金研帖》为证。
讲的是这个紫金砚台乃是传世之物,怎么能跟着苏轼去西天极乐世界!
要没有这紫金砚,别的什么凤咮砚龙尾砚也可以,他不挑的,就是想瞅瞅实物长什么样。
按照嬴政和昭君她们的经验,只要东西正好在手边,捎带过来并不难!
只需要苏轼闲着没事就拿起砚台把玩,一准能把砚台带过来。
苏轼:“…………”
苏轼觉得自己上当了,这小子摆出那副表情就是想趁机让他带点宝贝过来给他赏玩赏玩。
苏轼说道:“你现在和我说也没用,我回去后又想不起来。”
吴普一想也是,无奈叹气:“看来这砚台只属于米芾。”
吴普又和苏轼讲起这个砚台的八卦:“听说米芾有洁癖,他邀你过去赏玩这个紫金砚,你一眼就爱上了,灵机一动,弄了唾沫在上面研墨,弄得米芾一看到这砚台就浑身不舒坦,只能忍痛把它送给了你。这事儿是真的吗?”
李清照等人都用奇异的眼神看向苏轼。
意思是“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的苏东坡”。
米芾洁癖这事,他本人有写下来,说是有次自己的朝靴被别人穿了,恶心得他反复洗来洗去,洗到破破烂烂根本穿不了了都还很难受!
可见这段子编得还挺有理有据。
苏轼被这么多人用奇奇怪怪的眼神看着,脸上有些挂不住了。
他辩驳道:“我根本没做过这样的事。”
吴普慢悠悠地说:“那是自然,等你到黄州吃猪肉,米芾才过来找你玩。在那之前,他还是只隔空读读你的文章,你肯定还没机会骗他砚台。”
“反正不是我干的。这事儿到底谁写的啊?”苏轼的眼睛忍不住冯梦龙身上看。
冯梦龙,常年胡编乱造,绝对是头号怀疑对象。
冯梦龙直摇头:“我把我的书都看过了,没瞧见这段。”他想了想,补充了一句,“我记得在《东坡诗话》里看到过,我买到的《东坡诗话》时署名还是你自己来着。”
苏轼:“…………”
怎么可能,他绝对不会把这种事得意洋洋地写进书里!
吴普笑眯眯:“对,这书还记了个很有名的典故,就是你朋友陈慥陈季常的老婆很善妒,你特意写诗说人‘忽闻河东狮子吼,拄杖落手心茫然’,把蜀省男人耙耳朵的特性描写得惟妙惟肖!说明自古以来,怕老婆都是你们蜀省男人的光荣传统。”
除了这些有理有据的记录外,还有什么“佛印烧猪待子瞻”“苏小妹善解回文诗”“苏小妹嫁秦少游”“子瞻似儋贬儋州,子由似雷贬雷州,鲁直似宜贬宜州”,这本段子合集全都编过。
冯梦龙很可能就是看过《东坡诗话》《东坡问答录》这类段子合集,脑洞大开写成小说!
要不他刚才怎么脱口就把书名说了出来。
听吴普介绍这书里编了多少离谱段子,苏轼断然否认:“这绝对不是我写的!”
吴普笑着说:“很多人已经研究过了,这些书确实不是你写的,只是挂你名字比较好卖而已。很多都是开局一首诗,剩下全靠编,有时候甚至连诗都是编的。”
苏轼:“…………”
他连冯梦龙的书都看过了,还有什么能够伤到他?
没有,不存在的,他根本不会在意!
许是知道很快就会再见,一行人吃吃聊聊,没什么离愁别绪。
第二天苏轼回去了,冯梦龙和唐寅则是随着曲会长夫妻俩飞往老乡,博物馆一下子又空了下来。
吴普也想召唤新人,不过最近需要开发的基础设施比较多,科普值消耗量剧增,吴普需要留点保底科普值以备不时之需。
吴普正琢磨着接下来要不要回家度个假看看爸妈,就接到了老童的电话,说让他收拾收拾,带师兄师姐们去参加一次考古活动。
文博专业和考古专业听起来差不多,实际上所学的内容相去甚远,很多人文博专业的人到毕业都不一定有机会接触考古活动。
可老童觉得自己教出来的学生至少得学上一点。
最近天气凉了,老童老寒腿犯了,且还得回校去完成教学任务,于是准备让吴普帮忙带人过去。
当然,主要还是吴普每天揣着只猫在周围瞎溜达,老童觉得他有点玩猫丧志了。
想想多少人家里一拆迁,就堕入了黄赌毒的深渊,三两下让人把钱给哄没了。
突然暴富这种事,还是很考验定力的,老童可不想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爱徒就此堕落!
吴普一直是个好学生,接到老童分派的任务也不虚,二话不说就和考古队那边接洽好了,领着师兄师姐飞过去体验真实的考古乐趣。
吴普想到李清照和她丈夫是搞金石学的著名人物,溜达过去问李清照要不要一起去玩。
李清照还没怎么去过外面,听了吴普的邀请自然欣然答应。
吴普笑道:“到时我看有没有机会找人给你玩拓印。”
拓印的历史源远流长,很多文人墨客都喜欢,简单点来说就是把石碑、青铜器上的文字拓印下来做成拓片收藏或赏玩。
这也不是稀奇事,很多人小时候都曾把硬币放在纸下,用铅笔把硬币图案涂在纸上。
算起来这就是最简单、最原始的拓印手段。
拓印发展到现代,工具更多,方法更多,应该能让李清照玩得很尽兴。
李清照对此很期待。
吴普三位师兄师姐也很期待。
老童这批研究生里唯一的师兄姓王,家里据说是王羲之后代,就是关系有点远。也许是因为从小听家里人吹牛逼,所以他也下苦功夫练字,以前还经常跑各种比赛。
他搞文博专业,就是因为喜欢字画古玩这些玩意。
“小师弟,其实我一直觉得你有点眼熟。”路上无聊,王师兄忍不住和吴普闲聊起来。
吴普在老童门下的地位就很奇妙,他还没正式成老童的学生,偏又比其他学生更受老童重视。
他们私底下讨论都觉得吴普应该是传说中的“内门弟子”,而他们则是“外门弟子”。
不管怎么说,他们都决定先喊个师弟过过嘴瘾再说。
要不然等吴普正式入门,就没他们什么事了!
吴普听王师兄说眼熟,笑了起来:“可能以前在哪见过。”
他倒是不记得自己见过这位师兄,要不然第一次见面他早就攀关系了。
早早混熟,才更好宰杀!
王师兄一时想不起来,坐在那认认真真冥思苦想。
两个师姐又问起这次考古活动的详细情况来。
老童专业能力很强,可就是不太爱搭理人,她们很多时候都得连蒙带猜去理解老童的意思。
不明白的地方也不太敢追问,只能自己瞎琢磨。
吴普说道:“这次我们要去的地方和王师兄有点关系。”
王师兄来了兴趣:“和我有什么关系?”
“这地方离你老祖宗晚年退隐养鹅钓鱼的地方挺近。”吴普笑道。
王羲之晚年隐居金堂,养了不少大鹅,还沉迷钓鱼,成为了一个相当沉稳的钓鱼老哥。
这次老童也是听朋友说起那边施工挖出墓葬群,要进行抢救性挖掘,才和对方商量塞几个学生过去观摩学习。到了那边,许多要紧活轮不到他们来做,他们就是去长长见识、了解了解真实考古过程的!
第94章
一直到快下飞机,王师兄才终于想起了什么,看向吴普,提起一件旧事:“你是不是那个,到了省赛突然跑了,气得你老师要求协会把你从决赛里除名的家伙?”
王师兄之所以想了一路才想起这事儿,主要是时隔太久,当时他才初三,这会儿他都研一了,少说都八年过去了,他只记得当初自己到省会比赛,突然有个人跑了出去。
因为他当时在靠窗的位置,所以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吴普没想到王师兄说的像居然是这事儿,不由挑眉:“那咱还是同省老乡啊,我怎么记得师兄你是浙省人?”
王师兄说:“我初中跟我妈走,到我妈那边念的。”
职工子女一般就是随调读书,父母在那就跟到哪,双方谁有空就跟谁。
“那就是半个老乡了。”吴普笑眯眯。
旁边的师姐好奇地把话题绕回省赛上:“都到省赛了,拿奖概率很高吧,师弟你怎么突然跑了?”
“没什么,就突然有点事。”吴普笑了笑,随口答道,“那会儿我的书法老师可是对我吹胡子瞪眼,老长一段时间没给我好脸色看。”
“那肯定,培养一个能进省赛的学生多不容易。”王师兄说道,“当初我拿奖后我老师都高兴哭了,说那是我们学校‘破天荒’了。”
破天荒讲的是唐代荆州年年高考没人考上,俗称“天荒”,后来突然有个刘蜕的人金榜题名,可不就让大伙高兴坏了,直呼破天荒!
王师兄感慨完了,又接着回忆往昔:“我领奖的时候听到冠军的指导老师和那冠军说,‘别以为你拿到冠军就了不起,那是人沈老的弟子弃赛了’。你的老师姓沈吗?听起来很厉害!”
吴普想起那个平时仙风道骨,脾气上来一样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小老头儿,客观地评价:“是挺厉害的,就是不太爱搭理我。唉,可能是有别的好徒弟了吧。”
吴普想想自己最后一次见到自家书法老师,好像是频繁跑去讨走老师珍藏的书画说是要拿回去认真揣摩,讨着讨着就进不了门了。
最后顺走的是他老师自己写的《灵飞经》,写得那叫一个好,看着那叫一个赏心悦目,吴普闲着没事就要拿出来临摹临摹。
至于物归原主,那肯定是不可能的。
想想他老师家儿孙满堂,小孩子不知道字画的珍贵,下手没轻没重的,要是这些宝贝被弄坏了怎么办?
所以还是他先代为保管最适合!
他也不想这么不要脸,主要是他那会儿还没有个首富爷爷,不得去自家老师搞点藏品筹备即将要建的私人博物馆。
也不知是不是他薅羊毛薅得太厉害,他老师居然连夜搬家,发消息问候也不回。
新家地址更是坚决不给他知道。
师徒情,薄如纸!
王师兄哪里知道吴普干过什么好事,听吴普在那叹气,真觉得吴普老师是有了新弟子忘了旧弟子。
王师兄拿出自己的遭遇来安慰吴普,说自己也被指导老师牵线去拜过师,结果人家嫌弃他没天赋,连门都没让他入!
这不比吴普惨多了?
吴普顿了顿,赫然发现王师兄是个实在人,为了安慰师弟连自己的伤口都能当众剖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