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要成为顾眉生的丈夫。
好吧,好吧。
她说什么便是什么。从今而后,他放顾鸿华一条生路。
夜里,他们在烛火中缠绵。
那交颈的影子落在墙上,原不过是单调的黑。烛火无声地摇,浴缸的水哗哗地响。声息如梦如雾。莹莹火光印在顾眉生悠悠蓝眸之间,泛着最炫彩的光泽。
栾亦然莫名失了控。汗液滚落,他在情海里迷了路。
摇摇晃晃,舒梦纠葛,他深爱着怀里的女人,爱得心口隐隐泛涨。
有些话,说出来未免肉酸矫情。但落在四肢百骸和一串串如风一般缠绵悱恻的呻吟之间,却无比地真实而深刻。
天快蒙蒙亮时,栾亦然才渐渐抱着顾眉生停息了下来。男人体力强悍,顾眉生早已经累得连眼睛都睁不开了。
窗外忽然响起一阵爪子摩擦玻璃的声音。栾亦然抬眸看去,原来是秋波弄养着的那只白猫,正趴在二楼的窗台上目不转睛地望着他们两人。
白猫偶尔“瞄”两声,仿佛连它都有些羡慕床上拥抱着,姿态无比亲昵的恋人。
栾亦然轻轻勾唇笑了,他将顾眉生又往自己怀里搂紧了几分。他闭上眼养神,只觉得周身舒畅。
他在心里默默地算着顾眉生的生理周期。他如此“勤劳”,顾眉生又向来身体健康。想来,有些好“孕”之事应该也快到来了吧。
怀上了孩子,他就不必担心顾眉生会再将两人的婚事不期限地拖下去了。
早上七点钟的样子,顾鸿华陪着顾云礼打完一套太极拳,走进饭厅,张小曼已经让工人将早餐端上了桌。
顾鸿华看了眼桌上的餐具,“怎么不准备眉生他们的?”
张小曼看了他一眼:“今天是周日,再说年轻人哪有不贪睡的。”
“嗯。”顾鸿华拉开椅子扶着父亲坐下来,然后踱步到厨房准备洗个手擦个脸。
他刚走到厨房门口,就见一个女佣鬼鬼祟祟,在送去红酥阁的纯净水里面不知道放了什么。顾鸿华轻皱了皱眉头,开口道:“能告诉我你在水里加了什么?”
那女佣吓了一跳,转身看向顾鸿华时,脸都是煞白的,“顾……顾先生……”
顾鸿华面色淡然,依旧在等着她的回答。
女佣咬牙纠结了半天,还是说了:“是防止眉生小姐意外怀孕的药方而已。”
顾鸿华又问她:“谁让你这么做的?”
“是……是……”
“是我。”顾云礼拄着拐杖走进来,挥手让女佣离开。
顾鸿华看向父亲。
顾云礼说:“眉生若怀了栾家的骨肉,咱们家就彻底被动了。一切形势还得等城北项目竣工,风波平息之后,才能真正明朗清晰啊。”
顾鸿华问:“这么说来,小曼送去华庭一号的食材里,你也叫人放过药了?您想弄清楚些什么呢?”
父子俩往饭厅慢慢走回去,顾云礼说:“栾剑诚的底牌,栾家人的家底。我们眉生就算真的要嫁给栾亦然,也不能这样不明不白地嫁过去。”
顾鸿华轻声叹气,点了点头。
毕竟,婚姻不同恋爱。婚姻是涉及到两个家庭的事情。顾云礼的谨慎是对的。
*
11月28日,荣城有喜事。
白沫先再婚,他这回要娶的,是蒋平南的独生女——蒋悦然。
蒋悦然也是个心高气傲的女子,要委屈自己下嫁给已经年逾五十的白沫先,蒋悦然心中有千百个不愿意。
这普天之下,父母的心都是大同小异的。蒋平南从小将蒋悦然宠在手里里捧着养大,他又何尝舍得将蒋悦然嫁给一向风评不好的白沫先。
走这一步,实在是诸多不得已之下的万般无奈。
11月中旬的时候,蒋平南对女儿说:“悦然,这么跟你说吧。白沫先的公司里,有49%的股份都是属于咱们蒋家的。你姑姑主动提出跟白沫先离婚,实在出乎我与你爷爷的意料。如今,事已至此,咱们必须找法子补救。”
蒋悦然忍不住冷哼:“你与爷爷所谓的法子,就是把我嫁给跟您年纪差不多大的白沫先吗?!”
蒋平南无言以对。
冠冕堂皇的话谁都会说,他完全可以告诉女儿,他这样做,是为了整个蒋家,为了保住蒋勋的晚年风光和一生名望。
但这些都不是真的。
蒋平南有私心,蒋勋有私心,每个人都有私心。
种种私心之下,细细衡量之下,联姻无疑是最保险,最安全又是最有效的方法。
蒋平南对女儿说:“悦然,你远比你姑姑聪明许多。你放心,结了婚爸爸也不会不管你的。”
蒋悦然一个字都不愿意再听他说下去了。她突然发现,她做了二十几年的蒋家人,如今却连家人的真面目都识别不清。
她提了几件简单的行李准备出门。蒋平南眉头深锁,蒋悦然怒火中伤,不禁望着父亲,满眼皆是嘲讽:“放心,我还等着嫁入白家做豪门太太呢。你若是不放心,只管派人跟着我就是了。”
蒋悦然提着行李,避人耳目,暂时住进了顾眉生名下的皇廷酒店。
顾眉生派秦婉如替她打点好了一切,吃食住行都可以签顾眉生的名字。她是一分钱都不需要额外支付的。
蒋悦然以前也偶尔在网络新闻上见过关于顾眉生身家的八卦新闻,她总是一笑置之:顾眉生有钱有什么稀奇的,哪天顾眉生若是破了产她才该觉得奇怪呢。
但蒋悦然亲生经历之后,才实实在在地体会到财富带给人生活上的便捷和体面。
如今在荣城,单单凭借着顾眉生三个字,已经能够获得许多特权和便利了。
这段时间,蒋悦然按照顾眉生的要求,尽量待在皇廷酒店里深居简出,静心等待着11月29日的到来。
11月25日晚上,蒋悦然如前几日一样,6:30准时下楼去餐厅吃晚饭。时隔多年,她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时间点巧遇彭青。
彭青与她记忆中那个心理残缺,精神变态的男子大为不同了。
他西装革履,五官是很英俊的,不是如栾亦然那样分明极致的英俊。彭青的五官在俊美间带着几丝秀气,一双唇薄而细,泛着自然的樱桃红。眼睛也是细长上扬的,眸眼间有种天然的疏离。
这男人身上有种莫名的阴寒,令时隔多年后再见他的蒋悦然隐隐觉得有些心里发憷。
她不会忘记,多年前,他在荣大的更衣室里曾经的那份残暴……
蒋悦然重重地晃了晃头,转身走向顾眉生专用的包间。
谁知她刚刚坐进去不到一分钟,包间的门就被人从外面重重地踢开了,彭青迈着大步走进来,吓了蒋悦然一大跳。
她下意识地起身往墙角边躲去。彭青趁势将她逼着背紧贴着墙壁,冰凉吻不由分说地贴上了蒋悦然的下巴。
蒋悦然吓得想要惊声尖叫,但下一秒就被彭青用手紧紧地捂住了嘴巴。她气恼地呜呜出声,偏偏没有什么震慑力,反而像是在情浓间对着男人撒娇。
彭青听到了,终于不再逼迫她,松开了蒋悦然。
蒋悦然重获自由的第一件事就是重重地赏了彭青一个巴掌。
这一巴掌,彭青面色平静地受了。似是一早就预料到蒋悦然的火气,他只是轻轻地用舌尖顶了顶隐隐泛麻的脸颊。
彭青望着因为气愤而呼吸混乱的蒋悦然,轻轻抿了抿唇,似是在笑:“你不要告诉我,除了那一次以外,你这么多年都没有过别的男人?”
蒋悦然面色唰一下红透了,她死死地瞪着彭青,心中想要杀他的心都有。
“呵,”彭青这次倒是真的笑了,“反正你几天后就要嫁给白沫先,何必故作清高呢?跟我,总比跟白沫先那个老头好多了吧。”
蒋悦然咬牙切齿:“你去死!你可别忘了,这里是顾眉生的地盘。”
彭青轻轻皱了眉,忽然站起身,扛着蒋悦然大摇大摆地穿过酒店走廊上了楼。
套房里,他口中一边叼着烟,一边粗暴地将蒋悦然用力地甩在床上。蒋悦然在慌乱间想要打电话求救,却被彭青一把抢过手机,扔到了地上。
时隔多年,蒋悦然的身上似在重复着某一种相同的悲剧。每一次的男欢女爱,她都是被迫的,不甘不愿的。
幼时的伤痛太过刻骨,令蒋悦然在很小很小的年纪里就丧失了爱人的能力。她对床第之事格外地抗拒,没有几个男人受得了。
然,事实证明,她的身体比心诚实,在稍显漫长的挣扎和哭喊之后,她开始屈服了。
她在松软的床衿间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悸动和心潮澎湃。
那种悄然从内心深处的浮上身体的可耻感不但没有能令她停下来,反而令她更深邃地沉沦在了彭青的怀里。
深夜,套房里的大床上弥漫着一片风情。蒋悦然抱着被子,孤单的影子被隐没在寒冷的冬夜之中。彭青坐在床头沉默地抽着一支烟。
蒋悦然转眸淡淡看了一眼彭青,“我一直以为,你心里藏着的人是顾眉生。”
彭青看向她,细长的双眼因为烟熏而微微地眯起。他自嘲地轻笑了一声:“我这人没什么优点,但贵在有自知之明。”
蒋悦然是心思细密的女子,她平静观察着彭青,摇摇头:“不,你这样做,一定与我马上要与白沫先结婚有关。你现在手里已经有我的把柄了,不如直接开门见山。”
彭青不无意外地看向她。他弹了弹烟灰:“在这座城市里,你可以手中无权,却一定不能没有钱。”
“顾眉生一定想要利用你的婚礼来杀白沫先吧。而你,答应了。”
蒋悦然有些意外地扬了扬眉。
彭青在夜色中凝着她,说:“这并不难猜。你人明明躲在皇廷酒店里,顾眉生却帮你制造了出国旅行的假象。”
蒋悦然却说:“这里可是她的地盘。”
彭青笑了笑:“你那么恨我,就算我们同时出现在她面前,她也未免能猜到你居然会与我合作。”
蒋悦然不解:“白沫先如果不死,我就势必要嫁给他。”
彭青反问她:“你们蒋家的人为什么要费尽心思把你嫁给白沫先?”
“当然是为了钱。”
彭青摇头,“不,是为了让你帮他们得到一大笔钱。若换了我是你,我就会利用这次机会,将计就计,将整个白氏都变成自己的。”
蒋悦然自问没有这样的胆子,“这是不可能的。”
“凭你自己当然是不可能的。但顾眉生会帮你,不是吗?”
蒋悦然满眼疑惑地望着他。
彭青耐着性子向她解释:“蒋家人要你嫁,是为了白沫先的钱。你答应了帮顾眉生,是因为你与她一样,要的是白沫先的命。”
“那你索性就将计就计,先与白沫先签字结婚,再利用顾眉生的资源送他去死,这样一来,岂不是两全其美吗?”
蒋悦然恍然大悟。是,是的。
彭青口中的计划,才是真真正正对她最有利的。但是——
她警惕地看着彭青:“你这样帮我,又想得到什么?”
彭青熄灭了手中的烟蒂,慢慢覆在她身上,湿热的吻一寸寸,在蒋梨的五官间流连:“若你得到了整个白氏,总是需要人替你打理的。你如果不找我,整个白氏最后还是会尽数被鸿云侵吞。你费尽心机,最后还是会得不偿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