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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宫翎似乎并不想就此罢休,待众人都安静时,他突然抬头又道:“皇上,臣有一个不情之请!”
  裴基眉心一跳,不知道他又要弄出什么幺蛾子。
  “皇上!敢请皇上下令,命荣华郡主从此不得纠缠微臣,不得纠缠臣的未婚妻!”
  “宫翎!”这话一说,荣华郡主再也坐不住了。
  姜珠也是一脸诧异的侧身看向他。
  宫翎却犹自坚定的说道:“微臣对郡主只有敬意,没有爱意,之前就早已说得很明白,奈何郡主执迷不悟追逐不停。微臣苦恼不堪可不敢得罪,所以一直避而远之却从未撕破脸皮。可是现在却不一样了。微臣已有未婚妻,理应为她考虑!此次事情姜珠只是伤了一只手,可是如果再有下次,谁知道伤得是不是一条命了!郡主,承蒙厚爱,微臣感激不尽,可是臣一心只爱姜珠,实在无法割舍他人一丝一毫,所以还请郡主成全!”
  这番话不可谓不残酷,不可谓不绝情,荣华郡主当即泪流满面,“宫翎!你好狠的心啊!”
  宫翎垂眸,巍然不动。
  荣华站起,身子发颤,“她到底有什么好!我哪里比不上她了你要这么对我!”
  宫翎一笑,“因为她漂亮,因为她温文尔雅谦和之极。”
  这一刀捅得太深,因为这些,的确是她远不如姜珠甚至远没有的。荣华郡主已然崩溃,她大声道:“可是你再喜欢她有什么用!你知不知道她跟我说什么!她说是你非要娶她而不是她想嫁给你!宫翎!她不喜欢你!”
  听到这话,姜珠立马发毛了,她好端端的在看戏呐,干嘛又要拉她进来!察觉到宫翎在看着她,她艰难的扭过头,表情极是扭曲。
  这一次,可是她在背后捅刀子了啦,可天知道她不是故意的啊!她说话的时候是想着恶心他的,可没想到是在这时候恶心他啊!
  姜珠冲着宫翎挤出了一个笑容。
  宫翎也在笑,不过他的笑容明显的僵硬着,眼神也是深邃的可怕,仿佛要把人看进骨子里。隔了好半晌,他才重又开口道:“郡主误会了,我家姜六从来口是心非。”
  接着,又道:“珠儿,现在不妨你来告诉郡主,你到底喜不喜欢我,想不想要嫁给我呢?”
  姜珠被他盯着只觉喉咙发干,咽了一口口水后,这才生硬的回道:“当然。”
  宫翎满意的笑了,姜珠背后却快要湿了。
  ☆、第22章
  宫翎心意坚定,荣华郡主伤心欲绝,上面的裴基却终于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宫翎虽然平日里冷面无情,可在为人处世上却是恪守礼节不会逾矩,所以就算有些臣子恨他恨得牙痒痒,却硬是找不出他半点纰漏。譬如荣华,他知道他对她无意甚至有些厌烦,可从来只会避开而不会恶语相向,那今天怎么就突然不顾一切的就要跟荣华划清界限呢?
  这真是逼到极处的无奈之举,还是……?裴基觑着底下宫翎与姜珠的暗潮涌动,心思动了起来。
  这只怕是宫翎因势导利后的有意为之啊!
  姜六打了荣华,他必然是一开始就知道的,他知道荣华的性子,又怎么会不在赐婚后对姜六采取些保护措施?怕只怕他还没知道,他就已经知道所有的来龙去脉了!他的姗姗来迟只怕也是故意的,知道他一人面对荣华局面不利,就故意等到姜六快到时才行动!之后他平静异常甚至大义凛然,只怕就是因为知道了姜六的手被伤了!然后,更是借题发挥大做文章,不但因此逼迫的他不得“秉公处理”,更是让荣华不得再纠缠他们有了一个再合适不过的理由!
  啧啧,宫翎虽然年少,可一直是心思深沉啊!
  那姜六的手到底是当真被荣华伤了,还是临危救急故意使出的苦肉计呢?
  裴基撇撇嘴,觉得此事没那么简单,可是现在怀疑有什么用,话已撂下,君也无戏言——哼,不过别得意,来日方长,朕有的是机会折腾你们!
  看着宫翎与姜珠一起离开,再看着荣华哭得不成人形,裴基怎么都觉得自己是偷鸡不成反蚀了一把米!
  ……
  姜珠跟着宫翎一道告退离开了广元宫,心里却犹是惴惴。宫翎走在她的左前侧,她看着他的背影,想着他今日这一番的所作所为到底是为了什么。
  她虽然一直觉得宫翎对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包藏祸心,可是现在她不得不怀疑了。如果他真的报复自己,这次她打了荣华郡主,他大可以按她先前所想的那样来一次“大义灭亲”,这样不单给皇上给郡主作了交代,也让自己吃了苦头。当然,现在她也一样吃了苦头,可是自己动手的能跟别人一样么?而且,宫翎不但让自己摆脱了郡主的纠缠,可也同样让她免除了郡主的责难,这实在是跟她所想的大有出入。
  所以这件事中,宫翎当真是在护她吗?姜珠虽然不想承认,可这回却不得不承认下来,只是这被“仇人”保护的感觉,实在是说不出的微妙啊!
  姜珠正想着,突然发现一路快走的宫翎突然停了下来。她及时停步,险些又撞了上去。环顾一下,发现四周已不复刚才的守卫森严,只见林荫幽静,却是出了广元宫。
  只是宫翎怎么突然停下来了?姜珠刚想着,便觉自己的右手腕被抓起,猝不及防她惊呼一声,想要缩手却只被牢牢握住。
  “你要干嘛!”虽然出了广元宫,可这里也是有人不断往来啊,这不前头就有人正过来么。
  宫翎却没有回应,只是揭开了她手上缠着的那一层一层纱布,待到伤口再次裸露,他的眸色一深,呼吸变沉,抬头便问:“郡主伤你的?”
  他的神情太过严肃,姜珠被盯得浑身不自然,用力抽出手后才回道:“不是啊。”
  “那这伤是怎么弄的?”宫翎追问。
  姜珠疑惑道:“不是你让我把手弄伤的么?!”
  宫翎闻言,神情变得古怪起来。
  姜珠见状却是一下明白了过来,该不是之前他也不知道她的手到底有没有被荣华郡主伤到吧,然后刚才她在广元宫里演得太过逼真以至于他都相信了——刚才可是连荣华郡主自己都没能确认的。所以之前他突然发作又突然朝荣华发难是因为受了刺激?而刚刚他走得那么快又在这停下就是为了尽快检查她的伤口?
  姜珠提醒自己别自作多情,可她还是忍不住想多了——这时候她当真觉得自己应该吃一颗清心丸了。
  不过话说回来,她似乎也领会错了宫翎那封信上的意思?
  果然,宫翎看了她一眼,又道:“你不是自诩聪明么,怎么这次竟然犯傻了?”因为想明白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肃然的神情慢慢退却,一丝无奈又浮了上来。
  “什么意思?”虽然知道是自己出了偏差,但姜珠还是硬着声音道。
  宫翎叹道:“我只是让你假装受伤而非真的让你真的把自己弄伤……”
  “……”姜珠一下就明白了过来,可是转而又道,“那你为什么不干脆一开始就多写两个字?你只是说我的手受伤了,那我怎么知道你是要我假装?再说了,我要不把自己弄成这样,皇上会信么?”
  “皇上是不会盯着臣子未婚妻的手细看的,”宫翎闻言更是无奈,“更何况你还有我呢?你觉得我出了主意这个还会让你被识破么?”他只需要她做个样子,无需真假,只需做个样子就行,这样他就有足够的说辞可以扭转局势,哪知道她的确是领会他的意思,只可惜领会过了头,以至于他作了数种应对的准备,却硬是没有发挥的余地。
  他这话说得极是自然,姜珠听着心却蓦地一跳。
  她不知道他会当真护她所以对自己痛下杀手,她想的是虽然他给她出了主意,可到最后还是需要她一个人扛着,而他说这话,却是表明他一开始就想以他一人之力互她周全……姜珠终于明白为什么她会对他的话会理解偏差了,那只是因为从一开始她就不信任他。
  她从来一个人支撑惯了,如今突然冒出一个人说他会站在她面前替她阻挡一切,虽然这个人她一向不待见,可是此时她的表情还是不自然起来。
  宫翎见她垂下了双眸,眼中泛出了一丝笑意,他低下头重新开始给她缠上纱布,边缠边又道:“再者,手受伤有很多种可能,骨伤骨裂是一种,被人纠缠着不慎扭伤也是一种。就算你非得弄出血把事情坐实,稍稍在手指上划上一道也能作出文章,你划出那么大一道口子……难道就不觉得疼么?”
  这是又在嘲讽她了么?不过姜珠也不反驳,这次的确是她犯蠢了,技不如人就是技不如人。所以她脸一垮,只道:“当然疼啊!我都疼死了好嘛!”
  当然,虽然她说话间粗声燥气,可是此刻心里却是别样情愫。
  宫翎给她缠纱的动作太过温柔,简直小心的不能再小心,再加上那专注的神情以及不可避免的手指触碰,她整个人都有点不好了。
  宫翎未曾在意她的话,只是继续道:“既然知道疼,那下次就记得,让自己受伤从来是最愚蠢的事,不管发生什么,永远不要让自己受伤。我也不会让你受伤的。”说着,纱布缠好,他仔细的打上结。
  姜珠闻言却是一下抬起了头。宫翎这一番话一开始就像是一个一肚子坏水的老师正在对着一个不争气的学生说教,烦的人都想抽他,可说到最后一句,一切突然间都变了。最后那句话仿若一块石子掷入了她的心上,激起了阵阵涟漪。她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反驳些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却是一句都说不出来。
  “你这话什么意思?”到最后,她只能憋出了这样一句。
  宫翎放下了她的手并抬起了头,见她神情紧绷的盯着他,嘴角又浮上了一抹笑意,“我是你的夫君,保护你,理所应当。”
  “……”姜珠顿时无言了,宫翎的话听着像是柔情蜜意,可偏偏他这一笑却扫空了刚才所有的温存,更何况还有那“夫君”二字,先前书信往来时,他可不止一次拿这个词戏谑过她。她吃不准他什么意思,便干脆不说话了。
  宫翎却是想到了别处,“说起来,你的寿辰快到了吧,你想要些什么呢?”
  姜珠抬眸,她倒没想到宫翎记得她的寿辰。她的寿辰的确是到了,八月十六,中秋过后。
  不过他为什么要送她东西?
  想起先前他在信上的话,姜珠又道:“而且你不是说你囊中羞涩了么,又哪来的钱给我置办礼物?”这人可是无耻的把先前的夜明珠都拿来当聘礼了。
  姜珠志在嘲讽他,哪知宫翎听了却是一笑,然后走到她跟前就道:“为夫说过会为娘子努力挣钱的,如今你家夫君我马上要升职了,俸禄自然也要比原来高上一些。”
  他就贴在耳边说话,姜珠敏感捂着耳朵慌忙避开,回头却见他笑意盈然,一脸促狭。
  只是如何还有半点往日人前位极人臣的风范?
  姜珠心中唾弃,连半句话都懒得搭理他了。
  她突然间有些怀念那个不苟言笑生人勿近又装腔作势的宫翎了。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姜珠跟着宫翎就要出宫,可是没走几步,却有一人走了过来。
  “宫大人,六小姐。”
  这是个小太监,清瘦干净,姜珠看着眼熟。
  小太监像是看出了她的疑惑,笑着回道:“奴婢纳海,是永寿公主跟前的。这次前来是奉了公主的令请六小姐过去一坐。”
  听到这话,姜珠终于想起来了,这个叫纳海的正是那天凌波殿里站在永寿公主跟前的那人。只是永寿公主为什么要请她去?想着宫翎上次的提示,她下意识的就朝他看去。
  纳海觑得她的眼色,又道:“公主说了,如果宫大人想要先带六小姐去找王太医也是可以的,稍后再过来也是一样。”
  姜珠闻言暗自惊心,永寿公主不但知道她手受伤了,居然还猜出宫翎要带她去见王太医!她向宫翎看去,可宫翎却神情平常不见波澜。
  “不必,”他回道,“见公主要紧,手伤只是小事。”
  姜珠眉梢一动,不知宫翎是什么意思。刚才还甚是紧在意她的受伤,现在却说并不重要,看样子他真的是极为重视永寿公主啊。姜珠心中存疑,可脸上却只是淡笑,“有劳公公请带路。”
  纳海微微一笑,“那六小姐请随我来。”
  姜珠点点头,便跟着他一道走了,走了两步终究不放心,便回头向宫翎看去。宫翎像是意料她会有此一举,依然站在原地,见她回头,微微一个颔首。
  这是让她放心了,姜珠收回视线,便一意跟着纳海前去。
  永寿公主居于长乐宫,宫殿恢弘大气,让人望之惊叹。姜珠先前虽为见过永寿公主,却也听过不少她的事迹。据说当时西宫建成后,皇帝原本是想自己居于这长乐宫的,可适逢永寿公主生辰,为了哄她高兴,便让她先行挑选,结果永寿公主便在诸多宫殿中独独挑中了这一座。皇上也言而有信,不但准了她的话,还将她夸赞了一番,为此其他三个皇子不知眼红了多少日子。
  永寿公主为何挑选了这座原本皇上选好的宫殿姜珠并不知情,不过皇上对她的宠爱倒是由不得怀疑。只是永寿公主只是个哑巴,她却能做到如此盛宠十年不衰,只怕她本身也不可小觑。
  思及此,姜珠不由更小心了几分。
  走了一路,终于到了一个叫怡心阁的地方。永寿公主正端坐在蒲团上写字,见到她进来,微微抬头看了她一眼。
  她的目光清正,却冷淡无波。
  姜珠瞧着,不由暗自惊心。宫翎虽然也冷,可时而也能让人觉得有几分人情,可眼前这人却冷的仿若世间万物全是浮尘。而她,不过十岁稚龄啊!
  姜珠再不敢轻视,只躬身行了个大礼。
  永寿公主没有应答,只是收回视线又继续写起了字。
  原本站在她身边的夏氏却是走了过来,并将姜珠拉到了一边。姜珠刚才也看到了她,她一早就知道母亲此刻就在公主身边,所以也不意外,不过见她就这么走过来并把自己拉到一边说话倒是吃惊不小。可是当她往公主那边望去时,却见公主只是执着笔,连一眼都没往这看过来。
  夏氏很快回答了她的疑问,“你把荣华郡主打了的事传遍了宫,娘听说你被皇上召了进来就一直担心着。公主见我心不在焉,便就下旨让纳海公公把你请过来。”说着又一脸关切的拉起她的右手看了起来,“你的手没事吧,娘听说你伤着了。”
  “娘,我没事。”姜珠安慰着母亲,心里却更是颤动。母亲进宫已有些日子了,她也早就听说公主很喜欢她娘待她也很好,可她从来没想到公主能对她娘这么好。不过一个绣娘,因为看出她担心女儿的安危,便干脆一道旨把她的女儿叫过来只为了让她放心……这份恩宠,实在是让人汗颜。
  不过既然知道了公主请她来的用意,姜珠也不再多留,释了夏氏的担忧后她也就起身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