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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怕是怕的,可也不是那种想要远远避开的怕,可要这么接受,好像也不是那么容易。
  姜珠想着想着,中午时候睡了一觉后,竟然发起了烧。
  宫翎是申时二刻回的宫府,想要去正院却又不敢,最终犹疑了下还是去了书房。昨晚上他也是一宿未睡,只是为了让姜珠安心,这才撑着头装着睡去,而他虽然年轻,可就这么干坐一宿,也是脖子生硬胳膊酸疼。
  可是他刚在椅子里躺下想要小憩半会等到晚膳时候再自自然然的过去,谁知外边却有人通传——“素素姑娘求见。”
  宫翎揉着眉心有些无力,最终却还是坐起了身。
  秦素素一素裙淡妆,文秀典雅,只是脸上却带着一些憔悴,眼底更是有些青色。她走进来,停在不近不远处,面对着宫翎,施了一礼,又站直了身,垂眸道:“我今日前来,是想辞去管事一职的。”声音带着惭愧。
  宫翎抬眸看向她,问道:“为什么?”
  秦素素轻轻一笑,“是我管教不严,驭下无方,昨日不但叨扰了大人,还连累了夫人,实在无颜在做管事一职了。”
  宫翎不语。水青水红已经招认是自己打翻了玉马并设计陷害宝纹,昨日流彩出言顶撞他也全部知悉。
  “此事也不能怪你。”半晌后,他回道。
  秦素素笑着摇了摇头,“到底是我难辞其咎。而且,原先大人孤身一人,管事不便,我这才毛遂自荐,如今大人已婚娶,夫人也是兰心蕙质,我再做这管事,也确实是不合适了。”
  “你想离开?”宫翎问道。
  秦素素抿唇应了一声,“总不能一直在府上待下去。”
  “可是你兄长临终前已经把你托付给了我。”宫翎又道。
  秦素素听到提及大哥,眼眶微微泛红,但很快又平复着笑道:“哥哥只是要您照顾我,而不是一辈子留在身边。大人这些年大人对我的照拂,已经足够让我感激了。”说着她抬起头,眼中带笑却又隐含悲切。
  宫翎看着她,半晌无言,许久才问道:“那你想要去哪里?”
  眼中光芒一瞬黯淡,秦素素淡淡一笑,“我会在外置办一所宅子,种花养草,就这么过着。”
  “你应该找个人一起过。”宫翎目光变得深邃。
  秦素素摇了摇头,“这么多年,你应该是知道我的,何必再多说呢。世间男子那么多,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宫翎再度沉默。
  秦素素一瞬不瞬的看着宫翎,目光平静又坦然。
  这时,孟土却突然走了进来,说道:“大人,海棠姑娘正在外面,说夫人不知怎么就突然发起了高烧,现在正昏睡不醒着,怎么喊都喊不醒。”
  宫翎一听,豁然站起身,暗忖半晌后,也不顾一旁还站着的秦素素掀起衣袂就要往外走。
  “大人!”秦素素见状,着急喊了一声。
  宫翎骤然停步,可是看了一眼秦素素后,只丢下一句“以后再说”就又匆匆往外走去。
  秦素素看着他的背影,嘴唇抿紧,一直端直的身姿突然有了些松垮。
  “素素姑娘?”边上孟土见她一动不动的站着,眼角仿佛还有泪痕,不由疑惑的喊了一声。
  秦素素回神,笑了笑,回道:“没什么。”说着,又款款走了出去。
  门外,燕雀归巢,彩霞满天。她的脑海里,却浮现出了刚才的那一幕——宫翎就这么坐在她面前,眉目如画,神色却淡然,如玉面容衬在一身黑衣里,别样的超凡。
  他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生人勿近的样子,却偏偏总让人想要将他攥在手心,一辈子,就是一辈子。
  而现在,就算他暂且是别人的了又怎样,总有一天,站在他身边的,还是她。
  无人处,秦素素轻轻一笑,酸涩却执着。
  ……
  正院内,此时一片慌张。
  夫人是吃过午膳就睡的,本来也就是睡小半个时辰,可是今天过了未时都还没起来。期间有人进去看了一下,见夫人还是在床上躺着,以为她是昨夜累着了,所以也就只看了一眼便悄悄的退下了,可是谁想到,等到申时二刻了,还不见醒来。众人觉得疑惑,这才又进去喊了几声,可是始终都不见回应,有人走到床榻一看,才终于发现了不对劲,然后听说大人已经回来,这才赶忙过去找人。
  宫翎是一路奔走而来,正房的丫鬟们见到他面沉如水,都吓得心惊胆战,宫翎却也没功夫搭理她们,只是快步走到卧房,直奔床榻。
  床上,姜珠静静躺着,眉头紧蹙,脸色苍白如纸,一摸额头,却是滚烫的吓人。
  “到底怎么回事!”宫翎心寒,厉声问道。
  屋内丫鬟跪了一地,宝瓶红着眼道:“奴婢也不知道,小姐说要睡一会儿休息一下,可是始终不见醒来,等我们进去时小姐已经是这样了。”
  宫翎心中不安,也不多问,只对着门外的孟土道:“快去找大夫!”
  大夫很快就过来,虽不是王太医,却也是医术了得的御医。宫翎见到人来,立马让开,然后全身紧张的等着他诊断。
  “敢问宫大人,夫人是不是受了什么惊吓?”然而大夫诊断完却这么问道。
  宫翎一滞,姜珠这高烧是因他吓出来的?
  大夫观他神色,知道是确有此事了,便又道:“宫大人也不必多虑,夫人是受了惊吓又染了些风寒才高烧又昏睡着,并不要紧,下官开几服药,夫人服下,再好好休息,不假三日便能康复。”
  宫翎见他如此淡然,这才稍稍放下了心,“有劳了。”
  御医很快走了,丫鬟退下去熬药,宫翎坐在床边,却是半晌无言,他倒真没想到,一向胆大包天的姜六竟然能被他吓成这样。只是却也怪他昨晚上无动于衷,怕她害怕便保持沉默,原本等着她想好了再说,谁知道弄巧成拙。
  药终于熬好了,等到给姜珠喂完,天已经黑了。
  丫鬟们都已退下,屋内,只剩下了两个人。姜珠依然未醒,宫翎坐在床边,一个人守着。
  夜渐渐深了,万籁俱寂之处,宫翎闭上眼也养起了精神。
  突然间,一个声音传来——“冷。”
  宫翎回神,却见姜珠眉头紧皱,浑身也哆嗦起来。他见着,犹豫半晌,最终还是躺在了床上,将她抱紧,“没事,我在。”
  ☆、41|222
  姜珠觉得自己好冷,冷到了骨子里,她又感到害怕,仿佛有什么东西跟着她,她哆嗦着,颤抖着,想要摆脱,却又摆脱不了。冷和怕,就像附骨之疽,如影随形。
  可是突然间,她感到了一阵暖流,那暖流环绕着她,仿佛要将她身上的冰层融化。她贪恋着,便紧抱着,不舍得放手,只想着死死攥住。她感到自己的身体暖和起来了,连怕似乎也淡去了。她不想再被那黑影追逐,便死命将自己蜷缩在那暖流里。
  然后,她觉得自己越来越热,热的感觉自己全身是汗时,她猛地惊醒,然后睁开了眼睛。
  可是她在哪里?
  自己的双手抱着什么,自己的身体也被箍住,往上一看,却是一个一张正在闭着双眸的面庞,黑睫密长,薄唇紧抿,熟悉又陌生;往下一看,却是对方赤-裸着上身,而自己仅着亵-衣。
  热血一下沸腾,姜珠将人猛地推开就坐起退后,并且厉声喝道:“宫翎!你怎么在这!”
  宫翎被吵醒,眉头一皱,狭长的凤眼便睁了开来,迷蒙只是一瞬,很快却又是嘴角一抹,笑意盈然,“你受了风寒高烧不退,半夜又直呼冷抓着我不放,我无法摆脱,便只好听之任之了。”
  姜珠有些错愕,倒不是因为他的话,而是因为他的态度。
  明明之前,他还是带着拘谨与克制,而现在的模样,倒像是回到了原来的时候——言语放浪,行为轻佻,让人恨得牙痒痒,却又无可奈何。
  可是虽然那时让人生气,却也是有血有肉值得亲近的多。
  可是他又怎么变回了原来?之前明明发生了那么多事啊?难道没发生过吗?难道一切都是她做梦了?
  “宫翎,我们是不是成亲了?”半晌后,她喃喃道。
  “是啊。”宫翎侧躺着,墨发垂下,凌乱而不羁,他笑道,“怎么,被我死而复生之事吓得发了烧,就把脑子烧糊涂了,什么都忘了?”
  死而复生……姜珠眼眸睁大,所以之前都是真的发生过的?
  “呵,你还真是胆小,竟然都能吓出病来。”宫翎又嗤笑道。
  姜珠见他脸上一脸嘲讽,顿时怒道:“你有什么好得意的!”见他又一直躺在床上,便又道,“你给我滚下去!不是让你在椅子上睡的么!”
  现在天还没大亮呢。
  可是再一想,却又恼羞,她还真是被他吓出了病来。
  姜珠百般不自在,心中郁愤不已,一时倒真忘了宫翎死而复生之事。等到再想起时,却也不怎么怕了。只是等在想起那夜她被飞贼轻-薄后他的反应,一时又怀疑他是不是故意这么做的——堵不如疏,他从来都是这么做的。
  只是不是让他走了么,怎么他还躺着?还干脆闭上了眼睛,一副故意跟你作对的样子?姜珠看着还躺着的宫翎,不由又是一阵愤懑,可是刚想开口,目光掠过他身上时,话又一下咽住。
  宫翎没穿衣服,仅着雪色亵裤,就这么胳膊撑着懒洋洋躺着,把他那完好的身形展露的彻底。匀称紧实,线条分明,看着人血脉喷张。
  明明穿着衣服时还是一副不可一世让人只想远离的主,怎么脱了衣服,却又这么惹人遐想让人流连忘返?
  姜珠感觉自己心跳有些加快,想要挪开,却又忍不住再转过来看一眼。
  而这一看,就正好落在宫翎眼底,“娘子看得可满意?”宫翎不知什么时候,又睁开了眼睛。
  被逮了个正着,姜珠有些面热,想要避开,可见他又笑得那般无耻,便又有些忍无可忍,“臭不要脸的东西!”说着,还拾起边上的衣裳就朝他扔去。
  宫翎轻松避开,随即一笑,又趁其不备一个翻身就又将她拉倒在床。
  姜珠猝不及防吓了一跳,见宫翎覆压而下与她越来越近,忙又隔阻道:“你要做什么!”
  宫翎笑得促狭,“你紧张什么,不过见你没好不能受凉而已。”说着,身子一翻拉起被子就将两个人裹住。
  姜珠又被人裹住,又被被子包住,闷的喘不过气来,想要挣扎,可宫翎只是将她抱得死死的根本让她动弹不得。
  “乖,时辰还早,再睡一会儿,再出一身汗。”宫翎还道。
  姜珠抵抗不得,只得愤然转过身,作罢。
  帐中一时安静下来,姜珠盯着锦帐上的纹路,又感受着来自后背的犹如火炉的滚热,心静了又乱,乱了又静。
  她现在多少知道身后这个男人的心意了,对他死而复生这回事,说害怕也不怎么害怕了,因为他是实实在在的有血有肉,有温度,有生机,摸得着,抱得到,不会让人觉得转而就逝,可是——那也只是现在。
  “姜珠,陪我共白头,可好?”这时,宫翎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轻微,带着一丝沧桑,又带着一丝期待。
  姜珠的心像是被击了一下,不痛,却怎么都让人难过,可是半晌,她只是转过身将抵在她肩上的脑袋推开,并冷笑道:“宫大人不是说半年后写下和离书,让我婚嫁随意么,我还等着再觅良人呢!”
  她的一双美目瞪着,表情很是认真,宫翎瞧着,却是突然笑了起来,他搂紧姜珠将她拥入在怀,并笑道:“那都是口说无凭之事。”
  “你!”姜珠没想到他这么无耻,一时气急,转而却又转怒为笑,“那也由不得你,他日我若遇上了心目中人,你也拦不住我。”
  “呵呵。”宫翎也不应话,只是再度将她抱紧。
  姜珠见自己口是心非被识破,想要力证自己,可一想又觉得没趣。她以前觉得宫翎跟她同岁也不比她大,所以她有的是理由欺负他;等后来再度相逢,他身居高位,她就算再想强硬,可总是在不知不觉中被比了下去;而现在真相揭晓,这厮上辈子活了一个二十七,这辈子又活了一个十八岁,按年纪早就将她甩开了一大截,真是让她底气全无。
  所以他现在算起来也快是个年过半百的糟老头子了?
  姜珠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赶忙回过头来看,可宫翎还是那个宫翎,深眸玉肤,红唇白齿,年轻而貌美,让众人追逐。
  这就是个妖孽,是个祸害,谁嫁了他都足够倒霉,可是他怎么就娶她了?
  难道上辈子有什么渊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