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顿饭吃完,艾买提又给我们分了住处,其实就是一处废弃的农舍,但好在里面有三张床,我们仨不至于睡在地上。
我知道,我们算正式成为土匪中的一员了,只是也搞不懂艾买提怎么想的,接下来的三天里,他并没给我们分配什么任务。
这些土匪,抛除去我们仨,一共有十六人,每天都有六个小土匪出村子,要么去跟旅游团或一些行脚商人收保护费,要么就混到且末镇去打听消息。都是问问有没有新来的客商,会不会出了镇子去周边转转等等的。
我是觉得,失踪旅游团的案子已经很急了,尤其那些旅客消失那么久了,应该抓紧调查破案。但我看姜绍炎自打当了土匪,竟一点不提失踪案的事,也没调查的意思,貌似把它忘了一样,我实在忍不住,偷偷念叨两句。
姜绍炎当时也就是意思一下的应付几声,算把这事带过去了。
而他每天也会偷偷拿出时间去摆弄手机,这也是让我郁闷的地方,我的手机自打来到这个匪村,就一点信号都没有了,他手机信号却时时刻刻都是满格。
我不知道他用手机到底发了什么消息。另外每晚,他跟铁驴也都悄悄出去,到很晚才回来。
这一天晚上,我们又跟艾买提这些人在一起吃饭,还喝了当地的酒,正当尽兴时,我听到滴滴的声音。
这明显是电子设备传来的讯号,我以为是姜绍炎的手机呢,也想到只有他手机才在这时候能接收到消息。
没想到姜绍炎没啥表示,艾买提打着嗝从衣兜里摸出一个对讲机。
这对讲机我认识,是早期摩托罗拉的一个款,乌州警局和小区保安都经常用到,但让我诧异的是,艾买提的对讲机,logo竟然不是摩托罗拉,而是iphone的。
也怪当时有点酒精上头,脑子有些笨了,我心里还合计呢,心说iphone啥时候也出对讲机了?咋抄袭摩托罗拉的款式呢?
但又一琢磨,我懂了,艾买提这个死爱面子的土匪头子,一定听说iphone比摩托罗拉上档次,索性也不知道从哪弄到一个iphone的商标,贴到对讲机上了。
我心说他也就在且末周边混吧,逗逗这些同样没文化的土匪,要去外面了,保准被同行笑到大牙。
当然,我这话并没说出口。艾买提还略有嘚瑟的故意漏iphone商标给我们仨看呢。
他也考虑到我们,用汉语冲着对讲机问了一句,“什么情况?”
那边有人回答,我认出来了,是买买提的声音,“头儿,有鱼儿!”
这是暗语,说白了,买买提找到能抢劫的目标了。
艾买提摆摆手,让现场再静一静,又继续问,“鱼儿怎么样?”
买买提回答,“两个新来的商人,做完买卖后想在镇子附近游玩一番,而且都是有肉的主儿,带的资金没过百万也差不多了。”
这些土匪一听到这儿,也顾不上保持现场安静了,全兴奋的哇了一声。艾买提倒依旧挺镇定,想了想后问,“消息准不准?”
买买提说准着呢,是老蛇那边最早来的信。
我心里突然有种不自在感,知道老蛇就是那个维吾尔民警,心说他不会真的跟土匪有勾结吧?那我们仨混进来岂不是很危险?
我在这儿七上八下的心里不安,艾买提倒是彻底放下心了。还让买买提继续说下去。
买买提说了另一个人名,也是土匪中的一员,说他还在且末镇跟踪这事,他汇报完也马上回去,等确定这两个商人的游玩时间和游玩路线后,再跟大家联系。
之后我们饭也不吃了,就在继续等信儿的状态下散伙了。
我们仨不跟艾买提住在一块,也不知道买买提后续消息是怎么汇报的,但在第二天快破晓时,有小土匪过来敲门。
我醒来后迷迷糊糊过去开门。小土匪撂下一句话就走了,告诉我们,“半个小时内去头儿住的地方集合,要去打渔了。”
我们仨不耽误,洗了把脸就赶过去,其实这时我心里挺多疑问的,一方面觉得,这次抢劫怎么这么突然,要在破晓前动身呢?另一方面觉得姜绍炎跟铁驴很怪,因为这一晚,他俩都没出去。
我没时间问什么,等赶到地方,我发现我们仨还是最晚到的,艾买提脸色也不怎么好看,不过不是针对我们。
他家桌子上放了两只手枪,一把是老式的王八盒子,一把相比之下,还没那么老古董,是左轮枪的一种。
这两只手枪的枪口附近都生锈了,艾买提的怒火也都冲着这儿来的,说“邪门了,前几天看这两把手枪,一点锈迹都没有,怎么现在锈的这么严重了呢?”
那些小土匪都不敢吱声,也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而我有点明白了,心说弄不好是姜绍炎跟铁驴搞得鬼。
既然枪都生锈了,这次抢劫,艾买提也用不上它们了。
艾买提很遗憾的把它们收起来,又找手下给大家发武器,本来有武器的就算了,像我们仨手无寸铁的,这次都分到一把砍刀。
艾买提趁空跟大家强调,按买买提传来的话,这次面对那两个商人,貌似会点武术,但他们有钱,我们行动必须成功不能失败,虽然没枪,但我们可以设埋伏,突然袭击的把他们擒住。
我们都应声点头,也稍作准备就出发了。
这么一赶路,我算明白为啥艾买提让我们破晓前行动了。我们没车,光靠腿儿着,走了足足三个小时,我没算过走了多少里地,最后在双腿发软之下,我们来到一个小山之前。
这里我认识,甚至光看着小山,我整个心就特别不自在。
不得不说,真的很巧,这里就是禁区边缘,也就是前一阵我跟铁驴吃瘪的地方。
这些匪徒根本不在乎禁区不禁区的,艾买提一指,大家争先爬到山顶上,也都躲在后面。
而我稍有犹豫,等我们仨也埋伏好之后,我挨着艾买提。
现在纯属耗时间,等那两个商人出现了。我也有空跟艾买提说说话。
我当然不会笨的直说这里是禁区,只是谎称不知道咋了,在这里待得不舒服,感觉阴气森森的。
艾买提哈哈笑了,也不避讳的说,“你别这么紧张,这里确实有点小说道,有幽灵,不过咱们跟幽灵有协议,它们不会找咱们麻烦的。”
这话包含的信息量实在太广了,我能感觉到,艾买提也知道这里是禁区,但幽灵又是什么东西?这些土匪怎么还跟这种鬼啊神啊的有所谓的协议呢?
等我再想问点事的时候。艾买提没兴趣跟我说啥了,不仅告诉我,也跟大家说,“都精神点,别睡着了!”
我们继续这么熬着,过了一个钟头吧。远处出现一辆大吉普车,正慢悠悠的开过来。
一定是那两个商人到了,艾买提这些人兴奋起来,我却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心说怎么是这辆车呢?
☆、第十五章 打劫(二)
来的吉普车比正常吉普要大上一圈,车窗也被捂得严严实实,这不是寅寅的养尸车还能是啥?
我心里突然有股子兴奋感,也说不好为啥,或许因为突然见到寅寅了吧。
我偷偷瞧瞧身旁的艾买提,他脸上也有兴奋感,不过他的兴奋更源自于大战前的准备。
能猜出来,他一定觉得,手下这么多人,打劫两个外地客商妥妥当当的。
可我替他心里捏了一把冷汗。我知道鼠帝死了,但白头翁还活着,也一定在车里。
就凭白头翁那身手还有背着的那把大砍刀,这帮人捆一块都不是他手下一合之将。我并没说什么,只是默默看着,也相信这次寅寅的出现绝非巧合。
这样稍微过了一会儿,艾买提下命令了,他学了几声猫叫,有三个小土匪当先冲下小土山。
他们跑的很有特点,弓着腰故意低俯着身子,要不特别注意的话,根本就看不到他们的行动。他们嗖嗖很快跑到山脚下,有一个人当先横着躺在路上,另外两个人做出着急的样子。
吉普车正在爬上坡,等爬完后看到这三个人了。
吉普车第一时间鸣笛,站着的两个土匪急忙挥手。等吉普车来到近处后,他们又挡在车前面,让它停下来。
我真佩服这帮匪徒,想出这么个“损招”来,旅客遇到这种情况,保准会下车询问。
寅寅也中了这一招,不过我怀疑她是故意的。而且车的正副驾驶座的车门全打开了,从里面下来两个人。
除了穿着便服的寅寅,还有老猫。
我最后见老猫时,只知道他跳窗户走了,并不清楚他又跟寅寅汇合了,他的意外出现,让我彻底对这帮土匪的计划死心了。
但那三个小土匪傻兮兮的,很积极,躺地上的那位,突然站了起来,跟其他两个同伙一样,迅速掏出匕首,向寅寅和老猫逼近。
我以为凭老猫的性子,肯定大打出手,都不用等到把白头翁放出来的,就能把三个小土匪杀了。
但老猫表现出人意料,他学寅寅,回避般的一同往后退了退。
这三个小土匪并没逼人太甚,只挡在正副驾驶座的门前,他们又吹起哨来。艾买提这些人都等着呢。
这一下全嗷嗷叫着往下冲。我们仨也混在队伍中,不过跑的不那么积极。
我们最后都在吉普车前集合。想想看,我们是小二十人,把这辆吉普车很密集的围了个圈。
艾买提很得意的笑着,那意思,这俩商人咋这么傻呢,竟然不逃。稍微缓了一会儿,艾买提发话了,指着老猫说,“你们车里什么东西?都拿出来,要是够配合,我考虑给你们留个回去的车票钱,不然就把你们用刀剐了。”
其他土匪喔喔叫着,增加艾买提的声势。
老猫皱眉看着艾买提,他本身不爱说话,也就没接话。寅寅突然笑了,连连说好,还把车厢门打开了。
那些土匪都往前凑了凑,我们仨也照做着,而且这次我们都有同一个好奇心,看着车厢门里面。
寅寅说这车里确实有两个宝贝,既然匪大哥有兴趣,就把它们拿走吧。
寅寅一摸兜,拿出一个铃铛。本来她刚有这动作,离得近的两个土匪就举刀防备着。等看到只是铃铛,他们松了口气,也一脸不解。
寅寅没理他俩的目光,摇了摇铃,铃声依旧那么响亮与刺耳。
一阵呃呃声从车厢里传出来,随后一眨眼间,白头翁跟鬼魅一样,嗖的一下跳出来。
我看到白头翁脸颊上还有一块肉往外翘着,这是之前大战魔心罗汉时受的伤,没想到隔了这么久,竟还没好。
白头翁根本不知道疼痛,立刻把他的大砍刀拿下来。
他本身就有一股子杀气,外加配着那张死人脸,把艾买提这些人全吓住了。本已经缩小的包围圈,竟又扩大了好几圈。
那些土匪全不自觉得往后退了退,我很积极,而且退的更远。我是不想一会被艾买提强叫出去跟白头翁打斗,那岂不是自己人打自己人了么?
这还没完,寅寅又摇了摇铃铛,一阵呃呃声从车厢里传出来,又一个人影嗖的一下蹦了出来。
当我看清这人长相时,真有种吓得腿软的冲动。
这人穿着一件破破烂烂的袈裟,剃着一个大光头,表情跟白头翁一样木讷,甚至嘴角挂着口水,不过我依旧认出,这就是魔心罗汉——雷涛。
寅寅看艾买提这些人都不说话了,又抢先强调,“我说的两个宝贝都放出来了,你们刚才不是想要么?姑奶奶我就觉得你们胃口太大,这样吧,你们挑一个宝贝,能把他带走就行。”
我也不知道白头翁和雷涛都怎么想的,成了活尸了,幽默细胞竟都在,他哥俩真默契,竟配合寅寅一同含含糊糊来了句,“求、包、养!”
艾买提再怎么也是土匪头头,关键时刻最先稳住神,跟手下念叨句,“这次大鱼太狡猾,带了两个硬茬子帮手,咱们老规矩,把他们杀了再说。”
艾买提做了个手势,我是看不懂,但这些土匪跟打了鸡血一样,也做了这样的手势,叽里咕噜念叨几句话。
我猜一定是战死为荣、病死为辱这类的话。
有两个小土匪最先耐不住了,他们一脸怒气,拿着砍刀当先出列,指着白头翁和雷涛,那意思想跟他们比比身手。
这都不是单纯的比武,没有点到即止的规律,很可能是生死相博。
从这一点来看,我体会到这帮土匪的可怕了。
白头翁不满的咧了咧嘴,提刀要往前走。不过他刚迈步,雷涛一伸手把他拽住了。
雷涛虽然没有白头翁表情那么吓人,但他狞笑着,显得有些诡异,独自迎向两个土匪。
那俩土匪面上没啥,我却发现有点小动作,他们都有点回避跟白头翁交手的意思,看雷涛走过去,他俩都稍微变得放松。
白头翁本来不干,也想尾随雷涛,寅寅突然摇铃,把他叫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