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也是破例,这不是遇上突发事件么。你要记住教训,人生可没有这么多次能重来的机会,”胡庞说着说着,想到什么,阴阳怪气地挑了下眉,“不过这次能补考,你们还得感谢一下喻——”
砰!
一沓试卷被扔到他面前,把胡庞的话截了回去。
胡庞瞪眼,那句“喻繁你胆子肥了是吧”还没说出口,就见喻繁抬起手臂——
一把勾住了陈景深的脖子。
“主任再见。”
冷硬地扔下这一句,喻繁直接钳着陈景深往教室外走了。
陈景深比喻繁高一点,他弯着头任由对方带着走。
喻繁脚步很快,直到他觉得胡庞安八只腿都追不上来的地方才停下来。
啧,胡庞嘴巴怎么这么大,是多稀罕的事情吗过了一晚上还要拿出来说?
差点完蛋……
喻繁心有余悸,才发现他把人带到了学校那棵百年榕树下。
“喻繁。”陈景深声音落下来。
喻繁在心里骂了他两句,心想你交试卷就好好交交完就赶紧走留在那跟胡庞废什么话?但他又并不打算跟陈景深说话,于是他祭出一个冷嗖嗖的眼神,抬眼准备让陈景深自己意会——
他一扭头,停在了距离陈景深脸颊几厘米的地方。
两人脸挨着脸,差一点点就能碰上。
日光被层层叠叠的树叶切割成碎片,零零星星地打在陈景深发顶。
喻繁忘了自己正把人圈在手里,也没想到他们距离有这么近。
他看着陈景深冷淡的眉眼,微微一怔,刚想把手松开。
“当时知道能补考,很开心,没忍住。才说了喜欢你。”
陈景深眼皮垂下来,低着嗓音跟他商量,“你别不理我吧。”
风从身后拂来,树叶沙沙作响。
喻繁屏息。昨晚喝了两瓶酒,打了一局游戏,做了三个小时题,再睡了一觉才平息下去的心跳,忽然又冲回他耳边。
第36章
可能因为是单眼皮,也可能因为那狭长的眼型,陈景深的眼神总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意思。
用喻繁的话来说就是欠揍,很欠揍。
但当陈景深低下来认真地看着某处或者某个人的时候,那些常年绷着的防备和冷漠又会消失,乌沉的眸子也变得很亮。
如果一开始,你就用这种礼貌的眼神看我,那我也不会找你茬了。
喻繁很莫名其妙地想。
直到身后传来一阵零散的脚步,喻繁才终于彻底回神,嗖地一下收起了自己的手。
几秒后,他又想到什么,伸手狂揉自己的耳朵。
左宽声音由远至近:“不是,我说你跑这么快干什么?胡庞又没在后面抓你……而且你拽着学霸干嘛,我们是要去干架诶,学霸还能跟着去不成?”
陈景深站直身,淡淡道:“我一起去。”
众人默契地沉默了几秒:“……”
左宽很虚伪地说:“这不好吧,万一又磕着碰着,我们也负不起责。”
主要是觉得你会拖后腿。
“没事,我们这好多人呢,学霸你别担心,肯定把你这一份也还给他们。走呗喻繁,趁现在午饭时间……”左宽盯着前面的背影,皱眉,“你一直揉耳朵干嘛?都揉红了。”
“蚊子叮了。”喻繁冷酷地说。
左宽:“那你背对着我干什么?”
“不想看你。”
“……”
你是真的一丁点儿都不礼貌啊。
左宽:“那您往前走几步?去隔壁学校给你报仇去。”
左宽是典型的叛逆学生,从小爱看《古惑仔》。
他执着这件事,一是想帮喻繁出气,二则是享受那种打群架给他带来的威风和“名气”。说不上来哪个因素比例占得更重一点。
喻繁高一的时候跟他玩过一阵子,见他天天喜欢跟人约架,就渐渐不再跟他到处乱混了。
“今天不去。”喻繁说,“我回去了。”
左宽:“……?”
喻繁揉够了,手抄进兜里头也不回地往校门口走,走了两步又停下来。
他扭过头,冷冷地横了陈景深一眼:“还有你……滚回家去。”
喻繁到家后洗了把脸。
他看着前额被沾湿的头发,心想是不是该剪头发了。这玩意一长,打架时容易被抓头发,马上就会处于劣势……
搁在洗手台上面的手机振了一声,喻繁手在毛巾上蹭了蹭,拿起来看。
【s:我到家了。】
下一秒,一张繁繁照片发了过来。
陈景深抓着狗脖上的皮革项圈,手腕间的线条微微凸起,半强迫地把正在睡觉的可怜狗狗叫醒营业。
烦不烦,谁想看你的狗。
喻繁盯着狗看了一会,又低眼去看拽着狗的手,直到不知谁的消息发过来才面无表情地锁屏。
他站在镜子前沉默,然后伸手拧开水龙头,又冲了一次脸。
-
周一,早上七点半就出了太阳。
喻繁到校的时候校门已关,里面正在奏音乐。他绕到后门翻墙而入,直接逃了升旗回教室。
教室里空无一人。
喻繁两手抄兜,边打哈欠边回座位,走了两步忽然瞥到什么。
他停在黑板报前,抬头一看。
某张他们班在运动会上拿到的奖状胶带脱落,有一角垂落下来,遮住了获奖人的名字。
但喻繁不用看就知道这张奖状是谁的。
喻繁扭头回座位,打开自己旁边的窗户,让新鲜空气灌进两天没开过的教室里,然后一头栽倒课桌上准备睡觉。
他死鱼般地趴了几分钟,把脑袋往窗户那头一偏,慢吞吞地睁开眼。
下一秒,喻繁从桌上起来,去讲台的抽屉拿出胶带。然后拎起自己的椅子往后走,“砰”地一声搁到了黑板报前。
他踩上椅子,伸手把奖状掉落的那一个角展平,露出“陈景深同学”五个大字。
年级第一连个奖状都贴不好,真没用。
喻繁撕开胶布贴了好几层,然后想了想,干脆把剩余几个角全都加固了两层。
处理到最后一个角的时候,门外传来模糊的脚步声。
喻繁此刻一只手掌还贴在墙上,企图把那张奖状摁牢。
他还没有反应过来,下一秒,教室后门出现一个高瘦的身影。
喻繁反射条件地扭头,猝不及防地跟奖状的主人撞上视线。
陈景深站在后门,两手自然地垂在身侧。或许是刚听完校领导缘故,神色有点疲懒。
两人一动不动地对视了一会,陈景深突然挪开眼,看向他手掌按着的地方。
喻繁:“……”
有那么一瞬间,喻繁想把手里的胶布吞了。
喻繁的脸色从困倦到愣怔,再到茫然,最后是带着一点想杀人灭口的冷漠。
但凡是个求生欲强一点的人,都知道这会儿该闭嘴装瞎。
陈景深问:“在做什么?”
“撕奖状。”喻繁说。
陈景深手腕不动声色地抵在椅背上,半扶着椅子,问:“为什么要撕?”
喻繁:“我不乐意跟第二名贴在一起。”
陈景深又看了眼贴得乱七八糟的几层胶带。
喻繁和墙面对峙片刻,心道我特么在扯什么……要不还是灭口吧。就感觉到校裤被人很轻地抓了下。
“我下次努力。”陈景深顺着他的话问,“这次能通融一下么?”
喻繁站在椅上垂眸看他一眼,臭着脸踩台阶下来了。
今天升旗结束得比之前都早,解散时距离第一节 课还有十来分钟。
同学们陆陆续续回来,一进教室就看到最后一组那两道身影。
喻繁一回座位就趴下了。
他其实睡不着,但他现在不太想看到陈景深的脸。
喻繁其实装得蛮好,肩胛随着呼吸轻微起伏,大多数人都以为他睡着了。
吴偲过来时也是这么认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