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好接着说道:“我若不思进取,整日只知玩乐,纵使有皇姑母摄政辅国,贤臣名将从之,也只会像扶不起的阿斗,使江山落入他人手中。”
帝高阳始终面色平静,让人看不出喜怒,帝聿双手不安的拽着衣角,在脑中搜刮着,看还有没有什么能说的。
然,还未等他搜刮出来什么别的话来,帝高阳却颇为赞赏的说了一句:“嗯,认识很深刻。”
明明是一句夸赞,可是帝聿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甚至不敢有丝毫放松,他隐隐有些不安,总觉得这是风雨欲来的前奏。
果然,帝高阳下一句就说道:“既然什么都清楚,为何还偏要反其道而行。”
帝聿只觉浑身如坠冰窟。
为何反其道而行?
他在心里想了想,大抵是因为每个人都会有惰性吧。
但大多数想要努力出头之人,都会去克服自身的惰性,可他却已经是坐拥江山、受万人敬仰的皇帝了,不用在努力就已经有了众人所求的权势、地位、金钱等。
这么想着,帝聿猛然一惊,额头上开始有豆大的汗珠冒了出来。
自古高处不胜寒,越是身居高处,越该注意言行,时刻保持清醒,若不然一着不慎,必被人从高处推落,跌下深渊。
只是想想,帝聿就后怕不已。
“看来皇上这会儿已经想透彻了。”帝高阳好听的声音想起,依旧是不咸不淡的,让人听不出喜怒。
但是帝聿还是可以感觉到,之前弥漫在他周围的那股压力弱了许多。
“皇姑母,我受教了。”帝聿撩了衣袍,缓缓的跪在坚硬冰冷的理石地面上,朗声道:“请皇姑母责罚。”
若说之前长篇大论的认错,还有些想要逃避责罚的心思,这会儿他已经是诚心诚意的认错认罚。
帝高阳却没说罚还是不罚,只是淡淡的道:“时候不早了,皇上回去歇了吧。”
“皇姑母?”帝聿不解,以往他若是犯了错,或是行为有所懒怠,都会被狠狠收拾一顿,为何今日却是雷声大雨点小呢?
他抬起头,若有所思的望着帝高阳,那张清冷出尘的面容,眉宇间有些远离俗世、不食烟火的味道。
帝聿第一次觉得,他的这位皇姑母怕是要比九重天上的仙人还好看。
帝高阳因为他如炬般的目光微微蹙眉,声音淡淡的补充道:“皇上若是今晚不想好好睡个觉,以应付明日之后,每日两个时辰的马步,倒也可以先还了迟来那三刻半的债。”
“不,不用!”帝聿几乎是下意识的拒绝了,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刚刚消散了一些的压力又回来了。
他抬头再去看自家皇姑母,发现她依旧还是面色平静,可却无端让他感觉到了危险,他慌忙将目光收敛,恭谨的道:“谨遵皇姑母安排,我这就回去休息。”
顿了顿,他又保证似的说了一句:“明日午时我定准时过来。”
帝高阳觉得还算满意,抬手让他起来,又唤人去寻了他身边服侍的人过来,将他好生送走,然后才去了洗漱间沐浴一番回房安寝。
一夜无梦。
第二日,明太嫔再一次上门拜访。
明太嫔是个难得的美人,先太子在世的时候,曾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极为宠爱她。且她也是出身大家族的人,据说当初还是明家老家主属意的下一任家主,只是这位美人许是只要爱情不要权势,在明家家主竞争最为激烈的时候,毅然下嫁已有正妻的太子。
“请进来吧。”帝高阳懒懒的歪在美人榻上,神色淡淡的道。
明太嫔如今也不过才三十岁,保养得宜,仿佛才刚及花信年华一般。但到底还是和帝高阳这个外表十六岁的小姑娘,差了一个年轮还要多些的岁数,平日里少有往来。这次会过来,也是因为帝高阳抱走了她宫里的一个小内侍。
若是旁的内侍,随她帝高阳抱走几个,她都不会多在意,但唯独那个小东西不行。
明太嫔一脸灿烂的笑容,很是熟稔的笑容:“高阳,皇嫂这次来……”
“皇嫂?本王的皇嫂不是在慈安宫礼佛么?”帝高阳似笑非笑,眼皮都不曾抬过,专注的看着手中的词话。
明太嫔面色一僵,蹙起的眉头隐含着不快之色。不过她向来是个能屈能伸的人,很快就又扬起了笑意,规规矩矩的行了一礼:“嫔妾见过摄政王,摄政王万福金安。”
“免礼。”帝高阳淡淡的应了,心里却重新评估了一下这位自新帝登基,便一直深居简出,很是低调的太嫔。
说起来,这位明太嫔的儿子,还是曾经的太孙呢。
按说太子病逝,本该是太孙继承储君之位,这位明太嫔也本该是一宫太后,却不想先帝的遗诏直接越过了太孙,立了先太子不大受宠的嫡长子。
骤然间的落差,少不得让人生出些怨怼,这位明太嫔却毫无反应,端是一副顺从听命的态度。
可事实,真的会是如此么?
帝高阳不置可否。
“明太嫔来本王这,可是有什么事?”
明知故问!
明太嫔暗暗嗯咬牙切齿,面上却始终维持着一抹笑意:“摄政王既然问了,嫔妾也就不兜圈子了,昨个儿摄政王从嫔妾宫中抱走的那个小内侍,还请摄政王归还嫔妾。”
“本王若是不还呢?”帝高阳淡淡的道。
明太嫔咬牙强调道:“那小内侍是嫔妾宫中的人。”
“这宫里的,都是皇上的。”帝高阳依旧神色淡淡,不疾不徐。
如今皇上年幼,并未亲政,前朝后宫皆是由帝高阳的掌管。
明太嫔深知此时不该和帝高阳对上,这口气纵使不顺,也只能咽下:“既如此,嫔妾也就只能割爱了!能得摄政王的青睐,也算是那小内侍的造化!”一字一句,她都咬得极重。
“那本王就谢过太嫔的割爱了。”帝高阳淡淡的笑了笑:“不过到底是有些夺人所爱了,未表歉意,本王稍后就让人送一枚破阶丹到荣郡王府上。”
荣郡王就是明太嫔的儿子,曾经的太孙。
“如此,嫔妾在这儿代荣郡王谢过摄政王。”明太嫔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一些。
她儿子如今正要突破金丹期,一枚破阶丹对她来说虽然不算稀罕,但是短时间内她也的确难寻,有了帝高阳送的这颗,也算是解了燃眉之急。
至于那个小内侍,她不妨先让出去,等以后寻机会夺回来就是。
帝高阳翻了一页书,淡淡的道:“太嫔客气。太嫔可还有其他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