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月宁觉得自己好似一会儿飞上了云端,一会儿堕下了地狱,这种美妙至极的感受让她将一切抛诸脑后,配合着南宫湛的节奏。
眼前的快乐让她忘却一切,哪怕知道南宫湛对她并非真心,哪怕知道南宫湛的心里一直装着别的女人……
大颗汗珠自南宫湛的身上滚落而下,迷糊之间,他竟将床上的女子看做了心爱的女子——沐月凉。
“凉儿……凉儿……”南宫湛用力一推,伸手抚上面前女子的脸庞。
这是他在做梦吗?他日思夜想的女人竟然就在他的身边,为了他而情动落泪……
沐月宁抓紧了被褥,所有的痛苦和仇恨都在这一瞬间被召唤了回来。
他将自己看做了沐月凉?他如此温柔深情的动作都只因为他将自己看做了心爱的女人!
沐月宁咬牙切齿,满目仇恨地盯着帐顶,心里的满足和快乐消失得无影无踪。
——沐月凉,此生不除掉你,我沐月宁誓不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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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大历国使者即将离开,苗疆百姓皆到河边为他们送行,苗疆王达久韦莫亦亲自为臻阳郡主饯行。
陆月娘带着小桃子跑到最前面,对船上的沐七挥手道:“郡主,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期望,将你的医术发扬光大!你就放心吧!”
沐七笑着点了点头,她自然信得过陆月娘的医术,听说她为百姓们做的整形手术至今没有失败之例,果然是她教出来的徒弟。
“郡主姐姐,小桃子一定快快长大,你要回来看我们哦!”小桃子鼓起腮帮,小脸通红地喊道。
“一言为定!”沐七朝她做了个勾起小指的手势,曾经在为小桃娘做手术的时候,她便和小桃子勾小指保证为她医治好她的娘亲。
小桃子看懂了沐七的手势,满脸笑意地朝她招了招手。
她在小小的心里暗自发誓,将来一定要成为郡主姐姐那样厉害的神医!
达久韦莫并没有说太多告别的话,他只是站在百姓前面,淡淡望着船上的女子。
他要用尽一生的思念,将她的模样刻画进心底……
沐七的目光落在一身王袍的达久韦莫身上,短短几日里,他真的成长了许多,虽然他看起来还是个清秀的少年,可他的智慧和谋略已经足够担当此重任。
以他的仁心,一定能将苗疆治理得国泰民安。
道别的话说了太多,反而会让人心里沉重起来,沐七缓缓低喃着:“达莫,愿你能忍受住王者的孤独,成为一代仁君,我也希望你能够遇上一个深爱你的女子,对你倾尽温柔……”
达久韦莫看得出沐七在张口唤他“达莫”,一股暖意涌上心头,达莫双手放在心口上,虔诚的闭上双眼:“臻阳,我以巫神的名义为你祈祷,愿你和腹中的孩子一世长安……”
今生他与这个女子无缘,来世他一定要成为第一个遇见她的男子。
使船离开了苗疆,沐七回到自己的船舱后便仰头躺在床上,深深叹了一口气。
沉春看到自家小姐叹息的模样,端着水果上前安慰道:“小姐,你离开以后,苗疆百姓定会安居乐业,过上好日子,这些都是你的功劳啊!”
沐七趴起身,枕着枕头道:“但愿吧,有时候我还真舍不得他们,毕竟在尧城的时候我们曾一同面对灾难,那里有很多让我难忘的人和事。”
沉春把削好的苹果切成小块放在盘子里,端到沐七面前道:“小姐,百姓们自然会有他们的生活,你还有我们的呀!我们三个会一直陪着你的!”
沐七的嘴角泛起一抹笑意,接过果盘道:“那怎么成?我若为了一己之私而耽误了你们的终身幸福,那我岂不成了罪人?”
“小姐怎么会成罪人?待在小姐身边可都是我们自愿的,就算我们三个日后嫁了人,也要留在小姐身边侍候你!哦……我听说怀孕的女子会多愁善感,看来还真是的呢!”沉春恍然大悟地说道。
“你说的倒也不错,你们嫁给十三杀的三位统领之后,还是会留在摄政王府。而你嫁给了元载之后还是会在我身边的,不是吗?”沐七夹起一块苹果放入口中,笑着道。
“小姐,你再提起我们的事,我就不理你了!”沉春被沐七这么一说,脸颊上泛起了红晕。
沐七难得看到一回沉春害羞的模样,心里的离别伤愁被驱散了大半,她倒希望看到沉春、沉夏和沉秋都得到自己的幸福。
突然,她的胃中一阵翻涌,将入口的苹果都吐了出来。
“小姐,你怎么了?”沉春见到沐七呕吐不止,立马紧张了起来。
“我……我没事,不过是正常的孕吐反应罢了。现在这小家伙越来越大,倒也能折腾人了,呕……”沐七一早并没吃什么东西,剩下的只是干呕。
“这可怎么办啊!要不我去找药仙婆婆为小姐看看吧!”沉春顿时手忙脚乱,收拾好一切,端着水盆就要去唤药仙婆婆过来。
“不必了,吃药对孩子不好,这点小毛病忍忍就过去了。”沐七拭去额头上的汗珠,缓缓开口道。
这些都是一个做母亲的女子应该经历的过程,她心甘情愿为阿楚生儿育女,自然早就做好了准备。
吱呀……
门被楚云暮轻轻推开,他端着一个素白瓷碗缓步走了进来,挥手示意沉春退下。
“我来照顾她就好。”楚云暮轻声道。
一股清淡的粥香飘过来,沉春一闻便知道这粥一定是王亲手为小姐下厨做的,王对小姐还真是细心,她从来没见过他对除小姐以外的人如此温柔。
楚云暮坐到床边,掀开沐七蒙在脸上的被子,伸手抚上她的额头。
“还好未发烧,这几日夜里阴寒,你又没睡上安稳觉,真是苦了你们母子了。”楚云暮心疼地拍了拍沐七的背道。
“既然你心疼我们娘俩,不如就亲手喂我吧。”沐七大刺刺地躺在床上,松散的头发如墨缎般铺开在床上,与她白皙的皮肤对比起来,美得如画中女子一般。
楚云暮挑起凤眸,眉眼间带着几分笑意,开口道:“都说怀了孕的女子皮肤若是光滑如玉,肚子里的定是个女孩,我倒喜欢像小七一样的女儿。”
沐七翻了个身,伏在楚云暮修长的腿上,晕船加上孕吐让她的确不好受,可只要有阿楚在身边的时候,她就有种莫名的安心。
“我和宝宝吃定你了,将来在你的府邸里‘作威作福’,吃穷了你的金山银山。”沐七哼哼唧唧地垂着头,一脸坏笑道。
“我的家产拿来给你和小东西再怎么挥霍,我也是养得起的。”楚云暮宠溺地摩挲着沐七的头发,端起粥说道:“这是我亲手下厨为你做的水果粥,亲爹做的美味,小东西会喜欢的。”
沐七吃下楚云暮喂到唇边的粥,甘甜清淡,倒没有让她有想吐的感觉。
她似乎听到肚子里咕噜一声,楚云暮亲手做的水果粥勾起了她的食欲,不适的感觉好了大半。
沐七干脆坐起来,端着粥碗喝了个干干净净,打了个嗝道:“吃惯了阿楚做的饭菜,其他东西我都吃不了了呢!你把我的口味养刁了,日后可怎么办?”
楚云暮宠溺地为沐七擦拭唇角,浅笑道:“日后我便每顿都做饭菜给你。”
沐七环住自家大美人的脖颈,在他的脸上印下一吻:“阿楚,你最好了!”
楚云暮的凤眸底泛起一抹笑意,拿起薄被盖在沐七的身上道:“船上湿冷,冻着了你为夫可是会心疼的。还有,小七在房间里总是不穿小衣的么?”
他的眸子瞥向枕头旁最醒目的地方,一件水绿色的小衣正明晃晃地放在那里。
好在方才进来的是自己而不是苏策那家伙,不然的话,小七岂不要被他看光了去!
沐七看到枕边的东西,脸色腾地一红,立马将它拿起来藏到床里。她方才难受干呕之时为了让自己好受一点,就顺手把小衣脱到了一边,真真是羞煞人了!
“为夫有不是没看过,小七害羞什么?”楚云暮面色从容淡然地开口道。
沐七立刻拿被子裹住了自己,哼了一声道:“你又取笑我!”
楚云暮笑着挑逗自家炸毛的小妻子,刮了刮她的鼻子道:“好了,不闹了。你先睡一会儿吧,今晚我们就能到达大历王城,到时候还有一场宫宴等着我们呢。”
提到宫宴,沐七觉得南宫湛和沐月宁一定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他们说不定会赶在摄政王离开王城的机会一举夺权篡位。
看来有一场好戏在等着她和阿楚,她倒要看看南宫湛和沐月宁能闹出什么名堂来!
许是胃里有了些许暖意,沐七裹在被子里,不一会儿便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楚云暮在甲板上碰上了倚栏独立的苏妄言,苏妄言似乎已在那等候了多时。
“楚大人,不,下官应该唤大人‘摄政王’才对。”苏妄言对楚云暮做了一个请的姿势,眉目间带着清浅的笑意。
“你早在潜龙山的时候便识出了本王的身份吧?”楚云暮在椅子上坐下,指节轻扣着桌案:“本王早就觉得你接近小七图谋不轨,你的身份与南越国有关,本王不想让她牵扯到南越王的恩怨中去,所以本王奉劝你一句,离小七远一点……”
苏妄言自嘲一笑,原来沐七的习惯都与楚云暮的一样,思考问题的时候手指扣着桌案,他们连相似的地方都那么多……
“摄政王放心,我自然不会将她牵扯进去,我希望她永远快乐的生活。”苏妄言缓缓道。
楚云暮轻挑凤眸,似笑非笑道:“可本王不喜欢别人觊觎我的小七,我不会让你有机会的,苏策。”
楚云暮早在第一次与苏妄言交手之后就对他心怀疑虑,派人查出了他隐匿多年的身份。
苏妄言是南越国皇后与慕容将军所生之子,传言慕容将军和皇后谋反失败,慕容将军死在南越王的手上,皇后亦从此消失得无影无踪,而苏妄言便被南越王以罪臣之子的身份流放……
楚云暮一直提防着这个刻意接近小七的人,他一定知道了小七的身世,才想借她报仇。
可楚云暮却渐渐发现,苏妄言对小七多了几分更深的情愫,他竟喜欢上了小七,这倒让身为小七名正言顺的夫君的楚云暮更恼火了几分……
苏妄言望着楚云暮离开的背影,眸间多了几分阴寒之意,淡淡道:“但愿摄政王一定要保护好她,不要给我得到她的机会……”
——若你伤害了她,我一定会带她离开。
“她是我的妻子,我定会将她呵护在手掌心,只是若有人想趁虚而入,就休怪本王不客气了。”楚云暮冷凝着眸子,手中的杯盏转瞬间化为了齑粉,飘散空中。
一旁的元凛似乎闻到了火药的味道,爷素来最讨厌有人抢他的东西,虽然这样称呼王妃若被爷知道了一定会生气,但苏大人对王妃的倾慕真真惹怒了爷,这世上能让爷动怒的人都已经不在了……
苏大人你就自求多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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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将晚,两个时辰后宫宴便要开始了。
元绛调集了身在王城所有的十三杀杀手,将潜字杀的眼线安插在齐王府四周和王城的东西南北四门周围。
他必须注视着南宫湛的行踪和动静,万一他今晚调兵攻城,趁摄政王离京之时起了谋权篡位的心思,他就立刻吩咐各字杀在最短时间内铲除敌首,断了南宫湛的计划!
忽然,元绛的右手剧烈地发抖,有一股尖锐的刺痛从掌心传到心口。
“元绛,你怎么了?”沉秋注意到他有些不对,立刻上前问道。
“没事,不用管我了,眼下当务之急是阻止齐王弑君篡位!”元绛提起剑,抚了抚沉秋的头,浅笑道:“沉秋,我带领人去王城外接应爷和王妃,你留下来把守王府,等我回来。”
“万事小心!这是我们沉香阁独制的讯号弹,如果情况有变,你一定要用它传讯给我!”沉秋将丸子大小的讯号弹系在元绛的腰间,心里还是有种莫名的担忧。
她忽然有种心慌的感觉,好像元绛这一走就会遇到危险一样。
今晚齐王南宫湛还没有半点动静,一切安静得可怕,可众人都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一场悄无声息的战争正在暗处风起云涌……
沉秋做不了什么,她能做的只有守护好王府,等待众人归来。
宫宴开始了,南宫湛一切如常地出现在宴席之上,抬眼望去,摄政王的坐席上果然空无一人,他可以借此大做文章了。
“咳咳……”皇帝的身体已经一日不如一日了,他良久才止住咳嗽,开口道:“朕的炼丹师昨日为朕练成了长寿仙丹,今晚正是月圆的好时候,朕便邀诸位爱卿来与朕同庆!”
他的目光落在上席中空荡荡的位置,眸间多了几分冷意道:“怎么?摄政王他现在还未到场么?”
席间有大臣嘀咕道:“听说王不是没来宫宴,而是根本就来不了啊……”
此番话落入皇帝的耳中,他咳了几声道:“说下去。”
那位大臣看了南宫湛一眼,颤颤巍巍地起身道:“回禀皇上,这些日子您身体欠佳,停上早朝,可能对此有所不知。但这诸位大臣皆知晓一二,多日以来,摄政王从来不接见任何人,也极少在人前露面。大家都传言,王说不定早就离开王城,随臻阳郡主一同前往苗疆了……”
“是啊是啊,听说有人在苗疆政变之时,就见到了摄政王身边天字十三杀的人,那些人轻若飞燕,武功上乘,绝对不会看错的!”又有大臣附和着说道。
皇帝一怒拍案,席下之人皆不敢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