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落叶满庭的花苑中,向身披黑色厚氅的尊主行了久别的三拜九叩大礼,从怀中取出保护完好的冰芝,交给了尊主。
尊主千年从容的脸上流露出掩饰不住的狂喜,双手捧住冰芝。
“幽绝!你果然不负我!”尊主喜道。
永如沉水的声音中亦泛着无法抑制的颤抖。
是的!
他等了这么多年,每一次睡去都不知是否能再次醒来的这么多年,如今、他终于等到了!
“师父!”幽绝望着他,亦面露欣喜。
这么多年,除了小时候在那副天下宏图前,他还未见他笑过。
他终于又看见了!
尊主将手中冰芝轻轻抚摸,忽然奇道:“这冰芝,怎么缺了一块?”
“取得之时,便缺了一块。”幽绝道。
“嗯,只缺这么一小块,并不防事。”尊主仍然满面欢喜地道,“幽绝,乾坤幻化阵你已熟稔,如今尚缺一样物事,须再去寻来。”
“是,还须何物?”幽绝道。
尊主立起身来,理了理黒氅道:“已故孝德太后之心瓣。”
“已故、孝德皇后?”幽绝惊道。
“放心,当年此心受了乾坤幻化阵永生之力,理当还在。”
“是。”幽绝道。
他无须多问为什么。
师父所言,他只需去做,并做好,就可以了。
当日他便离了驰天庄,赶往净月城东边的皇陵。
皇陵虽存放的不过都是些死去的人的尸骸,不过这些人都是殷氏皇朝历代皇帝、后妃,所以皇陵各处机关重重,绝非一般人能去得之处。
但这些于幽绝而言,丝毫不足为惧。
他只花了一炷香的功夫便顺利地来到了孝德太后的棺椁存放处。
陵寝四壁雕刻着神态各异的天女之象,点着长明灯。
幽绝走上台阶,欲去取棺椁中的心瓣,忽闻得一个声音轻声道:“你终于来了。”
幽绝吃了一惊。
他未曾想到,这墓穴中竟会有人!
他忙循声望去,只见一人自角落中站起。
散乱的头发遮去了他的大半面容,衣衫破碎,满是灰尘、污渍。
“我等你很久了。”那人向幽绝缓缓走来,他用一手扶着一条腿,一瘸一拐地走着。
幽绝盯着他望了一回,终于从他露出的小半脸上看到了一些好似熟悉的容颜,他惊异道:“莫行……”
“谢谢你还记得我。”莫行已走到他身前。
“你、怎会在这儿?”幽绝仍在震惊之中。
他自东海回转之后,已知晓莫行因自己去东海一事被尊主逐出了驰天庄,但怎么也未想到,竟然会在这里遇见他!
“死人的骸骨自然无人需要,不过,虫蚁蛇鼠却不嫌弃。我不能在尊主跟前侍奉,总还能为他做一点事。”
“你如何进来的?”幽绝道。
“我莫行虽不如你,有朱厌神力在身,但一身武学也非白白得来。”莫行道。
“你的腿还好吗?”幽绝道,蹲下身去看他的腿。
莫行却摆了摆手,将他拽了起来,道:“已废了多时,不必看了。”
“等回了驰天庄,让郑得替你好好瞧瞧。”幽绝道。
“我就知道,你一定能做到!”莫行却毫不关心自己的腿,热切地望着他,满眼兴奋之色,“你一定能取到神龟之心!”
“神龟之心,我并没有取到。”幽绝道。
“没有取到?怎么可能?”莫行惊异道。
“我拿到了冰芝。”幽绝道。
“冰芝?!”莫行又现一层惊色,连声道:“好、好!冰芝!冰芝!尊主终于有救了!”
“嗯。”幽绝点了点头。
“快,打开棺椁,取了心瓣去救尊主!”莫行催促道。
幽绝便打开棺椁,只见棺中一具骸骨整齐无尘。
血肉已全部腐去,衣衫便显得有些松垮。
胸前前襟处,似有几根断去的筋骨。
莫行拨开衣襟,幽绝果然看见左胸上一个拳头大小的空洞。
空洞之下,赫然竟是红色的血肉!
这已非一颗完整的心,但还保留了一小半。
莫行自袖中取出一把匕首,在那个空洞下小心翼翼地割下了一半心瓣,又撕了一片衣襟包好,交给幽绝。
“你拿着吧。”幽绝递还给他。
莫行也不推辞,便接在手中,细心收好。
幽绝便带着莫行再回驰天庄。
行走之间,幽绝忽向莫行道:“师父他可曾成过亲吗?”
闻他此问,莫行脸色变了变,道:“此事休要再提。”
“究竟有何事?”幽绝见他如此,知其中必有隐情。
莫行却只皱眉道:“以后再莫要问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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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回到驰天庄,先至尊主房中。
“尊主。”莫行在尊主房外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跪于地上等候尊主开口。
“师父,莫行一直在陵寝中守护孝德太后骨骸,其情可悯,望师父给他一次重新侍奉的机会。”幽绝亦跪在莫行身旁,向尊主道。
尊主得了冰芝、又得了孝德皇后心瓣,正是心情大悦,便一口允道:“念你忠心可嘉,便留下吧。”
“多谢尊主!”莫行喜不自胜地道。
“让郑得给他看看腿伤。”尊主又道。
“尊主!”莫行老泪纵横,再次叩拜道,“多谢尊主!”
次日,幽绝祭起乾坤幻化阵,以冰芝之力、溶以孝德太后心瓣,漫天光辉更胜日月。
尊主盘腿坐于乾坤幻化阵中心,乾坤逆转、消除了二十多年前失败的乾坤幻化阵所留痼疾,得了冰芝永生之力。
多年来惨白的脸色终于泛出富有光泽的红润之色。
几日之后,尊主脸上焕发出从未有过的奕奕神采。
幽绝看了,自然喜在心中。
子卿等人亦是无不欣喜。
尊主在正厅坐定,接受众人朝贺,朗声道:“如今痼疾已除,该是我纵马天下的时候了!”
众人跪于地上,齐声应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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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之时,幽绝来至子卿房中。
“睡不着吗?”子卿起身笑迎道。
“嗯。”幽绝道。
“那便坐吧。”子卿道。
取过茶壶来,将幽绝面前杯子斟满,自己对坐于桌旁。
两人说得几句闲话,幽绝缓缓道:“子卿,师父他、可有成过亲吗?”
“为何问这个?”子卿奇道。
“驰天庄内从未见有女子来往,子卿你也无妻室吗?”幽绝道。
“我自跟了尊主,便立誓终身不娶。”子卿道。
“为何如此?”幽绝道。
“尊主似乎并不喜欢女人。”子卿道。
“那郑得他们呢?”幽绝道。
“自见他们以来,并未听闻他们有妻室。”子卿道。
“人皆要婚配成亲,为何他们都没有?”幽绝道。
“听说,尊主从前曾有过一个妻子。”子卿道。
“那她现在在哪儿?”幽绝眼中闪过一丝光彩道。
“已经死了。”子卿道。
“死了……”幽绝眼中的光彩熄灭下去。
“尊主心怀天下,绝不会羁绊于儿女私情。”子卿道。
幽绝默然一回,只轻轻点了点头,道:“昨日子卿授我之书,尚有不明之处,我再去看来,你早些歇着吧。”
“也好,若再有不明,明日再问来。”子卿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