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龙之力、再加上朱厌逞凶,你我只是区区凡人,若再不勤谨,何能以敌?”宁葭蹙眉道。
“桀风已说了,这件事,其实并不需你去,有金凤配合桀风的阵法便可。”迟凛道。
“桀风、清漪他们都是青罗峰之人,他们和皇伯父、幽绝之间的血仇,都是因我而起,这一点,你也该知道吧?”宁葭道。
“你又要怪责自己了吗?”迟凛道。
“怪责自己这一切就会消失、变成一场噩梦,梦醒之后便是一切安如从前,从不曾改变过什么吗?”宁葭道,“如果真是这样,那我就怪责自己好了。可惜,仅仅责怪自己,是什么都无法改变的。”
“宁葭……”迟凛道。
“青龙、朱厌之盛,虽以青罗峰诸人之修为,恐怕近其身亦是艰难无比,以金凤牵引青龙,必然是以死相博,我怎能袖手旁观?如今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让自己变得更加强大一点,尽一切能尽的努力,也许结局就会变得好一点。”宁葭道。
“这么看来,我也不能偷懒了。”迟凛笑道,“若是你变得越来越厉害,岂不是不需要我这个护卫了?”
宁葭亦笑了,道:“迟凛。”
“什么?”迟凛道。
“谢谢你,一直在我身边。”宁葭道。
迟凛伸手拉住宁葭一手,将另一只手轻轻抚摸过她脸上已变得柔软的疤痕,哑声道:“我还想、从今以后几百年、几千年、永远、都在你身边,所以,你一定要好好保重自己。”
“迟凛,”宁葭上前环住他,靠进他怀中,轻声道,“我也一样,所以,你也一定、千万要保重自己。”
次日天明,迟凛尚在眠中,恍惚间闻得叩门之声,只当是在梦中。
再睡去时,叩门声又起,迟凛睁眼听来,确是有人在叩自己的房门。
忙穿衣起来,打开门时,却是孔怀虚一身柏青长衫立于门外。
“孔学士?这么早,有何要事吗?”迟凛道。
“今日天气清和,孔某想去山上一行,迟将军可愿作陪?”孔怀虚道。
迟凛莫名地望了他一回,点了点头,道:“也好,待我洗漱完了,陪学士同往便是。”
“如此,孔某便在庄外相候。”孔怀虚道。
迟凛收拾完毕,来至折戟山庄门外,孔怀虚并不在此。
向前寻了一段,见孔怀虚立于树荫之下,正在候他。
“孔学士,让您久候了。”迟凛道。
“无妨。”孔怀虚道,“请吧。”
“请。”迟凛道。
于是二人并肩向前走去。
“听闻迟将军与墨仁将军自小便熟识?”孔怀虚道。
“算是吧。”迟凛道,“小时候也偶尔一处玩耍。”
“墨仁将军曾被指婚给萧丞相的三子,便是折戟山庄中的桓门主萧恒期。”孔怀虚道,“后来明丹使诈和亲,亦是定了三公主远嫁明丹。”
“是,孔学士倒清楚得很。”迟凛道。
“不过,后来,明丹横灭,三公主的婚事却指给了迟将军。”孔怀虚道,“可谓有情人终成眷属,得偿心愿了吧?”
“这个、是皇上天命,迟凛僭越了。”迟凛道。
“迟将军何必在孔某面前掩饰,寒星匕首以魂魄入炼,专佑一人,这可是天下奇谈。”孔怀虚道。
迟凛闻言,微红了脸,道:“见笑了。”
两人行至山间,孔怀虚取出一壶酒并两个洁白瓷杯来,斟了一杯递给迟凛道:“走得也有些渴了,孔某正好带了佳酿在身,不如对饮一杯,如何?”
“多谢。”迟凛便接过喝了。
见孔怀虚只望着自己,并不喝,便道:“孔学士不渴吗?”
“渴也不能喝。”孔怀虚道。
“不能喝?”迟凛奇道。
“若喝了这毒酒,岂不是真成了饮鸩止渴了吗?”孔怀虚道。
“毒酒?”迟凛惊道,“孔学士,此话怎讲?”
“迟将军,今日便是你的死期。”孔怀虚道,“我也是为了浣月国的将来,为了一个百姓安乐的盛世,你也别怪孔某心狠。”
“孔学士,你究竟在说什么?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迟凛更是奇道。
然而,此时、体内突然传出的剧痛,已让他明白,孔怀虚所言、并非虚言。
“迟将军有没有听过一个传说。”孔怀虚道。
“什么传说?”迟凛道。
“曼珠沙华的诅咒。”孔怀虚道。
“曼珠沙华的诅咒?”迟凛道,“曼珠沙华,妖艳却深情的幽冥之花,她与她的情人,可以相遇相恋,却不可相守。”
“原来,你也听说过的,不是吗?”孔怀虚道。
“自然,这个传说流传已久,迟凛偶有听闻罢了。”迟凛道,“不过,这终究不过是个传说罢了,孔学士怎地突然提起这个?”
“我并非突然提起。”孔怀虚道,“这件事,孔某已经想了很久,实在无有他策,只好、杀了你!”
他的眼中忽然泛出凛冽的寒光,直盯着迟凛。
迟凛咬紧牙关,忍受着越来越难以抑制的剧痛,道:“迟凛不明,究竟是为、为什么?”
“红萝的花身便是一株曼珠沙华,而墨仁将军殷宁葭,就是她苦寻数百年的另一株曼珠沙华——红芙的转世之身。”孔怀虚道,“封印在曼珠沙华上的诅咒乃冥主亲下,无论转过多少世,只要一世为曼珠沙华之身,便要永世受此诅咒的禁锢,在幽冥业火之下化为烟尘。”
“永世?”迟凛闻言、大惊失色。
“迟将军,天下淑女何其良多,你偏偏与三公主纠缠不清,这就是你的宿命。”孔怀虚道。
“不、不可能!”迟凛大声道,体内撕裂般的剧痛已让自己难以自持,他扶住一株树干,勉强站稳了身子,“这些都只是无稽之谈!”
“这是柳默与清漪姑娘亲口所言,怎会是无稽之谈?”孔怀虚道,“何况,就算是无稽之谈,孔某也绝不会让这样的万一发生。”
“你、你究竟是什么人?”迟凛怒道。
作者有话要说: 《梵莲封》 第238章 弦月西楼
☆、情人无踪悟金凤
“我还是我,”孔怀虚道,“承父亲遗命、找寻能与青龙抗衡、还浣月安宁之人。”孔怀虚道。
“宁葭?你要找的人就是、她?”迟凛道。
“其实,孔某也未曾料到,这样的宿命会落在曾经的三公主身上。不过,她竟然能从殷穆虞的手中逃出而大难不死,我便知晓这恐怕并非偶然。事实上,我并未估错。不是吗?放眼浣月,能与殷穆虞抗衡的,还能有谁?”孔怀虚道,“虽然她如今仍然不过是个凡人之身,但若不是因为她,红萝、桀风、清漪姑娘这样的异族、还有神鸟金凤、他们怎会为我浣月所用?而她的将来,恐怕还不可限量。她的运气虽然不太好,但终究因此多活了这许久,以后可能还会活得更久,而你、却不得不先死!我怎么可能让整个浣月给你的儿女情长作陪葬呢?”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迟凛道,“上一次,在我重伤之时,摸进我房中,用匕首想要刺死我的,也是你了吧?”
“没错,就是我。”孔怀虚道,“你的命也真够硬,这样重的伤,竟然还能活下来。”
“是清漪姑娘医术了得,救了迟凛一命。”迟凛道。
“所以,未免这样的意外再次发生,今日便要委屈你在这山野中过完最后的时辰了。”孔怀虚道。
“孔、孔学士,你这么、做,我并不、不怪你。”迟凛道,“如果,这样、真的能让宁、宁葭躲过诅咒的业火,那是我迟凛、分内该做的事……”
“你、真的这么想?”孔怀虚道。
“宁葭她、知道诅、诅咒的事吗?”迟凛道。
“当是不知。”孔怀虚道。
“那便好了。”迟凛道,“我死之后,也别、别告诉她,便不知道,就罢了。”
“你、何其太痴,她若知晓,方能念你此情。”孔怀虚道。
“我只怕她再、责怪自己,她已经背负得、太多了……”迟凛道。
孔怀虚只点了点头。
“学士既然敢杀我,必然是、是筹谋在胸了?”迟凛道。
“自然,孔某还想多活些时日,看看将来的浣月究竟会变成什么模样呢。”孔怀虚道。
“如此,也不会连累孔学士了。”迟凛道。
说罢已躺倒在地,剧烈的疼痛让他难以忍受。
“迟将军,其实,孔某并不是非要杀你不可。”孔怀虚道,“如果、你愿意离开的话……”
“离开?”迟凛道。
“离开折戟山庄、或者离开浣月,永远都不要再与她相见……”孔怀虚道。
“永远、不再相见?”迟凛道。
孔怀虚自袖中取出一个青色的小瓷瓶,道:“这个瓶子里装的就是解药,你若应了,我自然不会再为难于你。”
迟凛望着他手中的瓷瓶,额上疼痛而出的汗珠大颗大颗地滴落在开始泛黄的草叶之上。
“如何?你应是不应?”孔怀虚道。
“我若活着、或许有一天、会打破自己的誓言……”迟凛道。
“迟将军!”孔怀虚道,“你、你的时间不多了,你到底应是不应?”
“罢了,我、我死、了之后,她慢、慢就会、忘记的……”迟凛勉强说罢,已晕厥过去。
宁葭正在院中修习,却见六顺跑来,道:“小棠姐姐,你看见迟将军了吗?”
“没有,他不在屋里吗?”宁葭道。
“不在,他说今日要陪我练武的,我一大早就去寻他了,可是他并不在屋里,我在庄里找了好几回了,都没见着他。”六顺道。
“奇怪,难道他不在庄里吗?或许你们错过了吧。”宁葭道,“我去看看吧。”
宁葭领着六顺来至迟凛屋外,叫了几声,并无人应。
推开门来,被褥整齐、并无人睡。
屋内亦无人迹。